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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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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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记得在勿忘我花丛旁挖洞的那对蟋蟀夫妇吗?你曾戏称它们为铁甲武士的;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它们在一春一夏的时间;抓住了大好时机;繁衍它们的子女;现在数目已相当可观;似乎可以称为铁甲兵团了。这些鬼精灵们在你御封的铁甲武士夫妇带领下;如今已攻进别墅的石阶砌下;甚至所有的房间。它们的兴趣似乎已经彻底转移;好像解甲的兵士;已不恋征战;只迷恋了乡音乡情了。它们整个晚上不停地弹奏小夜曲:“嚯嚯———嚯嚯———”乍听;似单调无甚变化;细听;则曲折而有韵致。有时半夜睡醒了;我每每披衣坐起;侧耳细品这名副其实的《蟋蟀之歌》;有时就起了物是人非之悲。夫人;你可能要责奋我脆弱。可能我是脆弱;但这小虫的弹拨确实是能动人心弦的。如果此刻你仍在这里;也许我们会对面相向、泪水淋漓的。你瞧;说着说着就感伤起来了。康妮;你千万不要笑话一个对花溅泪、对月伤情的愚人。
  你的寝室一切仍然一仍其旧;床仍放在那个角落里;你不喜欢的床罩我已于日前撤掉;换上了那床有勿忘我花图案的床罩;我记得那是近一年来你最喜欢的图案。你喜欢的那件紫貂裘皮大衣;在晴天的时候已晾晒好了;如今我给你挂在靠房门左边的衣橱里;并按克利福德先生的吩咐;在毛领上罩上了一层纸。别的衣服该浆洗的都已浆洗;该熨的都已熨好;你是随时可以取出用的。
  但梳妆台由于数日不用;已积有一些灰尘。
  原先总映着你那倩影的镜子;因为你的离去;如今也有一点灰尘满面了;我每天都要去擦拭一遍。似乎一推门你就会归来了;但每天我都扑了空。
  每当这时;我的脑袋也成了真空的了;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夜间睡梦里;我会忽然间听见你在呼唤我;有那么三五次;我连鞋都忘了穿;就轻轻地跑向你的房间;慢慢地推开房门;等待你对我的吩咐。但往你床上一望;并不见你的身影;只见月影半床;树影半床。这时我才知道你已不在。我突然从梦境中醒过来;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人这个东西就是怪;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旦分别;顿觉梦绕魂牵般地思念。明知你在肯辛顿的生活不会差;可是我仍然系念你的饮食起居。你的胃口不好;又爱吃辛辣的食物;今后还是以少吃为好;多吃一些养胃的东西。有一件事我还要提醒你;就是你每月月经来潮前好肚子疼;一定要用热毛布热敷几次;这样不但能祛寒;也会使血液畅通;减少一些痛苦。再就是要早些睡觉;不要贪大黑;读书倒是个好习惯;但读到要命的程度;以致连累了身体;也是不值得的。
  你看我又咖嗦个没完没了;恐怕你已厌烦了吧?克利福德又呼唤我了;只好就此打住。
  亲爱的夫人;再见。
  爱薇?波尔敦10月10日我的朋友;康妮:

  克利福德先生正在写小说;我就有余暇的时间给你写信了。
  现在我来当你谈一谈我对克利福德先生的印象好吗?我同意勒格贝一些人对他的评价;他是有些刚愎自用;不大能接受别人的意见;对什么事情都固执己见。我分析;这是贵族家庭出身使然;在英国;有几个有爵位的人不是目中无人呢?但克利福德先生也有可爱的一面。有时他软弱得像个孩子;不由人不生出一些怜悯之心。我有个偏见;认为软弱的都是可爱的;我可能下手打死一只豺狼;却不忍去拍死一只蚊子;尽管蚊子也是有害于人的东西。
  自你走后;他先是狂暴几天;摔碎茶碗;又砸碎了一对中国景德镇的瓷瓶。有一次竟把一篇小说的手稿撕得粉碎。我过去劝阻;他疯了一样赶我出去。等他稍微平静一些;我去收拾瓷片;他竟然一下抓住我的手;哽咽着说:“波尔敦夫人;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然后;他向我哭诉了他的痛苦心情。
  他说是战争剥夺了他做人的权利;也剥夺了他做丈夫的权利。
  他向我进述了他受伤的经过:那一天佛兰大斯前线云雾弥漫;只响着稀稀落落的枪声;偶尔有炮弹在远处沉闷的爆炸声传到战壕里来。他们在这条战壕里已蹲了将近半个月;与敌军处于不战不和的状态;可谓枪炮生锈;盾甲生虱;军心已经涣散得不可收拾了。他与士兵们吃着饼干和罐头;几日下来;已干渴得咽喉肿痛、口舌生疮;有不少士兵都生病了。而长官们却住在指挥部里;每天饮酒作乐;吃饱喝足就与军妓们狂舞。
  而士兵们渴死他们却问也不问。
  在阵地的前面就有一条小河;而小河的对面就是敌军阵地。只是我军距小河远些;敌军距小河近些。在枪炮声沉寂的时候;可以听到小河的哗哗流水声。这流水声对于干渴异常的士兵;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士兵们就请示上尉克利福德;要到小河里去抢水。在当时;这无疑是一个最危险也是一个最好的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克利福德无权决定这样重大的问题;他就去请示上级长官。
  上级长官当时也没有办法解决士兵饮水问题;因此就准许前沿的战士去小河抢水;但告诫克利福德:如果死一个人;你就要受到军法严惩。
  克利福德回到战壕;就布置到小河抢水的任务。士兵们都争着要去;但克利福德说:“谁也不要争了;我是个老战士了;多少有些战地经验;这个任务由我来完成!你们只是注意掩护就是了!”
