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 年3 月8 日
各位同胞：
今天我们开会纪念“三八”节，这个“三八”节，决定为国际妇女节，
是1909 年在丹麦京城开会时所决定的，到今天恰恰30 年了”，所以今天是
“三八”节的30 周年纪念日，我们中华民国的妇女们，在敌寇侵略国家艰苦
的今天，在一面抗战一面建国的今天，来举行这一个重要的纪念会，我们每
一个人的心中，必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想。
“三八”节的意义，正如各位所周知，是在求得女子的解放，但是所谓
“女子解放”，不仅是解放了就算了，是要由我女界同胞的努力，增进我们
民族的地位，要使民族生活受到女子的影响，因而提高它的精神物质两方面
的标准，使大多数乃至全体的同胞，都得到独立自由平等的幸福。我们要认
识女子解放，不能单单当作一种权利看，应该当作一种责任看，我们为什么
要求女子解放，为的是要负起我们女子的责任，换一句话说，我们要真正求
得女子的解放，首先就要我们先能负起责任。
我们总理孙先生在民国13 年演讲，有几句很重要的话，他说：“革命不
能成功的原因，就是个人争自由，忘记了国家的自由，要晓得国家没有自由，
个人就不能自由”，这是十分真确的道理。我们今天来谈女子解放，也要晓
得国家没有解放，我们全国的女子就得不到真正的解放，我们国家今天受敌
人这样的欺侮侵略，整个民族处在暴力重压之下，全国同胞流离痛苦、我们
不先把这个危急的国家扶救起来，我们四忆五千万人无分男女，都要做亡国
的奴隶，更从何处谈女子的解放，更向何人去要求女子的解放。
我常常说：女了解放，要看我们女子本身的努力，如果我们女子的知识
能力，有不断的进步，我们女子对于国家民族和世界人类有确实的贡献；女
子的地位，就自然而然的提高。现在或者有人以为女子参与政治，是求得女
子解放的第一步；这句话也许是对的。现代的国家，都不能否认女子要有叁
政权，可是女子解放真正的意义，并不是只求得女界少数人得到政治上和经
济上的地位，乃是要解放大多数妇女的痛苦，改善大多数女同胞的生活，从
教育和组织着手，来增进妇女的能力，提高妇女地位。而且实际说来，只讲
妇女解放还不够，还要用我们妇女的力量，来达到全民族同胞的解放，才算
尽了我们的责任。
今天到会的有许多妇女团体的代表，有知识界的妇女，有职业界的妇女，
也有劳动界的妇女，我们这些人，在二亿几千万女同胞中，算是比较有能力
有地位的，虽不能说是先知先觉，至少是在水平以上，我们得想想我们该怎
么样才不辜负我们自身的知识与能力呢？我们该怎么样才不来负我们所受的
教育和训练呢？该怎么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国家民族和我们所处的时代呢？尤
其重要的，我们这许多妇女团体，该拿怎么样的态度来对一般同胞有所贡献
呢？
我举一个故事，来告诉大家，记得荷兰女皇维廉海娜幼小的时候，她的
父亲已经去世了，有一天过十岁的生日，她的母亲为她举行庆贺，就有成千
成万的民众到皇宫来祝贺她。幼年的女皇，看见这种热烈的景象，高兴极了，
感动极了，就问她的母亲：“这些民众是不是属于我的呢？”她的母亲说：
“不是的，不是他们属于你的，而是你属于他们的。”我愿今天到会的女同
胞们，也要认识，我们是属于民众的，不是民众属于我们的，我们做一切活
动的时候，切不可自认为我们可支配民众，而要自认为民众的仆役，我们要
接近民众，深入民众中间，诚心诚意的为民众服务，去教育他们，扶助他们，
解放他们的痛苦，创造他们的幸福。
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国家和国民的福祸利害是一致的。我们若不能求
得抗战胜利，我们民众就不能生存；我们建国若不成功，我们任何人就没有
一些幸福。今天我们女界同胞，各人都要量自己知识能力的大小，定责任的
轻重，谁的知识能力越大，责任就越重，我们要有热情、有毅力、有办法，
