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隐+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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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隐+作者:是今-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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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仁应了一声,迈下江边的石阶拾级而下。
  展弘对计遥一笑,沿阶而下。计遥只好跟着。
  几艘画舫排在石阶下。船头站了船娘正热情地招呼:“我家的船可干净,里面温着好酒,还有姑娘唱曲儿呢。”
  周仁扔了二两银子,众人上了画舫。船娘一点蒿,船离岸往江中而去。江面渐平,水浪轻漾,水中半轮明月晃荡如一个溏心的荷包蛋,小词如此想象,实在是因为望江楼那一顿饭吃的很局促很别扭,实在是没有尽兴。
  舟中小几上放着点心和水果,还有温好的花雕酒。
  展弘就着窗前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计遥和小词谢过,也依次坐下。那老者一直默立在展弘身后。
  展弘斟了一盏酒,看着桌子上只有一碟花生米,略有不悦。回头对周仁道:“去叫船娘上几个小菜。”
  周仁点头去了。
  小词看着窗外的江面,隐约别家画舫都有弦歌传来,遂抿唇说了一句:“好象别人画舫里都有人唱曲儿,咱们这个怎么没有?”
  小词话音刚落,船娘就领了个姑娘过来。小词一看,没想到船上竟有如此雅致的姑娘,有如月夜落雪。她怀抱琵琶,神情清傲,眼眸低垂。
  展弘随意道:“随便唱一曲儿吧。”
  女子轻轻挑弦,铮铮几声之后弹了一曲《别离》。琵琶声中她低声吟唱,歌声并不出众,琵琶也弹的平平。
  计遥微微眯眼紧盯着那女子,似很投入。
  小词对琵琶曲并不挑剔,只是稍稍遗憾这女子如此好相貌沦落在画舫上唱曲,却又偏生技艺平平,想要出头却要难了。
  她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却愣住了!“死生契阔,聊资一笑清欢”,那女子缓缓唱出,前半句铿锵宛转,后半句却悠悠绵绵,渐渐云淡风轻,只余一股荡气回肠的余韵。
  这句词仿佛一直潜伏在小词的心底某处,此刻突然石破天惊地浮起,如一个巨浪打过来将她淹没,心思略一浮沉便有痛恻心扉之感。何时?何地?曾听过这样一句词,刻骨般的熟悉。
  那女子一曲弹毕,起身盈盈一礼。周仁从袖中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她。她上前接过,突然,琵琶一抬,从弦里弹出数根银针,如一阵细雨,雨丝却不是罩向展弘,更不是计遥、周仁,而是直喷小词而去。
  小词正低头出神,神情惘然。
  计遥抬手如电,将桌上的一碟花生米撒出,只听扑扑几声闷响,银针扎上花生落与桌上,一片白芒如雪。那女子一击即退,如离弦之剑,一个疾退破窗而出。
  小词一惊抬头,才知自己片刻恍惚间竟有如此变故。
  计遥、周仁起身就追。老者紧紧护在展弘之侧,纹丝不动。
  小词紧跟出舱。
  那女子一个飞跃,跃到临近一条船上。船应是早有准备,即刻破水而去。计遥扫了一眼舱头,果然船娘早已不见。
  小词惊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贼船?”
  明明是紧急危险的时刻,计遥却被她逗笑了:“是,贼船。”
  小词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射我?”
  计遥也在奇怪,突然小词扶着胳膊,呻吟了一声。计遥大惊失色,扶住小词回到舱内,就着烛光一看,只见左臂上有一丝红色正沁出来,在月白的衫子上如一朵冷梅。
  周仁也回了舱内,对展弘道:“人早有准备,跑了。”
  计遥急忙撕开小词的袖子,却见莹白的肌肤上一枚极其细小的银针,肌肤周围隐有青色。到底还是漏了一根。他心里一凉,将银针逼出。小词看了一眼针头,又闻了闻,说道:“淬了毒。”说完,幽怨地看了一眼计遥。
  计遥对她的幽怨眼神极其不解!
  “计遥,定是你前日在望江楼迷倒了不少江湖侠女,所以对我心生怨恨,看来以后我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小词眼见行刺的是个美人,又独独针对自己,便信口说出了心里的猜测。
  计遥又气又急,尴尬地横她一眼,此刻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他急问:“你会不会解毒?”
