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一个跨世纪的灵魂-哈代创作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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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一个跨世纪的灵魂-哈代创作述评-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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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代还在当学徒时就读过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他深信进化论的真理性,并且小说创作中显示了这一思想对他的影响。《德伯家中的苔丝》中安玑的最后觉醒,《无名的裘德》中的裘德感叹自己和淑(也译作苏)早生了五十年,这都透露了哈代相信社会是在进化、发展的。

  在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悲观意志论对哈代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叔本华认为历史过程不是由理智所能理解的规律性所决定,而是由盲目的、不可理解的、不可抗拒的世界意志所决定的。因此,人在历史面前无能为力。由于工业革命的兴起,人们对普遍使用机器所带来的巨大变化感到不解甚至恐惧,因而叔本华的学说富有吸引力。七十年代是哈代小说创作的主要时期,他的风格正在形成之中。在思想上,他也接受叔本华的悲观意志论的某些方面。苔丝的悲惨命运正说明了在社会、历史面前是无能为力的。人由不可知的命运掌握着。在哈代的《还乡》、《卡斯特桥市长》、《无名的裘德》这三部小说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哈代浓郁的悲观主义色彩。

  哈代的小说批判了不平等的社会现实,揭露了广大农民破产的悲惨状况。但由于哈代长年“隐居”,对社会的了解缺少一种亲身的体会,因而他的反映现实的力量大受影响。相反地,在意识形态方面,哈代则深刻、全面、有力地抨击了维多利亚的宗教伦理道德观。

  在维多利亚时代,传统的婚姻观念认为婚姻是上帝赐予德行的人的一种奖励。因而男女双方都应是有贞节的,不允许任何不忠的行为。离婚、婚外恋等都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这种婚姻观由于排斥男女的情感基础,因而被哈代认为是虚伪的。确实,这套“婚姻神圣”论对妇女的戕害大于对家庭幸福的巩固。在这套观念下受害的只有女人。安机可以和别人发生关系,却不能原谅苔丝的被强暴,这就是他脑子里虚伪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婚姻观念在作祟。哈代勇敢地把按传统婚姻观念本应是“淫邪”的苔丝挑战性地称赞为“一个纯洁的女人”,这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也就在不言之中了。

  在维多利亚时代,飞速发展的科学技术使人们的视野极大地开阔了。达尔文的进化论又在思想意识方面从根本上推翻上帝创造人类和万物的基督教信仰,按理人们应该摒弃对上帝的迷信,但是在英国,宗教迷信仍在毒害着人们。

  哈代小时候非常虔诚,曾一度想立志献身宗教,但在莫尔的帮助下,他的思想起了很大变化。他开始相信科学。随着知识渐增、阅历渐多,随着对社会现象观察的进一步深入,他终于看清了宗教的虚伪本质。他看到世上芸芸众生受苦受难,倍受生活折磨而上帝仍旧漠然不动,高高在上。

  一旦看清了宗教的本质,哈代就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加以批判。在他的威塞克斯系列小说中,哈代对宗教的批判深刻而彻底。这些小说描写了许多善良人的悲惨命运。穷人们的这种命运给上帝普渡众生的说教予以致命一击。

  在《德伯家的苔丝》结尾,哈代以尖刻的口吻写道:“‘典刑’明正了,埃斯库罗斯所说的那个从神的主宰对于苔丝的戏弄也完结了。”“上帝是如此残酷地摆弄苔丝的命运,又怎能说是仁慈呢”?对宗教的批判,在《无名的裘德》中达到了顶峰,小说猛烈抨击了宗教信仰和上帝仁慈论。作者通过对裘德献身宗教的理想的破灭,证明了上帝是不可能给人幸福的,不可能使你摆脱痛苦。裘德焚毁经书意味着哈代对宗教宣判了死刑。

  如果没有对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经济、宗教、伦理的深刻了解,哈代是创作不出苔丝、裘德这样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的。我们应该看到哈代的创作同这一时代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他以自己的作品,对所属时代的独特而深刻的思考。

