《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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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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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珠子笑道:“无中生有,叫贫道如何招法?”    
    梁知县冷笑道:“嘿嘿,那就怨不得本县心狠了!”言毕,抬手就要将令签掷下。    
    就在这时,大堂下面传来一声叫喊:“且慢!”    
    堂下众人皆是一怔。梁知县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叫嚷?此是朝廷法堂,怎容闲人喧哗,藐祖朝廷法度!……”    
    梁知县还要说下去,却见一个商人装束的矮胖中年汉子从堂下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步上大堂:“梁知县!”    
    “你是何人?为何见官不跪?”    
    那人笑而不答,只顾走上来,行至公案前,被衙役拦住,正待动手要打,梁知县已经看出苗头不对,挥手阻止:“尔等退下!唔,你是何人?有……”    
    那人走到公案侧边,一张笑脸突然肃板,喝道:“大康县令梁孝先听旨!”    
    梁知县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大叫:“备香案!快备香案!”    
    “法堂宣旨,免礼!”    
    梁知县连忙走下公案,挥手斥退堂上所有人,整整袍服,面对公案跪下,叩头有声:“臣梁孝先,恭聆圣谕!”    
    微服钦差在公案后面南而立,面无表情,双手展开一卷以明黄色桑皮纸为外衬的宣纸,大声读道:“钦命紫禁城乾清门侍卫余秉南代天巡查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省军、刑事务,勤劳王事。钦此!”    
    梁孝先磕头谢恩:“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钦差,是汪直的亲信心腹,虽不是西厂衙门的人,但和西厂关系十分密切。一个月前,汪直在成化皇帝前推荐余秉南为钦差,巡视四省军事、刑事办案事务。这是朝廷每年秋冬之交的规矩,十八个行省都要派钦差去巡查的。汪直知道山东、山西、陕西、河南这四个省的东厂势力较盛,处处与西厂作梗,想利用余秉南明察暗访,以钦差身份处置一批人,扳掉东厂的枝丫。不久,汪直决定以云珠子为“特使”去瓦剌国行秘事,他担心云珠子中途反悔,又担心东厂会找麻烦,想派人暗中监视并保护。这个人自然要极有身份、权势,言出法随,方能镇得住云珠子及沿途州县衙门。汪直想来想去,想到了余秉南,便修密札一封,以“六百里加急传递”的形式通知这位钦差,让他赶往山西去监护云珠子。余秉南接到密札,不敢怠慢,微服急行,直到大康县才追上云珠子,遂以贩布客商的身份与云珠子师徒同住孙家老店。今天早晨“蟒蛇事件”发生时,余秉南也在场,但他从来未曾见过云珠子,不知是否真是此人,又不便暴露身份,只好在旁边暗暗观察。后来又发生了“强奸事件”,余秉南寻思这个道士八九不离十是云珠子,便假装看热闹,混在人群中一起到了县衙门。梁知县如此问案,余秉南大出意外。待到知县下令对云珠子用刑,衙役褪下云珠子裤子时,余秉南看清他腰间挂着西厂的腰牌,于是断定此人确定是他的监护对象,他便挺身出来保护了。


第二部分第28节 客店奇遇(5)

    当下,余秉南在公案后面坐下,梁知县反倒只好搬张椅子坐在侧边。余秉南已在下面看了许久,估莫,梁知县多半是东厂的人,那孙姚氏则肯定是东厂密探,眉头一皱早已有了主意,让重新押上一干人犯,在堂上跪下。    
    余秉南故意问梁孝先:“梁知县,你看由你审还是由我审?”    
    梁知县心里发怵,寻思这一审孙姚氏必败,这泼妇是东厂坐探,若是经自己处置了,东厂衙门肯定不悦,倒不如由余秉南出面处置倒好,于是,拱拱手道:“自然是由余大人审为好。”    
    余秉南点点头:“如此,本钦差当一回主审官也好!”    
    余秉南是进士出身,天顺年间做过六年知县,审案是熟门熟路,一上来就撇开云珠子,盯着孙姚氏问:“孙姚氏,本钦差现在亲自问案,你须从实招供,否则,这堂上的诸般刑具便是为你而备!本钦差先前在堂下听你向梁知县所言,是你送奶子给云珠子在前,云珠子图谋强奸未遂在后,是吗?”    
    孙姚氏见横里杀出个钦差来,心里有点慌乱,点点头道:“是……是这样!”    
