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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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迷途-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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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不知哪个瞄得不准,一箭过来正好落在暴雪蹄边,惊得它嘶鸣一声,抬起前蹄跳将起来。这么一蹦达差点没把我颠下来,旁边的十四和八惊呼“小心”,我紧了紧缰绳,呼喝了它两声,然后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暴雪安静下来,但还是喷着气抗议我虐待它,我拍了它几下,惩罚它上不了大场面,它便大大不满,绕着圈子,打着响鼻,摇头晃脑,就是不好好听话。我啼笑皆非,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主,只好又俯下身摸摸它的鬃毛安抚它。
  有随从把兔子捧上来,老八笑问道:“看看是谁的头功。”
  那随从回话道:“回爷的话,共中了两箭,这耳朵上的箭是十爷的,这身上致命的……是李姑娘的。”
  老八讶异地看了看我,然后吩咐道:“给大家看看吧。”
  随从捧着兔子的尸身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我明明知道那会变成食物,还是对那血肉模糊拧了拧眉。老八了然地看了看我,让他们把猎物拿下去。
  老十对着我嚷嚷着:“我都射中了,你还凑什么热闹!本来可以抓个活口。”
  “承让。”我对他拱了拱手,笑问道,“抓活的干吗,怎么也是宰了吃 ,你还想用兔子皮啊?”
  老十不满道:“活的还能让容丫头她们玩玩……”
  我于是对他笑道:“好吧,再有兔子,只请十爷您一个上,我不乱来就是。”
  
  火星,荧荧如火,在深蓝的夜空中,明明灭灭。我仰头出神地望着这颗被称之为“荧惑”的行星,在这个闪亮的光点之上,砂砾遍地,荒凉沉寂,遍布陨石坑和蜿蜒曲折、纵横交错、绵延数千千米的干涸河床。每个火星年,都会出现笼罩整个星球的大尘暴……
  “在观星?”
  我没回头,答非所问地道:“很久以前,我梦想飞到这颗星星上去。”小学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登陆火星,相对来说,我是火星地球化计划的忠实支持者。也许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我坚信可以实现火星移民,它会成为人类星际开拓旅程的首站。但是,现实跟理想很少能够重合,宇航员的梦想终究是破灭了。
  老八绕到我前面来,笑道:“你的想法一向与众不同。”
  我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子,对他笑道:“我明白现下来说不实际,不过想想而已。”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走吧,也许就等我们两个开饭了。”
  “八爷。”我叫住他,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我轻声问道,“你说过不会后悔,是吗?”
  他怔了一下,凝神看了看我,继而温和却肯定地笑道:“是。”
  我低了低头,起身道:“走吧。”
  
  进入摆饭的花厅时发现,果然其他人都到了,只等我们两个。六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我 右手边是容惠,左手边是十四。各人坐定后,老八说了句:“开饭吧。”我便老实不客气了。
  席间,他们用满语轻轻交谈着,让我想起若干年前的经历,只不过老九换成十四,还多了个容惠。八福晋笑道:“九弟把他新雇的苏州厨子借我们了,且试试看这手艺如何。”
  这种尝试我很乐意,只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两边一大一小两位祖宗盯着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我停了筷,向容惠问道:“容格格,你不饿吗?”
  容惠摇了摇头,娇声道:“李姐姐,这个好吃吗?”
  “什么?”
  她指了指我夹了一筷放在碟子里的豆芽,眨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道:“这道菜叫做‘熘银条’,用的是绿豆芽、葱丝、白醋、花椒、线辣椒、精盐、芝麻油,先将辣椒炸成深红色,豆芽入锅后即烹醋引火,片刻熘成,最是脆嫩鲜辣。”
  容惠看着似乎心动,便有太监上来伺候。她吃完了这道,又问另一道我尝过的,非得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木犀肉、虾卧金钱香菇、烧如意冬笋、十锦豆腐一样一样尝过去,我吃什么,她吃什么。及到后来,我说到哪个菜,太监们就分一份到各人碟里,我就不知道我是来吃饭还是来表演的。咽下最后一口米丰糕,我也不顾礼节,起身道:“我饱了,各位慢用。”说完微福了福,便出了花厅。
  
  回到房里,就见聂靖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我挑眉问道:“什么事?”
