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鄙视世界的天才-歌德与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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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鄙视世界的天才-歌德与浮士德-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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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爱拿破仑创造世界历史总有文人记录者相随的启发,歌德也感到自己成为一个历史人物,需要对自己的生平进行一番考察和反省。1809年 10月15日的日记中记有他的自传的大纲,他试图通过不记载偶然事件而侧重于思想发展,写出个人同社会、时代的关系,把自我评价视为对他的人格的历史考察,“把人与其时代关系说明,指出整个情势阻挠他到什么程度,掖助他又到什么地步,他怎样从其中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以及作为艺术家、诗人或著作家又怎样再把他们反映出来”(《诗与真·自序》)。 1814至1815年歌德写出《诗与真》的前3部,第4部则直到1831年才完成。它记叙了他从童年、莱比锡、施特拉斯堡直到魏玛之前的广阔生活,其实也可视为18世纪中叶的德国社会生活史。他以后的经历分别在《意大利游记》、《出征法国记》(附《围攻美因兹》)、《1797年赴瑞士旅行》、《1814年与1815年在莱茵河、美因河内卡河畔》等著作中得到记录和表现。

  1831年12月1日,歌德曾致函老朋友威廉·冯·洪堡:

  ……我甘愿承认,由于我的高龄,一切事物对我来说将愈益成为历史的,无论在过去发生于遥远国土上的事情,还是就在我近旁当前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回事,而且在我看来,连我自己也俞益成为历史的了。

  确实如此。每一个人,不止是歌德,甚至创造历史的英雄如拿破仑。不都表现了作为历史的产品的一面吗?

  千古风流人物

  歌德一生的出游多少带一点神秘的意味,从原居地到另一新环境的转换总是标志着一个新的活动阶段的开始:瑞士之游、意大利之行都是这样。1814年7月26日,马车载着歌德出了魏玛城门,65岁的他又开始了新的、给他带来创作丰收的莱茵之旅。

  7月28日,歌德到了故乡法兰克福,目睹双亲去世后面目全非的故居,感到相隔几十年的时间距离再也无法缩短了。这不,《法兰克福报》的报道竟把他称为“我们文学最伟大、最年老、但仍活着的英雄”。显然,他的名望已深入人心,但人们已不相信他的创造力,对于日新月异、动荡不安的时代,他真的像历史一样属于过去的时代吗?

  一天之后,他在威斯马登会见了好友、音乐家采尔特。不久法兰克福的老朋友、枢密顾问维利美尔也来到威斯巴登。他与歌德已相识30年。当他还是一家老银行的年轻继承人时,曾应歌德之请帮助过默尔克,现在他邀请歌德到他法兰克福附近的领地赫尔贝缪尔去做客。歌德接受了邀请,他可能并没料到,这里会成为他的第二个赛逊海姆。

  他的第二个“弗里德里克”是玛丽安娜·冯·威利美尔。她本是一个小演员,和她的母亲一起过着吉卡赛式的流浪生活。14岁时为威利美尔收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她能歌善舞,活泼聪明,也一天比一天地漂亮。渐渐地,她与养父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她接受了他的爱,并从旅行、乡村生活中感到了幸福。现在的玛丽安娜30岁,温柔、多情、善解人意,而且性感,歌德见到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他曾从1813年起研究阿拉伯、波斯诗歌以及中国、印度的哲学,此刻仿佛觉得自己成了波斯诗人哈菲兹,开始漫无目标地写作一些爱情诗。10月18日晚上,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庆祝大败拿破仑的莱比锡战役周年纪念日,当时山谷中处处都是庆贺的篝火。歌德又写了一些其他的情诗:

  我心爱的人儿目光炯炯,那奇异的光彩让人困窘。

  可是我呀却知根知底,我知道这目光的含义。

  其实威利美尔更明了将要出现的危险。在歌德来过几天之后,他急急忙忙使玛丽安娃成为自己的合法妻子。不过从下面这首充满哈菲兹味道的诗歌中,可以知道歌德在警惕韦茨拉尔的悲剧重演,根本不想破坏朋友的幸福。

  你不是夜晚恶事的俘虏!