    “唔!”余秉南吩咐道:“衙役,端一碗清水来!”    
    衙役不知钦差大人意欲何为,但自是遵命而办,把一碗清水放在公案上。    
    “云珠子上前来。”    
    云珠子站起来,走到公案前,正要照例跪下磕头,余秉南说:“不必拘礼。你把你这件道袍脱下来,将先前被泼出的奶子沾湿最多的一角,浸在这碗水里,搓揉后,用力挤干。”    
    云珠子遵命照办,然后退回原处跪下。    
    余秉南下令:“衙役,把这碗水端给孙姚氏,叫她喝下去!”    
    孙姚氏面对着这碗毒水,吓得胖脸上的横肉瑟瑟抖动:“这……这……小妇人喝不下……”    
    “喝不下?给本钦差灌下去!”    
    “遵命!”四个衙役答应一声,扑上去按住孙姚氏。    
    孙姚氏大哭叫:“钦差老爷饶命!饶命啊!”    
    “你招不招?”    
    “招!小妇人招!”    
    孙姚氏便把自己谋害云珠子的过程供述了一遍,当然没敢说到东厂,只供称是看中了云珠子带着的金元宝,想谋财害命,谋害不成,生怕云珠子告官,便恶人先告状诬称云珠子强奸。她的供词没有涉及丈夫,这是东厂密探的规矩。    
    狗剩儿在下面大叫:“钦差大老爷,小道亲眼见她的掌柜和她一起下毒来!”    
    钦差大人喝道:“公堂之上,不准擅自说话!本钦差念你年幼无知,姑且饶恕一回。狗剩儿,你看见了什么,当堂如实道明!”    
    狗剩儿便把他在孙家老店东院北屋窗下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他还没说完,孙掌柜已经吓得跪不住了,身子一歪跌倒在地,被衙役扯了起来。    
    “孙永昶,把你伙同孙姚氏谋财害命、诬告无辜之罪从实供来!”    
    孙掌柜无奈,只好结结巴巴作了供述,其口径与孙姚氏一致。    
    至此,这起案件已经审理清楚了。余秉南判道:“孙永昶、孙姚氏以开客店之便,对投宿客人恩将仇报,谋财害命,事败又结伙诬告,陷害苦主!按《大明律》,双罪并罚,罪加一等,当处斩立决!”    
    “啊!”孙姚氏大惊,当堂哭叫起来。    
    那孙掌柜已经昏了过去。    
    “孙家老店伙计,助纣为虐,伙同主人作恶,处各当堂重打三十,沦徙三年;孙家老店,即日查封抄没,财产归官。云珠子、狗剩儿无罪,即时开释!”    
    这个判决,孙掌柜夫妇震动最大,其次是梁知县。他知道这对夫妇所犯的罪,按律判决,罪不该诛,而现在这位钦差大人却判了个“斩立决”,这不但判决不当,而且违反了法律程序。根据规定,县衙门可以判死刑,但不能判“立决”,得报往府、省、刑部批准后方可执刑。梁知县知道孙掌柜夫妇是东厂密探,自要相救,便站起来拱拱手:    
    “余大人!”    
    “梁知县有何见教?”    
    梁知县小声道明了自己的意见。希望将“斩立决”改判为“斩监候”。按照朝廷规定,判处“斩监候”的人犯须在每年秋后由皇帝御笔圈勾后方予执行,现在是冬天,还有九十个月时间,东厂衙门就可以做手脚予以营救了。    
    余秉南要的就是东厂密探的性命。如何肯改判?当下,他沉下脸,大声道:“本钦差奉圣谕代天巡查,有权判处‘斩立决’,皇上若有责怪,由本钦差承担!至于梁知县玩忽职守,险生错案之事,本钦差少不得要向皇上上疏参劾的!”    
    说完,余秉南一拍惊堂木:“掌案师爷、捕头何在?”    
    掌案师爷、捕快头目上前,单膝跪下:“听钦差老爷吩咐!”    
    余秉南抽出一支令签扔到两人面前:“命你二人主持施刑,将二犯人绑至行前,即行斩首!”    
    “遵命!”    