  他指了指对面被他塞住嘴巴,五花大绑在楠木官帽椅上的一个人,道:“这家伙鬼鬼祟祟,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你问过了没有?”我坐炕上,拿小刀破了个橙子,立时橙香四溢。
  “没问出什么来,就等你回来一起找乐子。”聂靖笑嘻嘻地扯掉那人嘴里的布条,走过来拿了半个橙子过去啃。“嗯,甜。”他边吃边道,“这小子嘴硬,不使点手段怕是不行。”
  我看向那人,他跟我目光一触,立刻垂下眼去,一声不出。我用手指敲了敲炕桌,对聂靖道:“你先出去一会儿。”
  聂靖瞪着眼看了我好一会,问道:“你,行不行?”
  我笑道:“不行再见识你手段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好吧,我给你把风。”说着把另半个橙子叼在嘴里,出去带上门。
  我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低着头回道:“回姑娘,小人名叫徐杰。”
  “做什么的?”
  “小人是庄上马夫。” 
  我拉了条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哦,新来的吧。以前哪个府里伺候的?”
  “小人不明白姑娘意思……”他支吾道。
  “不明白啊?”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道,“不知道见了八爷你会不会明白?”
  “小人、小人只是给主子们伺候马匹、鞍具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他似乎一脸茫然地祈求道。
  我笑着打断他道:“得罪,呵呵……是得罪了,不如我跟你们四爷说,你企图非礼我如何?” 
  “爷不会信的!”他急道,说完立刻知道失言,低下头一声不吭。
  “嗯,是不会信……”我把茶盏“嗑”一声搁回桌上,他被这声音震了一下,却仍旧压着脑袋。我绕到他身后,一手放到他肩上,道:“今儿你的表现要是不让我满意,恐怕不会好过……”我轻捏了捏他的锁骨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干人?”
  “小人不知。”他回道。
  “在西边一个很远的国家,那里的人喜欢把死人做成干尸,那用活人做的自然就叫干人了。”我指了指他的鼻尖,笑道,“先是从鼻孔插进一根管子,一直插到脑子里,把脑浆一点一点吸出来,然后用酒把脑壳里洗干净。对了,你喜欢汾酒还是蜡酒,两粤的椰酒也别具风韵。嗯,洗完以后,还得从鼻孔里塞进麻布,把脑子填上,不能让它空了不是。”
  徐杰的脸上冷汗一滴滴滑下来。“这还没完呢。”我又指了指他的腹部,道:“还得在这里开个口子,把胃啊、肺啊、肝啊、肠子啊都拿出来,也用酒洗干净,填上浸过香料的麻布和锯木屑,龙涎香好不好?但是,取了脑子人就死了,开肠破肚都觉不出了啊。你看是先洗脑子呢,还是先洗身子?”
  他猛地一动,椅子‘扑通’一声翻到在地,他睁着惊恐的眼道:“姑娘饶命!饶命啊!”
  “饶什么命啊?那样子身体不还是全的,脑袋什么的都还长在脖子上。不挺好的。”我蹲下身,对他粲然笑道,“你有没有家人?爹妈啊,兄弟姐妹之类,也好把你领回去?有孩子没有?总也要个给你捧灵位的。”
  “姑娘、姑娘,我说就是了,我说……”他鼻子呼呼地出着气,被绑着的腿想动又动不了,椅子在铺了毛毡的地板上摇着蹭着,却也没什么大响动。看来聂靖绑得挺严实的。
  “肯说就好。我也就问你几句话。你们爷派你来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就吩咐我看着姑娘说什么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真是实话!”他瞪着眼道。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累了。我点了点头道:“算你说的是实话,还有呢?”
  在我的逼视下,他又说:“顺便看看形势……”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一共几个人?”我问。
  “不知道。就我一个,兴许还有其他人,但我不知道。”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您!”
  骗不骗我也无所谓,我并不那么想知道。站起来揉揉麻木的膝盖,叫了聂靖进来。聂靖看了看地上的人,问:“怎么样?”