  但情歌却使你十分痛苦。

  从黑暗中重新升起来吧,向着那光明汇合的绝顶。

  展开双翅,打起精神,前面并非艰难的远征,但是已经离大火很近,飞蛾哟,你将化为灰烬。

  11月歌德返回魏玛和耶拿,朋友们对他的变化感到吃惊:他精神焕发、态度温和、怀着强烈的激情,沉醉在阿拉伯的幻想之中,虽然多少年以来破荒地参加新年舞会,但又好像已完全忘记了所处的时代。

  1815年5月,歌德坐车再次到莱茵和美因地区出游,旅途中写了两首诗

  《苏来卡对优素福那样喜爱》、《既然苏来卡是你的芳名》,开始了代表歌德的哈提姆和代表玛丽安娜的苏来卡之间的爱情对话。8月,歌德再次前往赫尔贝缪尔,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相互吸引着哈提姆和苏来卡,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幸福的几周。歌德从她身上感受到艺术和欲望奇怪的结合,不仅激发了她的爱情,而且焕醒了她的诗情,这是连美女柯罗娜都无法相比的。9月,歌德与玛丽安娜一家在海德堡再次相“遇”。她非常灵巧地把一张纸条塞到歌德手中:

  啊,从哪里来的狂喜欢腾?

  莫不是从东风吹来的风?

  它那美丽羽翼的扇动,治好了我心灵的伤痛。

  在它呼吸中回荡着

  朋友的上千次忠告:

  趁心中的烈火还未熄灭—

  我要把热吻一千次迎接。

  这是她用歌德的风格和生命节律唱出来的歌。难怪歌德后来略加修改把它及另外4首诗全都收进《西东诗集·苏来卡之书》。在爱情的冲击下,歌德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们用哈菲兹诗集作为传递爱情的密码,用诗歌创作来进交谈,度过了欢乐的3天。在离别的那天,玛丽安娜写下了《致西风》这首杰作。

  离别自然使诗人痛苦,不过智慧最终能够战胜热情。像往常一样,歌德把痛苦转化为抒情诗的创作,使自己摆脱了感情的波动。说实话,德国文学应该感激玛丽安娜,感谢她激起这位老青年的爱情和诗情,才不致失落这串诗歌史上闪耀着奇光异彩的璀灿明珠——1819年出版的《西东诗集》。其中的抒情诗既不同于赛逊海姆时期,也不同于19世纪以前的创作,表面的特征是抒情手段借用了波斯和阿拉伯诗歌的形象,而内在特质则正如黑格尔所说,它是从“自由自在、抛弃自我的心情迸发出来的”,“其中幻想的热烈和丰富是古今所没有的”,青年的热情和老年的智慧多姿多彩地交织着。

  《西东诗麻》中的诗不只是爱情诗,由玛丽安娜激发的灵感还把他的创造力引向一个更大的范围,这就是他不能忘怀的时代、欧洲政治变动对德国社会的影响。我们知道,在拿破仑战胜奥地利和普鲁士以后,曾组织了莱茵联盟,给德国带来一些法国革命后的思想和制度,促进了德国的进步。但德国一部分政治家、思想家、诗人(尤其是浪漫派)从民族主义立场出发反抗拿破仑,并于1813年继俄国的胜利之后在莱比锡击败法军。歌德基于自己对历史人物的辩证观点,对反拿破仑战争并不表示支持,反而接受其授勋 (也接受过俄国的勋章)和接见,这自然会令爱国人士不满。但拿破仑失败后,德国的统一、自由和社会改革并没有实现,欧洲各国君主反而举行维也纳会议,组成俄、奥、普3国反动的神圣同盟,镇压进步思想和行动,封建势力在欧洲全面复辟。这时歌德转向波斯诗人哈菲兹,是毫不奇怪的。

  哈菲兹进行创作时,正是蒙古人统治波斯的时期。他的诗对封建统治阶级的专制和暴虐、宗教势力的猖獗、社会道德的沉沦,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嘲讽,他歌咏春天、鲜花、美酒和爱情,呼唤自由、公正、美好的新生活,对人民的苦难寄与了深厚的同情。歌德反抗或逃避德国的窒息和反动的气氛,很大程度上把哈菲兹视为诗人的自我而不是原型:

  北方和西方和南方分裂,王位崩坏,王国战抖,你则逃往纯净的东方

  把家长的空气享受……(《歌人之书》)