更要有组织的去担任种种有关抗战的工作。我们要提倡节约，劝导生产，推
进社会教育，主持救济事业，鼓励从军杀敌，协助抗战宣传；凡是有益于抗
战建国的工作，男子能担当的，我们也要当仁不让地担当起来。尤其重要的，
而且是多数女子都能做的，我以为无过于安慰出征军人家属，和协助出征军
人家属，我们要经常慰问前线将士和阵亡将土的家族，使他们精神上得到安
慰。我们还要扶助他们能够自立，譬如举办小工业、组织手工业、传授农业
生产技术、帮助组织合作社等等，使他们经济和生活不发生困难；并且帮助
解决子女教育的问题，这样出征军人们没有后顾之忧，一般同胞们，就可以
踊跃应征上前线，我们兵役问题有了顺利推行的办法，抗战就一定胜利，国
家就得到保障。
我相信以我们女界的精神，对于抗战一定能贡献很大的助力的，只要看
星期日女界献金的成绩，就可以使我们有确实的自信，女界献金为什么能有
这样的成绩呢？完全由于我们有组织，能团结，也有坚忍刻苦的精神的。我
们女界能够一致动员，不分彼此，把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力量，一齐贡献出
来，才有这样的成绩。但我以为我们的工作多得很，不一定件件都要有表面
显著的成绩，我们的工作，只是发动我们爱国的天良和责任，我们应该不希
望夸耀，不希望赞扬，也不需要鼓励，而埋头努力于更切实的工作，越是不
求人知的工作，功效越是大，我们从艰苦踏实的工作中去做无名的英雄，不
求个人的荣誉，而以群策群力，求得国家民族的荣誉。这样我们必定能够从
实际工作中提高我们女子的地位，达到我们最崇高的目的。
各位同胞，我们这次抗战，是正义和暴力的战争，是民族存亡的关头，
也是国家复兴的序幕。我们现在应该一切不问，一切不顾，专心一致的求得
抗战的胜利。我们要知道，正义公理是属于我们的，世界上全人类的同情是
属于我们的，我举个例子来证明：第一件；我提出给各位看一件宝贵的赠品，
这是一位印度女子，从她的身上解下来的，她说，她对日本军阀强盗的残暴，
怀着极深的痛恨，对我们中国抗战，起无限的同情，对我们中国女同胞努力
抗战工作，是万分的感动；她没有什么可以表示．就把她仅有的财产，也是
她身上一刻不离的饰物解了下来，捐赠给中国。我请各位看看，在这一串环
练上，是寄托着多少的深情；第二件，是我接到一位美国盲目女童的来信，
还附赠金圆一枚。她信上说，她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但她听到中国受敌人蹂
躏如此残酷，中国男女儿童的痛苦是这样的深，她对于敌人对中国残酷的行
为，都能了解，并不盲目，她觉得她不应该自怨不幸，她表示惭愧，她又表
示对中国女同胞从事抗战的勇敢，感到无限的兴奋。这一封信和来自万里以
外的一枚金圆，真是使我们感动；第三件，是我接到另外一位外国女子的来
信，她说她的未婚夫和朋友出游，不幸死了，她自己患着半身不遂的病症，
但为了正义人道观念的驱使，对中日战争十分的关心，天天要看报，天天祝
祷中国胜利，医生怕她多受刺激，甚至不许她看报，她自己不能写信，只好
托她的朋友代写这封信，希望我们中国同胞能持久努力，求得最后胜利。各
位要知道，我近来所接到国外的来信，一天总有好几封，上面不过随便举几
个例子，我们看万里以外的异国友人，尚且如此，我们都是中华民族女儿，
更应该如何勉励自己，鞭策自己，来救起我们的国家，求得我们国家民族的
解放呢？以我们自身的牺牲奋斗，求得国家的解放和二亿几千万女同胞真正
的解放，我十分确信是一定能达到我们的志愿的。我愿今天到会的女同胞们，
立定决心，向前奋斗，为世界妇女运动史上写下最光荣的一页。
选自《蒋夫人言论选集》
史良
一九○○——一九八五
中国妇女运动先驱和领袖之一，著名法律学家、政治活动家。常州人。
1927 年毕业于上海法科大学法律系。曾历任江苏省妇女协会筹备主任、上海
律师公会执委、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常委。1936 年11 月因参加抗日救亡运