  小词摇头:“这好象是苗疆的毒。”
  计遥心里一凉,觉得额头瞬间便起薄汗。
  展弘身后的老者突然上前道:“让老夫看看。”他神情肃穆,浓眉微拧,细细看了看银针之后说道:“这是苗疆的四休。”
  计遥急问:“怎么解?”
  “并无大碍,就是胳膊有几天麻痹,动不了。可以敷上活血之药以助血脉畅通。”
  计遥放心许多,道了声谢。
  “周仁,你去彻查此事。”展弘面有愠色,没想到天子脚下,安王面前竟也有人敢来突袭。虽然针对的不是他,却让他十分气恼。
  众人将画舫撑到岸边,展弘对计遥道: “计少侠初出茅庐,恐怕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不如,搬到王府静养,王府之中高手众多。”
  “多谢王爷好意。她并无大碍,只是胳膊有些麻痹,歇息几日就好了。”
  展弘上了轿子,行了不远,周仁在轿帘外低声说道:“王爷,这小子也不知是不通人际还是不知好歹,对王爷的美意竟如此冷淡,真是可恶。”
  那老者冷声道:“我看他心里很通明,倒是可造之材。”
  周仁又道:“他若是心里通明,那就是难以驯服,王爷还是另觅合适之人吧。”
  展弘在轿内说道:“正因为他难以驯服,一旦为我所用,必定死忠。本王若是收服了他,今朝是江湖统领,翌日可成为我的虎贲将军。”
  “可是他软硬不吃。可惜了那把含光宝剑。”
  “剑是死物,人才难得。来日方长,本王不急,当年刘备三顾茅庐,他虽不是诸葛,倒也算是子龙,翌日可助我一臂之力。”
  计遥眼看着安王一行人远去,默默舒了口气。
  小词突然冒出一句:“计遥,王爷看上去很喜欢你,一直盯着你看。”
  计遥面色一变,一身鸡皮疙瘩乍起,他看了一眼小词,话能这么说么?
  “安王对江湖之事如此热衷,他身为皇子,若无利益何必与江湖粗人相交?必有他的打算,所以他找我做武林盟主决不是那么简单。”
  “反正我们在京城也就待上几天而已。避之不见不就是了?”
  “你,那个玉佩还有几天才能拿?”
  “今日初十,还有五天。”
  计遥摸摸额头,暗愁。
  果然,提起玉佩她一脸雀跃,眉眼间都是生动欢欣的愉悦,象是朝阳初出云海。
  回了客栈,小词找出一瓶活血的药粉,让计遥为她敷上。计遥抬起她的胳臂,触手间肌肤滑腻似要粘住他的手指一般。药粉敷好,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缠起,帕子转到臂下,却见雪白的肌肤上有个红色的印记,如一朵罂粟花。肌肤本就凝白如雪,那红印便格外醒目鲜艳,惊鸿一瞥般印到眼里,他本想细看,却又觉得不妥,心慌意乱间匆匆缠就帕子,手指似乎很烫很僵,系结之时,一不小心就成了死结。
  小词闷闷不乐,觉得自己象个独臂人。
  计遥冷静下来,却想不出这女子究竟为何要对小词下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难道是因为他?他有些懊悔不该在望江楼出手,他当时不过是看不下去江湖之人血腥争夺,也有些想
  与人切磋,一时冲动。他暗暗警惕起来,看来江湖果然云诡波谲,还是小心为上。
  他终归是不放心,特意让小二在小词房中安置了一张榻,合衣卧下,剑抱前胸。
  小词躺在床上,静静看他。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朦胧如轻烟,他的眉眼都十分的柔和清秀。她竟隐隐有些欣喜自己受了点点的轻伤。可以让他留在她的房中。他也许是关心关切,也许是责任,她却贪恋着这小小的满足和幸福。

  印章

  翌日清晨,晨曦一洒窗棂,计遥便早早醒来,他轻轻走到小词床边。她安然入睡,受伤的胳膊却略显僵硬。桌上有隔夜的茶水,他倒了一杯,喝在口中,涩苦冰凉。一想起萧容的信,心里略有些纷乱。
  小词醒来,见他手端茶盏凭窗而站;轻轻咳了一声。
  计遥从沉思中转身,问道:“你的胳膊怎样?”