    掌案师爷、捕快头目喝令衙役绑了孙掌柜夫妇,拖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人重上大堂,奉上两犯首级缴令。    
    梁知县气得浑身颤抖,不等宣布退堂,便站起来,朝余秉南拱拱手,说声“少陪”使往后面去了。    
    ……


第二部分第29节 瓦剌喇嘛落网(1)

    云珠子、狗剩儿这一趟差,自离京到返京,足足有三个月,重新回到京城时,已是次年正月中旬。    
    云珠子知道汪直肯定天天在等他回来,一进京城便去西厂衙门。汪直正好在总督值事房,闻报马上让秦弘梧出来把云珠子引领进去。因是机密事,狗剩儿虽也让他进了衙门,却交给“毕勾魂”接待。“毕勾魂”知道这小孩已不是原先那个小乞丐,倒也不敢怠慢,弄了些酒菜,陪他在一间空房里吃喝、说话。    
    云珠子进了汪直的值事房。汪直把门掩上,自己往主座上一坐,指指另一张椅子:“云珠子辛苦了,本督破例赏坐。”    
    云珠子打了个稽首谢过,坐下道:“厂公爷,你托付贫道所办之事,已经办妥。”    
    汪直问:“瓦剌国答应派使者来吗?”    
    “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见到了瓦剌国的君王,一说意思,他倒是对谛结和约感兴趣的,当场指派了一名官员叫什么温格尔汗的,大概是个侍郎官吧,让当使者,赴京城找乃王议谈。”    
    “瓦剌使者大约几时可抵北京?”    
    “温格尔汗是与贫道同天离开瓦剌国都的。贫道恐怕露了行状,借故和徒儿先行了,估计就这一二天内也就到了。”    
    “唔……”    
    云珠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布包包,打开,里面是几张纸,写着瓦剌文字和汉文,双手奉上:“厂公爷,这是瓦剌国使者让贫道交给乃王的,说是瓦剌国奉赠给皇帝的礼物的单子。”    
    汪直粗粗一浏览,马上愣怔住了:这么些东西,至少得三十辆马车才装运得过来。瓦剌使者弄了这个马队来北京,岂不招摇显眼,会被人瞧破底细的!想着,他问道:“这些礼物和使者一起过来吗?”    
    云珠子说:“不是的。瓦剌使者把礼物留在边关外瓦剌的一个小镇上,说等他回去时让乃王派人和他同去交割。”    
    汪直松了口气:“瓦剌使者一行几人?”    
    “就温格尔汗一个人。”    
    “怎么个装束?”    
    “瓦剌喇嘛——就是和尚。”    
    汪直担心温格尔汗装不像:“他会念经?”    
    云珠子笑道:“瓦剌男子从小便要去寺庙当一年小喇嘛,所以都会念几句经文。嗬嗬,不会念也没关系,他说一口瓦剌话,谁听得懂?”    
    “你跟他说过让他到北京后径直去见乃王吗?”    
    “说了。”    
    汪直轻松下来了,心里在盘算如何处置云珠子师徒,嘴上却假装关心:“云珠子这一次去瓦剌,路上还平安吗?”    
    云珠子说:“去时候过山西大康县,差点儿给下到大狱里。”遂把那段经历说了一遍。    
    汪直其实早已接到余秉南的密报,余秉南回京后还当面禀报过,此时却装作浑然不知,惊道:“好险!呵呵,这也真是应了你当初在‘聚宝楼’起的卦,唔,那卦象是怎么说的?”    
    “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    
    “对,去的时候有难,回来就吉利了。这样吧,云珠子,你这回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待本督奏明皇上之后,自然会有赏封之喜。这几日,你和徒儿可去城内找一家道观暂时栖身。”    
    云珠子点点头:“贫道去百岁观即可。”    
    “也好!本督这就派人过去,让他们在观内给你师徒腾出一个空间,好好歇息。皇上若是要召见你,找起来也方便些。”    
    汪直已经打定主意,云珠子、狗剩儿不能留着,但此时不宜动手,要等乃王连同瓦剌使者落网之后,方可将他们师徒两人拿下,并案处理。    
    云珠子站起来:“厂公爷,贫道告辞了。”    
    云珠子走后,汪直把礼单揣在怀里,马上传令备轿进宫晋见成化皇帝。    
    成化皇帝正在御书房看书。外面早春时节,依然天寒地冻,御书房内生了火炉,温暖如春,成化帝一身暮春装束:穿一件明黄色丝缎夹袍,外罩深蓝色葛纱褂,腰间束着全镶四色赤玡吆马尾纽带,头上戴一顶万丝生丝珠冠。早膳时他喝了些果酒,由于不胜酒力,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脸面仍微显红色。他看的是汉朝司马迁的《史记》,边看边不时用朱笔在书上圈圈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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