  孤独的沉思者

  ——哈代的思想

  没有系统的思想家

  哈代生活在一个多种思想、观点并存的时代。当时的种种思想,如神学、进化论、不可知论、实证主义、内在意志力论、向善论等潮水般地向他涌去,猛烈地冲击他的心灵,从而在他的思想意识上留下了思想烙印。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和哈特曼的悲观主义思想和宿命论,显然对哈代产生过深刻的影响。哈代在长诗《群王》(也译作《列王》)中宣扬内在意志力论便是例证。更为突出的是,哈代作为一位悲剧大师,安排的小说的结局往往是个悲剧。正是因为这样,许多评论才说哈代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哈代本人却不同意这种看法。在他自己看来,他写小说只是体现他对客观事物和社会现实的印象。社会现实本身是丑恶的、悲惨的,为什么要去粉饰它、美化它?他强调他写人间悲剧无非是要人们正视丑恶的世界。他生活的时代或社会现实本身就是一出令人感到伤心的悲剧。怎能把它写成一出使人皆大欢喜的喜剧呢?因此众人眼里的悲观主义,只不过是哈代对客观事物和社会现实的看法而已。事实上,哈代在他的诗文和日记里多次表达了他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对人在逆境中奋斗的歌颂。由此可见:尽管哈代的思想深受悲观主义和宿命论的影响,他也绝不是个悲观主义者。

  哈代接受神学的影响也较深,曾经一度想献身宗教。后来虽然他抛弃了“仁慈的上帝”,但是宗教的幽灵仍在他的脑际徘徊。哈代的许多作品时而出现大段的关于内在意志力的描述,时而出现大段的关于造物主的描写,说明了在他心灵深处,超自然力的阴魂不散。他试图用一种虚无缥渺的,不可捉摸的力量来解释世上造成不幸的偶然性。他不能解释善良的人为什么要受苦?虔诚的教徒为何得不到上帝的赏赐。

  不仅如此,哈代还把造物主即上帝的盲目行动同命运联系起来,他认为,造物主的意志通过人的命运来表现,但造物主却没有任何是非或道德标准。1902年,他在给《学会》杂志的一封信中驳斥了著名的比利时诗剧家莫里斯·梅特林克所写的文章《为造物主辩护》。哈代在信中,明确指出造物主没有仁慈和伦理标准。人类过去和现在的痛苦都足以证明造物主的不公正,无任何是非标准可言。人不要信赖造物主,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也不要从他那里得到行动指南。他认为人是造物主和自身心理因素的受害者。超自然的因素和人的心理因素往往造成悲剧。既然造物主本身是盲目的、漫不经心的、不完美的,他所创造的大自然、人类社会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因此必然处于无休止的冲突之中。由此,我们不难理解哈代在他的小说中对宗教即上帝所做的深刻、猛烈的抨击。

  哈代在斯宾塞和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影响下,提出了进化向善论。他相信万物都在发展,社会也不例外。不仅他的小说,就是他的诗歌、都含有强烈的进化向善色彩。他的诗《七十年代》、《希望之歌》等就反映了他对人类未来的期待,《群王》是哈代明确表达自己哲学思想的著作,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未来、对人类所抱有的希望。

  作为一个进化向善论的倡导者,哈代对工业化促进生产发展和人类进步抱赞许态度。以 《卡斯特桥市长》为例,尽管他在感情上留恋农村生活和田园风光,但是他理性上是支持先进的生产方式和先进思想的,尽管他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婉惜心情描绘了威塞克斯生活方式的崩溃。

  哈代看到了现实生活中的人在道德上和心理上所处的困境,因此人性同社会的激烈冲突,便构成了哈代作品的基本主题。这一主题在哈代的艺术创作成熟时,得到了更深刻的表现。如 《德伯家的苔丝》等。

  哈代的小说主要通过爱情、婚姻等方面的传统道德对人的束缚,表现人同社会的冲突。哈代认为旧法律、旧礼教、旧道德是束缚人性的枷锁,是破坏纯真爱情和幸福生活的罪魁。苔丝和裘德同社会的矛盾集中表现在他们同旧法律、旧道德的冲突。他们的失败和死亡说明社会抑制和扼杀人性。在《林地居民》中哈代通过查蒙德的口说道:“社会坚持的教条真可怕——多么严厉,多么冷酷,多么无情——对有感情的人多么无情。唉,这套教条真让我害怕。我动辄得咎,出了这么一点毛病,它就戳我一刀,有了那么一点失误,他又刺我一枪。由于这套教条的存在,我总得不到我所追求的东西,我总是失败。”这段话表明了哈代对传统道德的深刻了解和批判。

