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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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儿-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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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红巾不解地说:“那可不,除非你一辈子都别跟她睡觉,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明白这种事情吗?”    
    邱大立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个话题跟吴红巾聊下去,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两块好心的红薯带来的安慰用完了。他低下头,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草丛中,一下一下揪着河堤上枯萎的草,他不想抬头,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许多伤心的往事。    
    枯萎的草丛中埋着的除了邱大立的半个脑袋,还有一对年轻恋人的屁股。他们就坐在离邱大立和吴红巾不远的河堤上,互相依偎着,交谈时的表情看上去幸福极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在乎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怎么说。    
    就这样,邱大立用双手托着从草丛中举起来的脑袋对吴红巾说:“咱们把那个男的揍一顿吧。”    
    “好啊,”吴红巾说,“但是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地揍人家,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    
    “你比我聪明,你来想一个。”邱大立说。    
    吴红巾开始想。    
    吴红巾想了一会儿,对邱大立说:“这样吧,咱们分工,一个负责找茬,一个负责打。”    
    “不行,不行,这样很不合理,”邱大立连连摇头,“照你意思的话,那个负责找茬的只要把是非挑起来就万事大吉了,打架的力气活全由另一个人承担?”    
    “对呀。”    
    “如果单独打不过那个人怎么办?”    
    “不会的,”吴红巾不屑地告诉邱大立,“说你头脑简单你不高兴,不说我又憋得慌。”说到这里,他抬起胳膊指着那对青年恋人接着讲道,“看到了吗,她们是一男一女,咱们是两个男的;看样子,那个男的最多一米七五,体重不超过六十五公斤,而且,”吴红巾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你看,瞧他谈恋爱时那着迷的样子,打起架来肯定呆得惊人,再者说了,就算他是个打架的行家,有个女的在旁边拖累着也施展不开,说不定他还会担心我们是强奸犯,趁他不备糟踏他的女友。所以,我们只要一个跟他打,一个观战,就可以搞得他很痛苦。”    
    邱大立还是不放心,他说:“我还是觉得两个人一起打比较保险,这样吧,咱们压手指头,三局两胜,输的那个去找茬,赢得那个打第一拳,但是输的那个必须在赢的那个打出第一拳后,紧接着将拳头跟上去。”    
    “这样咱们就成了欺负人家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只是象征性地打一打罢了,”邱大立也将胳膊伸到那对青年恋人的方向,说,“只要觉得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就放过他。”


第四章那算得了什么呢(2)

    于是,他们开始压手指头。第一局邱大立出的是中指,吴红巾出的是食指,邱大立输了。邱大立觉得自己伸指头的时间有些早,所以吴红巾在伸出食指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根几乎伸出来的中指。第二局的时候,邱大立特别小心,一直等到都快碰到吴红巾的拇指了,才将最小的那个手指头伸出来。第三局是最紧张的,两个人摇晃着拳头,都在刺探对方的意思,可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鬼才知道他们将拳头晃荡了到底有多久。不知不觉的,一大块刚刚还披在月亮身上的云彩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吴红巾说:“不能这样,这成了耍赖了。”    
    邱大立说:“那你倒是出拳呀!”    
    吴红巾说:“你怎么不出呢?”    