  “差不多了。你先想个办法,我不想让他听我们说话。”我对他要求道。
  聂靖走过去,在那人后劲踢了一脚,他就昏过去了。
  我道:“不过是个眼线。”
  他点了点头,问:“怎么处理他?”
  这人知道的不少,又经不得问,若是被人拿了,恐怕对他也是个祸害。沉吟了一会儿,对 聂靖道:“你看着料理吧。”
  聂靖看了看我,诡异地笑道:“明白。”
  
  聂靖弄了那人出去,我刚坐下,还没歇上五分钟,就听扣门的“笃笃”声。万般不情愿地打开门,果然是十四这小子。
  “什么事?”我冷淡地问。
  他却问:“我能不能进去?”
  原想说不能,但这家伙没那么好打发,不如看看他想干什么。于是退开些让他进来。
  “坐。”我拿了个杯子放在他面前,刚拎起桌上的茶壶,他便抢着说:“我自己来。”
  我看了他一眼,道:“得了。这茶壶我还用得着。” 没带茜云来,又不想别人吵,这种小事,我总还是能做的。
  他只好坐回去,看着我给他斟上茶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理了理袖口问道。
  “也没什么事……”他一手握着杯子道。
  若是闲聊,抱歉,不奉陪。他看我摆出一副困顿的样子,立刻没话找话说:“刚才听容丫头说,你给她说故事了,还真挺有趣的。”
  “你觉得有趣吗?”我笑道,“想不想听下去?”
  他疑惑地问:“下面还有?不是完了吗?”
  “对容格格,自然是完了。你要是有兴趣,倒可以跟你说说后面的。”我道。
  “洗耳恭听。”他兴奋地坐直了,等着我说。
  我摆弄着自己的茶杯,道:“灰姑娘姒雪嫁给了公子燕几。日子过得倒是顺心,只是想到继母蔡夫人,十几年对她呼来喝去,百般虐待,心里发恨,便派人抓了蔡夫人来,给她穿上烙红了的铁鞋,蔡夫人惨叫不已,姒雪听得够了,便让人把继母装了麻袋,扔到宅子外面湖里。至于两个妹妹,在家时对她也不好,便也叫了来,强灌下两杯鸩酒后,埋到花园里桃树下。”
  我注意着他的反应,他道:“她们原来对她不好,也该……”
  我笑了笑,继续道:“除掉了让她不痛快的人,还有那个曾经见过她半身灰半身泥、狼狈不堪的厕神倩夫人。姒雪也不乐意再有人知道她落魄时候的样子,命人把老宅家里厕所填了,用石膏泥厚厚地封实,又把藏着倩夫人精魄法力的八宝琉璃鞋砸个粉碎。”
  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便接下去道,“这样她终于爽快了。着实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还生下了小公子。可好景不长,随侯死了之后,公子燕几成了新随侯,他对着姒雪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厌烦了,于是开始纳宠妾蓄美婢。姒雪怎么受得了,夫妇两个见了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又过了几年之后,姒雪再也忍不下去,找了个机会,勾结内侍毒死了丈夫,对外宣称是急病暴毙。”
  十四皱着眉头道:“这燕几是活该,谁叫他变心。”
  我叹了口气,说:“活该吗?也许。再说随侯夫人姒雪,摇身一变,成了新随侯母亲。把持着随国的所有大权,把她讨厌的亡夫燕几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绞的绞,砍的砍,总之是全灭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才算干净舒服了。”
  十四低头喝着茶,也不说话。我对他道:“故事完了,我也困了,你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道:“你早点休息。”
  我送他出门,他临走前问:“怎么不见红月儿?”
  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问道:“送她回盛京了。对了,你认不认得瑜真格格?”
  他茫然反问:“那是谁?”
  “不认得就算了。”我打发他出去,在他面前合上门。
  躺到炕上的时候,心想,真是漫长的一天,明天,还不知怎样呢。 
决裂
  这样冷的日子,天却格外地晴朗,阳光灿烂。天空中仅有的几片云,厚实绵软地贴在远山的腰间。
  从山坡上往下望去,景致被尚未冰冻的小溪一分为二,左边是枯黄的草场,右边则是苍翠到幽暗的松树林。他们在溪边的草地上搭了白色的帐篷,架起柴堆和两口双底大锅,据说是要烧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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