  但由于时代和思想的局限,哈代未能看到道德观、婚姻观、宗教、法律等,都属于上层建筑领域,都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社会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有着鲜明的阶级内容。所以尽管哈代的批判深刻而有力,尽管他愿意为处在传统道德束缚下痛苦的人们鸣不平,为他们寻找一条摆脱困境的途径,但事实上并未能做到这一点。他只能指出苔丝为什么死,而无法说出苔丝怎样才能不死。

  哈代对发达繁盛的都市感到厌烦,他认为那集中了社会的各种恶势力,充塞着丑恶的阴影因而扼杀了人的天性。相反,对于未被工业化侵扰的农村,哈代则认为那里还保持着美好的、纯洁的东西。《卡斯特桥市长》、《无名的裘德》等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一思想。在哈代的眼里,铁的机器是冷酷无情的,乡村才是感情之花盛开的地方。因此在哈代的作品中,他极力讴歌大自然优美的田园风光描写,成为他的“威塞克斯系列小说”的一大特色。

  哈代生活在一个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和劳资矛盾开始升级的时代。在对现实社会的观察过程中,哈代看出了人与人之间事实上的不平等。但哈代认为人生而平等,殊无贫富贵贱之分,因此,在作品中表达了对英国普通劳动人民的同情和希望,在这一方面哈代的思想具有民主主义的色彩。

  尽管受多种思想的影响,哈代的思想却没有形成系统的、固定的体系,只是具有这种哲学思想或那种哲学思想的这一方面或那一方面。这种情况是十九世纪后半叶和二十世纪初的文人迷惘的思想和心理上的困境的表现。哈代的这种没有系统的思想对创作有十分重要的影响。他的批判意识、他的悲观主义乃至他对田园风光的依恋,都起源于这些一鳞半爪的思想。由于哈代自身的努力,他的作品达到了相当艺术高度,并富有批判力度,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他哲学思想。

  解救苦难人类的“药方”

  哈代是进化向善论的提倡者。哈代的进化向善论是在斯宾塞和达尔文的进化论的影响下提出来的。哈代认为社会同宇宙间的万物一样,都在不断变化,不断向高级阶段发展,日趋完善。哈代的小说也渗透着这种思想。

  哈代认为,人要求生存和发展,必须遵循“适者生存”的规律,必须努力适应环境。哈代的这一看法,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有所体现,例如《卡斯特桥市长》的主人公亨切尔,由于不能适应高速变化的环境,最终被代表先进生产方式的青平伐伏里拉击败。而 《远离尘器》中的加布里·奥克起初很固执,不愿为羊群保险,结果破产。但是由于奥克善于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善于适应环境,最终战胜了逆境。哈代塑造亨切尔,是为了通过他的失败向人们说明,如果人不适应环境,他早晚是要失败的。而加布里·奥克的艺术形象则从相反的一面注释了只能适应环境才能成功的道理。

  哈代的小说再现了人生道路的艰难。要生存和发展,必须像达尔文主义所宣传的那样:“在丛林中开辟前进的道路。”小说《伊沙贝塔的才能》中的女主人公伊沙贝塔,是一个在生活和事业的道路上善于适应环境、克服困难的女性。作为一个女人,她是男人追逐的对象,而且她又受着传统观念和世俗偏见的制约,要生存要发展,就要不懈地奋斗。男人们想占有她,环境要摧毁她,面对这一切,伊沙贝塔该怎么办呢?哈代没有把伊沙贝塔写成一个屈从男人和环境的女性,而是把她写成一个机智、勇敢、并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的女性。

  哈代希望人们要靠顽强的斗争来改善自己的命运和处境。从而生活得更美好而不是消极等待。他把自己所信奉的社会向善论思想叫进化向善论。哈代认为社会的改善就像生物进化那样,有一个长期演变过程。这一思想贯穿于他的全部小说创作中。

  哈代的进化向善论思想并非一下子形成的,它的这种思想的形成大致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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