  此时大雾垂空;阵地上死一般沉寂。克利福德跃出战壕;跑了一段路;又匍匐前进。
  战士们眼睛瞪得溜圆;一字排开;把枪口对准对岸。
  一会儿;克利福德就消失在浓雾中。
  士兵们在焦急地等待着;一分钟好像比一年时间还长。就在士兵们等得将要发疯的时候;在浓雾中透出了克利福德的隐隐约约的身影。
  他拎着满满的一桶水回来了!有几个士兵;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就兴奋地高呼着冲出了战壕;去迎接克利福德。
  士兵的欢呼声惊动了对岸的敌人;还没等他们的呼声在浓雾中消失;一颗榴弹炮弹就在克利福德的身边爆炸了。
  没跃出战壕的士兵看到;当时克利福德和那几个跃出战壕的士兵都倒下了。他们赶忙跃出战壕;把克利福德等人抢救回来。但是已有两个士兵当场被炸死;其余几人也受了重伤;克利福德伤势尤其严重。
  当时他已昏厥过去;浑身血迹斑斑;从腰部往下;已是血肉模糊了。
  多亏司令部的救护车来得及时;把他和另外几个伤兵送到战地医院;进行抢救。战地医生给他动了大手术;才使他得以不死;保住了已是残缺的生命。克利福德先生说;这段经历他未曾当任何人讲过;包括你在内。他怕这一血淋淋的事实给你的心灵投上暗影;怕你恐怖;所以长期以来他怎样受的伤这一事实;竟成了一个没有谜底的谜。
  他之所以对我详细讲述;那原因就是;他只想让在世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事实;而这个人不能是他的亲人;只能是他的朋友;在这些人当中他选择了我;大概也算一种缘分吧?他说;此生他只能讲一次;不能讲第二次。因为讲一次他就要连续做多日的噩梦;那种心灵的恐怖他已承受不了。他不让我转述给你;怕搅扰你的梦境。他说;一个人的心灵如果渗入恐怖的因子;那么;以后他(她)就不会再有清纯的梦了。因为不管什么人(包括国王和贵族);都要由梦来伴陪着度过一生的;不要让恐怖和邪恶侵入别人的梦;也是一种值得称道的善举了。
  我没有遵守我对他的承诺;还是把这一事实当你讲了。亲爱的朋友;我觉得你应当知道这一事实;因为它比小说上的情节真实得多。知道一些恐怖的东西;甚至是污浊的东西;对一个人也是一件不无好处的事。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又不在上帝的身边;怎么会总做清纯的梦呢?如果总看见笑脸;听不到哭声;你所认识的世界就不是完整的世界;同样;只梦见清纯美好而笋不见污秽邪恶;你的梦境也不是真实的梦境。因此之故;我才把克利福德的事情讲给你听;并像一个蹩脚的小说家或初学做小说的人写小说一样;进行了一番精心的构思和必要的剪裁。亲爱的夫人;你可别笑话我的拙劣呀!所以我说他也有可爱的一面;不知你以为然否?因为他有这样的经历;在他的灵魂深处也种下了脆弱的种子。有时(据我观察;大多时间如此);他是表面刚强;而内心却是柔弱。
  自你走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尤其是晚饭后就寝前的一段时间。他常常邀我陪坐;那种对人的依恋就像小鸟依人。他曾可怜巴巴地问着我:“康妮;她还会回来吗?”每当这时;他的脸上就会出现一种企盼的表情。(有时他也恨你;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但看在上帝的面上;原谅他吧!你毕竟是他深爱的人;因为深爱而变作深恨;几乎代不乏人。你这一走;使他的世界塌了一半;使他的名誉丢了一半;也使他本来半枯的生命又枯了一半;他的生命还剩下多少了呢?他毕竟未像摩尔人奥塞罗那样扼住你的咽喉;致你于死命。恨;就让他恨吧!你理解了这恨;上帝就会对你青眼相加了。你就离伟大的女性距离不远了。这也是一种善行吧?)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他对你的感情还是爱大于恨的。即使他要惩罚你;那也是爱的一种表现;一种爱之光的折射。摩尔人曾对沉睡中的苔丝德蒙娜说;我先杀死你;然后再爱你。这是一种欲爱不能、欲恨不得的混合着复杂感情的爱;这乃是人间至神至圣的爱;是一种比真爱更真的爱。
