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恶心，恶心。”说完他就开始往朱小玲的脸上啐口水。朱小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显得特别无奈。
后来，邱大立叼住朱小玲的胳膊咬紧了牙关。朱小玲疼得浑身一阵战栗。
邱大立松开口问朱小玲：是不是很疼？朱小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那就不要怕疼，你要是再哆嗦那就说明你不爱我。”
朱小玲又点了点头，接下来，朱小玲果然不再战栗了。
邱大立一边咬朱小玲的胳膊一边想：我是不是已经变态了、疯了呢？
“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是太恨她了。”随即他又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邱大立看到朱小玲的胳膊被他咬出了两道深深的紫红色的凹槽。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咬出血来了。邱大立心里很疼，但是同时他对朱小玲的恨却像是怎么也表达不完似的。
他转而捧起朱小玲的脸，做出一副亲昵的表情问她：
“你疼不疼？”
朱小玲准备把头点下去，但是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将耷拉到一半的脑袋摇晃了起来。
“你让我杀了你好吗？”邱大立很亲切地问朱小玲。
朱小玲点点头，“只要你高兴。”她说。
“我不会杀你的，杀了你我也不会高兴。”
“你拿主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我要是杀了你，你会变成厉鬼来找我报仇吗？”
“不会，想你的时候我会来看看你，但我不会伤害你。”朱小玲抚摸着邱大立的脸颊轻轻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可以杀你了吗？”
“嗯。”朱小玲依然抚摸着邱大立的脸颊，但是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无比，像是要带给邱大立勇气似的。她闭上眼睛，安详地等着邱大立对她动手。
“你怕不怕死？”邱大立端详了一阵闭着眼的朱小玲后，向她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朱小玲睁开眼，用异样的眼神端详了一阵邱大立。
“说实话吗？”
“当然了。”
“怕。”
“那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可以杀你了吗？”
朱小玲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邱大立用双手住朱小玲的脖子，把她摁到了床上。朱小玲抿紧嘴唇尽量显得不动声色、毫不在乎，但是她的脸色没法掩饰，慢慢涨红。邱大立加了一把力气，朱小玲的脸便变成了紫色，还有些变形。当出现一种很紫很紫的紫色时，邱大立发现朱小玲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于是，他松开了手。
“你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疯，”朱小玲深深吸了几口气，说，“你只不过是太恨我罢了。”
“我要离开你，离开后我要到全国各地去找女人睡觉。”
“只要你高兴就行。”
“你会等着我回来吗？”
“会的。”
“你以前也说等我的，还说等我三年，可是只过了几个月你就跟别人睡觉去了。”
朱小玲苦笑了一声说：“那是我不对，这一次一定说话算数。”
“你会等多久？”
“一直等。”
“你要每秒钟都想着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要是有一秒钟忘了想我，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要骗我。”
第五章只能靠你自己
51
邱大立在街上遇到了杨波。
邱大立隔着马路问，“你要去哪儿？”
杨波说，“我正要去找你，你呢？”
邱大立本来想说“我也这么打算来着。”可是肩上那个沉重的旅行包提醒了他。
“哦，”邱大立说，“我要去看看我奶奶。”
“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大概三两天吧。”
“这么说，最近几天咱们就没法在一起玩了？”
“是的。”
“好吧，那我去找红巾，看他在不在家。再见。”
“再见。”
杨波裹紧他的猪皮夹克走远了。街上北风呼啸，邱大立把毛线编织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挡住他的耳朵。那是朱小玲买的，朱小玲送给邱大立时说：冬天了，小心着凉啊。邱大立耸了耸肩上的旅行包，心里一阵冲动，差一点就要改变主意去找朱小玲了。他站在路边看着渐渐走远的杨波，犹豫了大概一分钟，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市里，他先把旅行包寄存在火车站，然后，步行去了奶奶就诊的医院。
邱大立觉得爸爸也许真的没有骗他，奶奶的健康状况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还交了几个同病室的老年朋友。邱大立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的奶奶正在与另一个生病的陌生老太太分享一罐小玉米罐头。
“奶奶。”
“大立，你怎么来的？”奶奶高兴地问。
“我坐上午的那班公共汽车。”
“小玲呢？”
“她挺想来的，但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功课很紧，她得好好学习才行。”他在奶奶身边坐下，握着奶奶的手说，“你觉得身体好起来了吗？”
“已经没事了，我早就想出院，可你爸爸不答应，非要我‘巩固巩固’不可。”奶奶说话的口气很无奈。
正说着话，邱大立的爸爸进来了，手里提着两盒尚未开封的小玉米罐头。
“爸爸。”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一会儿。”
“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的吗。”
“我有点想奶奶，一会儿就走。因为晚了就没有回家的班车了。”
邱大立真的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来到颜峻就读的学校，也想看看他。颜峻寄给他的明信片上曾经也写了班级的，但邱大立记不得了。他原本打算问问校门口那个传达室的老头，可是，他看到那个皮肤贼黑的老家伙穿了一件洁白的鸭绒服，还显出一副为他的装束得意的表情。邱大立最不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更不用说主动向他打听什么事情了。