  小词感觉了一下,道:“没什么大事,大概麻痹几天自然就好了。”
  他舒了口气,沉吟片刻道:“那女子手指修长却骨骼硬朗,我若不是略有提防,后果不堪设想。她一早就侯在江边,也料不到我们一定会上船,若是我们不去船上,也必定在其他地方有埋伏。由此想来,暗算的人一定颇有势力,不是单个几个人,我一时也想不出与什么人有纠葛,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其实,他心里还另有怀疑,怕小词忧心,他没明说。
  小词点头,但是一想到三生寺里的玉佩,她铁了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十五再走。
  “可是,计遥,我的胳膊麻痹,骑马时很不方便,略等几日不行么?”她半是撒娇半是哀求;若不是胳膊不方便,只差来摇晃他了。
  他眉头轻锁,转过头,顿了顿说道:“过了十五就走。”
  小词开心地抿唇一笑,他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窥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却不动声色的成全。那么,也许、或许、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愿意么?
  她高兴的似乎要跳起来,掩饰不住的喜悦象晨光一点点蔓延过来。若是能每一日睁开眼,如晨曦一样第一眼就能看见他,那么这样的一生就已足够。她没有贪心地在三生寺里许下生生世世,她只求一世就好。
  计遥悠悠叹了口气,突然转过身看着她。
  “你,那条项链让我看看。”
  小词有些奇怪,低头从衣领中掏出一条金链递给计遥。链子下是个小巧的金锁,极平常的样式,只是锁的上端有个突起,刻着“平安”二字。
  计遥把金链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一方石砚。小词正在奇怪,只见他手起石落,砸在金锁的“平安”上。小词大惊失色,急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父母的样子,萧容说,金琐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信物。
  她扑到桌子前,只见计遥悠然地放下石砚。然后拿起金锁,锁安然无恙,却从中开了,如一个蚌壳!里面含的却不是珍珠,却是一块小巧精致的金镶玉印章。小词惊异不已!这金锁自己带了十几年,竟不知内里还有乾坤。那羊脂白玉温润如处女肌肤,闪着淡淡的朦胧莹光。计遥拿起,看了一眼底端,然后用印章沾了少许印油,轻轻按在纸上,是两个篆体小字—云深。
  小词奇道:“这是什么?”
  计遥将纸收到怀里,将金锁合上,递给小词。小词接过,再细看金锁,却如天衣无缝般丝毫看不出可以开合的痕迹。
  小词希奇不已,问道:“计遥,你怎么知道这金锁可以打开?”
  “姨母说的。”计遥指着金锁上的“平安”感叹道:“这锁真是设计的极其精妙。若是有人怀疑内里有机关,自会仔细研究细细琢磨,爱如珍宝生怕损坏。那里想到用最粗笨的法子去开锁呢,这制锁之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真是个奇人。”
  小词又问:“这锁,与我生世有关,师父是不是告诉你什么了?”
  她的眼眸清澈如泉,璀璨如星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小小的贝齿咬在嫣红的唇上,透着紧张和期待。
  计遥心里一软,迟疑着,最终却道:“没有。”
  她的眼帘软软的低垂,掩住了无尽的失望。
  她抬手将金链带上,一只手很不方便,链子挂在头发上,缠住了一丝青丝。计遥伸手帮她,手指在发间一顺而过,那光洁的顺滑之感似是最好的绸缎。他很想就势揉揉她的头发,手指握紧却又放下。
  他慎重说道:“这链子千万不可离身。只能给我看。”说完,觉得这后半句话似有歧义,不禁面上一红,略有些尴尬。
  小词抬眼,见他面色温润如玉,眼中竟隐隐有暧昧的一抹局促,顿起促狭之心,故意重复一遍:“好,只给你看。”然后抿唇含笑看着他。
  计遥咳了一声,扭过头又喝了一口隔夜茶。
  饭后,小词躺在床上十分无聊,便让计遥给她找些书来念。计遥无奈,看她百无聊赖的又墉懒又娇嗔的模样,心便软软的一团一个拒绝的词也吐不出来。他又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在客栈,只好叫了小二过来,给他点银子让他去书肆买些书回来,剩下的算是跑路费。
  小二喜滋滋的去了,很快兴高采烈的回来,捧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书,进门就兴冲冲道:“小人不识字,老板说这是大买的书,城里的公子都喜欢看这个。
  计遥谢了他,随手拿起一本,面色有些奇怪。
  小词凑上来还没瞄上一眼……计遥手指“啪”的一声将书合上,然后一把放在屁股底下。小词正欲自己去拿一本,计遥手掌一拍按在书上,神情颇不自然,哼道:“我先翻翻,给你挑本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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