  歌德曾在一个场合把哈菲兹说成是伏尔泰,因此他选择哈菲兹的目的也就清楚了:哈菲兹和伏尔泰都反对蒙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致力于启蒙工作,对人们思想意识产生过进步作用。另外,哈菲兹的经历实际上也沿续着《塔索》的主题,对于当今的歌德而言,即如何在封建政治侵犯思想的艺术时,尽量保持知识、文化与权力的平衡,不至于使进步知识分子艰难努力的成果毁于一旦。因此,他在马车上写出来的这些诗篇,表现了诗人从内心体验到外部观察而形成的世界观、从泛神论而来的宗教观、从探求大自然而形成的宇宙观等几乎整个一生的思想成果。在诗风上,不仅有早期安那克瑞翁式的罗珂珂歌声,而且有“狂飚突进”时代的回声,最终则回到古典的形象基础上,可以说把各个不同创作时期的经验作了集大成式的创造性统一。其将东方和西方的思想和形式相融合的试验也取得了成功,诗人自称哈提姆,玛丽安娜成了苏来卡,拿破仑变成帖木尔……如此种种,不仅自然地传达了东方诗歌的神韵,而且在文化上表现了不同于欧洲中心主义的世界眼光。

  《西东诗集》的结构被人比作但丁的《神曲》:哈菲兹对于哈提姆犹如维吉尔对于但丁,苏来卡对于哈提姆正如但丁的贝阿特里契。诗人哈提姆由哈菲兹导引,经由诗歌《歌人之书》、恋爱《爱情之书》、观察《观察之书》、悲愤《不满之书》、格言《格言之书》、帖木尔《贴木尔之书》种种阶段到达爱人苏来卡《苏来卡之书》,又经过宴乐《酒保之书》而到达天堂《天堂之书》。全书就这样由一卷又一卷、一首又一首的套诗、组诗组成,既单纯、又深刻复杂,在对个别事物的表现中,因纳入一个更大的系统而成为一个具有广泛联系的整体。不过尽管如此,《西东诗集》并不能作为一部已完成的完整的著作,歌德还想把关于东方、古希伯莱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诗人和英雄、历史和文化的内容加进去,这样它或许会成为一部《浮士德》式的、以诗歌形式概括的歌德的世界观。

  1815年10月是旬,歌德结束了带给他创作丰收的莱茵之旅,回到了魏玛的家里。妻子和和子都在欢迎他。奥古斯特已经24岁,曾在海德堡读书,当他想手执武器加入解放祖国的战斗时,地为年老的父亲所阻挠,结果受到凯归来的伙伴的耻笑;一次英勇的决斗也因为父亲之故被禁止,结果父亲的谨小慎微多少把他弄得有点——正如后来与歌德好的冯·施太因夫人所说——“可怜兮兮的”,直到他1830年死时为止,他始终是一个不幸的人物。

  但这一年最不幸的是克里斯蒂安娜。她以自己的爱情、忠诚和勇敢赢得了婚姻,也赢得了以后日益发展自己的任性和享乐的权利,歌德对此并非毫无烦恼。1816年5月的一天,克里斯蒂安娜给身在耶拿的歌德写信,告诉他花园的苹果树和郁金香开得非常喜人,然后就病倒了。几次反复之后,歌德赶回家,但第二天她就溘然长逝了。对于这位忠诚的伴侣,歌德从前曾写过一首名叫《阿明诗》的诗,道出了他们爱情关系的本质:

  溪边有棵树,果实稀稀疏疏。

  枝条过早折断,这是谁的错误?

  藤罗密密扎扎,死死把它箍住,我朝果树走去,利剪倏地掏出。

  刚冲藤罗下手,不由浑身颤抖。

  果树一声长叹,向我苦苦哀求:“啊别要我的命,别去动藤罗,快快缩回你那残酷的手。

  这藤罗我和它相依为命,枝枝节节紧连着我的心。

  我能不爱它——我唯一的寄托?

  它苦不爱我,怎么缠住我的身?

  瞧,这无数个芽,这无数个根,它在我生命中已越扎越深。

  我供给它自己需要的营养,它吮吸的是我的灵魂。

  我的根原本是结实而粗壮,而如今只能把活汁输送到半身。

  哪儿去了,我那巍峨的树冠?

  俯向水面的树条枯萎凋残。

  我却依然只爱它:这致命的衣饰,这牢固的枷锁,这可怕的装璜……

  消耗是满足,牺牲是甜蜜!

  献身爱情者哪能把生命顾惜?”

  为了填补克里斯蒂安娜去世后巨大府邸的空虚,除了投身于《浮士德》第二部的创作,第二年歌德亲自给儿子挑选对象,于是近30岁的法庭总顾问、美男子奥古斯特与德国北方一个没落贵族之家的面色苍白、天资聪慧的女子奥蒂莉·冯·巴格维什结为夫妇。他们感情不能算很融洽,令歌德感到欣慰的是他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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