动被逮捕，是著名的救国会“七君子”之一。抗战期间，任新生活运动妇女
指导委员会联络委员会主任委员、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委、国民参政会参政员。
1942 年加入中国民主政团同盟（即后民主同盟），任民盟重庆市支部组织部
长、民盟中央常委。1945 年任中国妇女联谊会常委、民盟上海执行部负责人
之一。解放后，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司法部长，民盟中央常委、副主席、主席，
全国妇联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务。
本篇是在1945 年重庆妇女界举行的“三八”节纪念晚会上发表的演讲。
她精辟地分析了民主的涵义，深刻地指出，民主就是人民是主人，民主不分
你我，只有正义和公理。没有真正的民主，就没有妇女的独立人格和解放；
妇女的民主权利，要靠妇女自身的不懈努力才能得到。通篇逻辑严密，言辞
犀利，充满战斗精神，淋漓尽致地批驳了国民党政府的假民主，使人听后倍
感振奋。
妇女与民主
1945 年3 月8 日
今天是世界妇女争取自由平等的纪念日。我很高兴在目前这种环境中，
竞能在这样一种场合来和大家说话。
说起民主两字似乎很简单，好像就是叫老百姓做主人，其实并不就是这
样简单。民主是做人的道理，是人类共同生活的方法，也可说是人生哲学。
民主的意义不单包含政治民主，经济民主，它的基本意义，就是“我是
人，大家是人，我尊重自己意见。也尊重别人意见”。同时我们在任何场合
中，可以看见对不民主的反抗。比如主人打当差，当差反对时就说：“你不
当我人！”，“我也是人末！”
人有本身的价值，本身的人格，这也就是人所以是万物之灵的原因。不
能说“我有人格，而人家没有人格”，而应是“我有人格，人家也有人格”，
不能勉强别人与我一样，这样才算是民主。民主一方面是民主政治内容，也
唯有民主才是真正政治的精神。因为政治上派别各有不同，有在朝的、在野
的，专制独裁的只顾在朝不顾在野；民主的不但顾在朝的，也顾到在野的。
政治是应该有道德的，但只有民主才有政治道德。民主不分你不分我，只有
正义、公理，态度是大方公正坦白的。。。
我们为什么要民主？我们要民主决不是因为世界潮流走向民主，或是因
为人家压迫我们要民主，我们才要民主，而是我们本身的环境必需要民主，
不民主很危险，非民主不可，是出于自己的需要。
同时民主也决不是可以照人家的抄抄的，一定要大家依自己需要，大家
来决定，依事实一步步地做，才是真民主。
我们光空空说民主是不够的，不但制度和机构要改成民主，主要的还在
于我们能不能运用，光有民主的制度、机构，不能运用是没有用的。这就好
比有一个人老是不守时，他的朋友送他一只表，希望他利用这表而能守时刻，
但这人老脾气不改，并不用来看时刻，却只当装饰品，非但如此，还用来囤
积，好等待高价卖出去。表是被动的东西，只有自己守时，表才有作用。同
样民主就如戴表，如不能运用，就成为空名，有名无实，仍然不是真正的民
主。民主政府内有议会，人民有立法权、监察权、创制权、复决权，不能运
用，也就成为歌功颂德的假民主。所以一定要照实去做。怎样做呢？我们知
识妇女先要训练自己，我们要学习运用，使本身实行民主。我们中华民国的
政治体系是民主的，但30 多年来，真正实行了民主吗？这责任不只是政府
的，也要怪自己为什么不争取？对贪官污吏为什么不提出反抗？就是今天，
有些地方不准妇女开三八节纪念会，为什么不起来争取？
一个人的意识习惯，不是说一句话就能改的，一定要在日常生活中去改，
要不断地检查自己，要尊重别人，同时也要在法律范围内去积极争取。
我们对于每一件事都要抱积极的争取态度：对某一件事如果政府做得不
够，我们应该出来协助；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别人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