    邱大立说:“我在等你呀。”    
    “算了,”吴红巾赌气地把拳头放下来,还转过身去,“你他妈耍赖,不跟你玩了,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提出要去揍人家的。”    
    听了吴红巾的话,邱大立也不大高兴。他走到吴红巾转过去的面前,厉声说道:“那怎么行,虽然是我先提出来,可你不是也挺乐意干吗,还把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做事情总该有始有终才行。”    
    他们决定一起数1…2…3,然后同时伸出右手五指之一,伸晚了的,也算输。    
    输的是邱大立。他并非因为违反规则,而是确确实实地输掉了。    
    输掉了的邱大立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去挑逗那个年轻人。    
    吴红巾说:“操,瞧你这个人,真是的。”    
    当邱大立鼓足勇气朝那个恋爱中的年轻人走去的时候,他却抬起屁股准备与女友离开河堤了。他早就听到、看到邱大立和吴红巾对他和自己的女友指指点点,还说一些不太恭敬的话。他也听到了吴红巾对此事的预先分析。    
    他认为吴红巾说得对。    
    邱大立稍稍犹豫了一下,喊住了他。    
    “嗨,请等一等。”    
    邱大立走到那个恋爱中的年轻人近前,发现他非常年轻,他的女友也非常年轻,也许还是一对处男处女。    
    “我兄弟有几句话要对你讲。”邱大立有些羞涩地告诉他。    
    这时候,吴红巾已经跟了上来,一句话也没说就打了那个年轻人一拳。那个年轻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差点摔到地上。他捂着腮帮子刚刚站稳脚跟,就质问吴红巾:    
    “你为什么要打我?”    
    吴红巾没有回答他,却不满地对邱大立说:    
    “动手啊!”    
    那个年轻人看上去紧张极了,他一边往后退,一边问: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认识董海的。”    
    “你不认识董海还不揍你呢。”吴红巾对他说。    
    邱大立见本来挺精神的小伙子被他和吴红巾搞得像痴呆症患者似的,就动了恻隐之心,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说:    
    “没事,我们跟你开玩笑。”    
    没想到,那个小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着邱大立拍他肩膀的当口,照着邱大立的裆部就来了一脚。幸亏邱大立反应快,一闪身,躲了过去。那个小伙子由于用力过猛,一个屁蹲跌到地上,但他立刻就爬了起来,往河堤旁的马路上跑,中间还被河堤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跤。那下子摔得着实不轻,邱大立先是看到那个正飞奔的小伙子猛地停住脚步,然后就像变魔术一样,他的身体与地面的角度在直挺挺地变小。80度、70度、50度、30度……越来越快,接着就是扑通一声。那时候,小伙子已经快要跨过最上面的河堤了(那是为了防洪去年才加高的部分,上面还没有长出草来,只有大小不一的石子),一霎时,被小伙子惊动的石子稀里哗啦不顾一切地往下面滚去,而小伙子呢,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    
    他跑得真快。    
    等到跑出好大一段后,他扶住路边的一棵国槐树,回头对正远远向他追来的邱大立和吴红巾说:    
    “来呀!来呀!我X你们的妈的X!!”    
    吴红巾加快了速度,一边跑一边冲小伙子说:    
    “妈的,我让你现在过嘴瘾,等过会儿抓到你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邱大立上气不接下气地拽住吴红巾的胳膊说:    
    “算了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他们在原地缓了几口气,回到河堤时,发现那个小伙子的女朋友坐在河堤上掩面哭泣。    
    “你怎么还不回家呢?你的男朋友都走了。”邱大立问她。    
    “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听说她是个孤儿,吴红巾好起奇来。他从没见过孤儿。    
    “真的吗?”吴红巾有些不相信地几乎要凑到她脸上端详着她。他没有看出她到底是不是孤儿,却意外地发现她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    
    “你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吴红巾说,“介不介意跟我们一起边走边聊?”    
    那个女孩子又点了点头。    
    “你们聊吧,我要回家了。”邱大立又想起了朱小玲,心情陡然沉重起来。他沿着那个小伙子逃跑时的路线往河堤的上方走,而吴红巾和那个孤儿呢,则顺着河堤下方的小道散开了步子。邱大立听到那个孤儿对吴红巾说:    
    “你刚才真勇敢。”    
    吴红巾先是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然后才开口道:    
    “那算得了什么呢。”


第五章你会等多久

    50    
    夜深了,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邱大立看到朱小玲坐在他家的大门口抽烟。    
    “小玲,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跑过来?”    