  你看;我这样一个守寡独居的人也竟然谈起了所谓恨与爱的问题;怕要让你耻笑吧?但我要告诉你;惟站在爱情圈外的人来看爱;才看得清楚;惟站在爱情圈外的人来谈爱;才谈得明白。你说是吗;我的朋友。
  夜已经很深了;我也有些累了;等哪天有了兴致再写吧!祝你晚安!爱?波10月15日

  亲爱的朋友: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今天必须给你写信。方才这种想法像一股热浪一样袭上心头;袭击得我有些坐卧不宁了。于是铺纸拿笔;信马由缰地写下去。
  生为女人;就有许多不幸。
  当你是少女的时候;无聊之徒把你比作花;这种比喻就是一种不幸。因为是花;他们就可以随意攀折;然后插在花瓶里;成为案头的摆设。离开泥土;离开生长的环境;这更是一种不幸;这时就只有枯萎陨落的命运等着你;或随风飘零;或被踏为泥。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乃是大多数妇女命运的真实写照。
  你结婚了;这被大多数人公认是幸福的了;但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你要以家庭为中心画一个封闭的圆;然后把自己封闭在这一个圆里。这个圆的一条周而复始的实线;实在像监狱的高墙;把你的灵魂囚禁在里面;这个家维系多少年;就等于给你判了多少年徒刑。康妮;你说;这是幸呢还是不幸?以后你生儿育女了(每个女人大约都要夫走这条路);你更大的不幸紧接着来临了。
  就像一只老母鸡;孵出了鸡雏之后;就不会再得安生了。你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虫子;但你自己不能吃;你要喂那些张嘴来抢的鸡雏。风来了;雨来了;你虽然长着一双翅膀;却不能保护自己;这些鸡雏要站到你的翅膀下;因为幼小的生命此时更需要保护。可是当你到了老年的时候;谁来保护你呢?这又是一种不幸吧?我本身的遭遇就是一个实例。
  夫人;我在你的面前不敢妄目尊大;随便抬高自己。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在年轻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姑娘;虽不能说容貌压倒群芳;在那小小的村镇里也算是个美人。曾一度引得不少小伙子神魂颠倒;甚至在深夜里;有的人仍在我窗下徘徊不去。他们当中的确有不少是很优秀的人;但鬼使神差;说不清什么原因我却嫁给了一个矿工;他就是德底?波尔敦。
  我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一些;但仍然有很多乐趣;因为他没有只是把我当成一枝插在花瓶中的花;他确确实实是爱我的;是把我当成“女人”来爱的。他干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连做爱都认真到可笑的程度;先问我感受如何。你不能因为他贫穷就认为他不是一个优秀的人。
  他是个快乐的小伙子;时常把我称为“我的小鸟”。他每次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小鸟;快落在我这棵苍老的榆树上”;然后他就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让我攀着打提溜。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愉快地说:“风来了;树枝颤动了;我的小鸟;你要站住了!”他的胳膊上下摆动着;就像树枝在风中摇摆。
  这还不算;他的兴头还在后边。每当这时(也就是在我笑得不可收拾的时候);他就偷偷地把他脸上的煤屑抹下来;给我的嘴巴画上两撇黑胡子;并且闭上眼睛;作出怪态;怜惜地说:“我的小鸟老了;我的小鸟老了……”
  就是在这种无忧无虑的嬉戏中;我们的两个女儿出世了。生活的担子虽然加重了;但生活的乐趣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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