那时候是下午三点五十五分，离放学时间还早。邱大立买了包香烟在颜峻的校门口坐下来与传达室的黑老头遥遥相望。黑老头时常隔着传达室的玻璃偷窥邱大立，眼神中充满好奇。邱大立对他的这种行为也非常反感，当那个老家伙第九次对邱大立抬起那双贼溜溜的老眼时，邱大立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下。这一手还真管用，老头立刻就埋下头去，开始浏览属于自己的那份报纸。从此，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将邱大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邱大立看看表，哇，不知不觉已经五点钟了。他站起来，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一眼就看到了从三楼一间教室冲出来的颜峻。只见颜峻像一根见缝就插的针，在拥挤的学生堆里又是挤又是蹭，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踪影。邱大立正要着急，颜峻却出现在二楼大阳台的一个角落里。那儿有一个背对邱大立的学生，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穿着女生的校服。邱大立想：那想必是个女的喽。她大概是在等颜峻，因为颜峻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不久后，他们就一起不见了。
邱大立又坚持等了一阵子，颜峻终于向大门口走了过来。他低着头，还皱起他那个覆盖着粉刺的眉头，就像是在为那些小疙瘩苦恼似的。
颜峻从邱大立的身边擦肩而过却没有看见他。邱大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好一段，从背后搂住颜峻的脖子将他扳了个跟头。
“大立，你是不是想把我的屁股摔断？”
邱大立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样，你的蜡烛够用吗？”
颜峻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邱大立给他讲的那个故事来了。
“别开玩笑了，咱们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说真的，你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我来看我奶奶，顺便看你一眼。”
“你奶奶怎么会在这儿呢？”
“她在住院。”
“噢，原来是这样。”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新交的女朋友吗？”
“算是吧。”
“要不要把她叫过来让咱兄弟认识认识。”
“算了，”颜峻有点为难，“我们刚认识不久。”
“是不是怕被我泡走啊！”
“操，怕你没这个本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来兴致了，反正我最近经常要来看我奶奶。”
你一眼就可以看出，颜峻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你还是别了，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瞧你说的，我在脸上画几个疙瘩再来找她不就行了吗。”
“操，真的，别开玩笑了，还是说点正经话吧。”
“你先说两句正经话我听听。”邱大立心里想，你小子，真是个小气鬼，总觉得别人会抢你的女朋友，甚至随便一个人的女朋友你都会以为是别人从你手里抢走的。邱大立又想，颜峻这小子总算还不错，终于找到比避孕套更好的事物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要到全国各地去找女人睡觉了。”邱大立快活地告诉颜峻，“你呢，是不是继续寻找你的蜡烛？”
“我真的不想跟你开玩笑，老实说，我现在当班长了。”
“真的吗？”邱大立也学着颜峻的样子皱起眉头，“这么说，你已经从政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老要操心。”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怎么帮，你又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班委的工作有多复杂。”
“那只能靠你自己了，就这样吧，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颜峻挥挥手，与邱大立作别，“见到你很高兴，真的。”
第五章开往北京
52
那么，邱大立真的是要去全国各地找女人睡觉去吗？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嘿，这个莽撞的年轻人。
与颜峻分手后，他从路边的一个小吃摊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从火车站取出自己存放的行李，邱大立在售票处又犹豫了几分钟，仍然不能完全拿定主意，便退回到脚步熙熙攘攘的台阶上，坐在那儿抽了两支烟。
当他终于决定买票的时候，能在当天驶出的火车只剩下两列：一列开往北京，另一列也是开往北京。不过，第一列是空调特快车，第二列是普通车。邱大立选择了后者。他有四百三十七元钱，仍然是爸爸留给他吃饭的那些钱。他用掉的不多，他还想再节省一点。
列车预计在次日早晨八点三十分到达终点站——北京站，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晚点了，邱大立的右脚刚跨出出站口，车站中央最顶端矗立的那口大钟就敲响了。邱大立循着声音又是侧脑袋又是抬头的好一阵忙活才看清时间。已经九点了。
哇，这里可真陌生呀！邱大立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往前方走去。
高楼和马路多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在这些东西中间还可以看到一块块的草坪，像一个结满了疮疤的秃脑袋上仅存的几撮毛发。它们被照料得过于精致，简直算得上一丝不苟。所以，看起来非常可笑。
邱大立一点都回想不起他小时候这个城市的样子。后来他走到了天安门，仰望了一会儿天安门城楼上悬挂的毛主席像，又到纪念堂参观了一下主席的遗体，就这样渐渐恢复了一些童年的记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毛主席的遗体。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爸爸带他参观完毕，都会从天安门东侧的一条马路穿过去回家。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邱大立走啊走啊，最后居然奇迹般的找到了爷爷留下来的那座四合院。
当然，现在它已经是别人的了。
从外面看，院子与邱大立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走进去却大相径庭。空旷的天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若干矮小的棚子，像是吴红巾家的鸡窝。但是不断有人从这些鸡窝里进进出出。邱大立想：假如我没有搞错的话，他们是在里面生活的。那些人对站在他们眼皮底下东张西望的邱大立视而不见，就仿佛邱大立是一个隐形人似的。真是古怪得厉害。邱大立真想对他们说：嘿，你们家里进来陌生人了，怎么没人过问呢，难道我来到共产主义社会了吗？
后来，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邱大立。那是一个有了几把年纪的老太太。
“我说，小伙子，你站在这儿干吗，要租房吗？”
“啊？啊。”邱大立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你还有往外租的房子吗？”
“你来的正巧，昨天刚好搬走一个。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开门看看。”
“好吧，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