    “我跟我妈妈吵架了。”朱小玲说。    
    邱大立在朱小玲的身边坐下后,朱小玲递给他一支烟。    
    “给,”朱小玲说,“我偷我爸的。”    
    邱大立接过去,朱小玲又掏出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    
    “谢谢。”邱大立说。    
    邱大立和朱小玲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一阵凉风吹来,给邱大立带来一连串的寒战。他把手搭到朱小玲的肩上说:    
    “咱们回家吧,我有点冷了。”    
    一旦进入室内,当然又要接吻什么的。大家应该知道,邱大立没怎么吃东西,心情也差得厉害,本来是不宜做这种事情的,可是,一旦开了头,他又能怎么办呢?    
    邱大立正打算脱去朱小玲的衣裳,突然,窗玻璃被敲响了。邱大立以为是吴红巾,嘴里边嘟囔着粗话边拉起了窗门上的插销。    
    邱大立吃了一惊。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刚刚步入中年的陌生妇女,她先是仓促地盯了邱大立一眼,接着又睃了一遍邱大立的房间,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朱小玲的身上。    
    “你个小骚货,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真不要脸!”那个中年妇女很生气地对朱小玲说。    
    邱大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想问问朱小玲。当他回过头去时,发现朱小玲的样子就像吃错了药似的,目光骤然间变得呆滞无比,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妈——    
    邱大立还在愣神的时候,朱小玲已经整好衣服准备出门了。脸上依然保留着那种吃错了药的人所特有的惊恐。    
    这件事情比看朱小玲的日记所带给邱大立的伤害还要大。现在,他觉得朱小玲比那个坐在河堤上哭泣的孤儿更可怜。    
    第二天,他又去找吴红巾玩,一直到很晚才回家。至于他们玩了些什么,邱大立已经记不清了,跟吴红巾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暂时忘掉纠缠着他的坏情绪。可是,当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时,那些坏情绪便毫不犹豫地重新将他占领了。    
    邱大立又看到朱小玲坐在他家的大门口抽烟。    
    “小玲,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跑过来?”    
    “我想和你玩。”朱小玲说。    
    邱大立在朱小玲的身边坐下后,朱小玲递给他一支烟。    
    邱大立接过去,朱小玲又掏出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    
    “谢谢。”邱大立说。    
    邱大立和朱小玲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一阵比昨天更凉的凉风吹来,给邱大立带来一连串比昨天更剧烈的寒战。他把手搭到朱小玲的肩上说:    
    “咱们回家吧,天气越来越冷了。”    
    朱小玲在邱大立家里呆了一整夜,谁都没有睡觉。一开始他们很平静地说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邱大立就发作了,疯狂地着朱小玲的脖子又吼又叫,再后来就抱着几乎吓傻了的朱小玲哭,同时感到无与伦比的绝望。    
    邱大立说:“现在你满意了吧,你终于让我痛苦起来了。”    
    他以前从没这样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邱大立最后一次与朱小玲发生冲突,是在入冬的前一天。那些日子,他的每一天都像是陷进了沼泽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思维的混乱导致了疯狂,同时也使他在某些方面出奇地清醒。邱大立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偏执狂。比如:他可以清楚地记起朱小玲所说的每一句话,当朱小玲在叙述一件事情或者表白对某事的态度前后不一致(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时,邱大立就会立刻指出他在欺骗她。他已经确信朱小玲是不可信赖的,可是又执著地希望这不是真的。他觉得朱小玲就像进入他身体的一种绝症,尽管知道不可能,却仍然一试再试,企图去感化它。而事实是,朱小玲在他的心里铺张得越大,就离他的初衷越远。他们在互相吞噬,厮咬,流着泪,挥舞着拳头,兢兢业业地从事这件残忍的事情。他们已经病到骨子里头去了。    
    入冬前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朱小玲又来到了邱大立家。她谈到了爱。她说:我一直都在爱你。邱大立就是这样被激怒的。他狠狠地把朱小玲推开,告诉他:    
    “恶心,恶心,恶心。”说完他就开始往朱小玲的脸上啐口水。朱小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显得特别无奈。    
    后来,邱大立叼住朱小玲的胳膊咬紧了牙关。朱小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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