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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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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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各乡团防局头目来到县城,一起在县衙召开会议。

奇怪的是,除了直接受害乡团知道匪患的事,其他团防局头目竟然还蒙在鼓里。他们听说武冈境内最近来了一股悍匪,个个惊恐万状,害怕危及到自己,叽叽喳喳,纷纷要求赵融出兵征剿,会场上乱成一锅粥,哪里还谈得上商量对策。

赵融大失所望,草草遣散各乡团防头目。正无计可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刘异说:“刘总兵,黄桥铺团防的张光文是保定军校毕业生,文韬武略,很有一套。今日怎不见他发表高见呢?”

刘异道:“或者是人多嘴杂吧。要找他也不难,可能才出城没多远,我派人追他回来。”

赵融依言。刘异令心腹金丝猴骑上一匹快马,出去一阵功夫,才只身回来向刘异禀报:“老爷,小人追出城外很远,碰上了各乡团防头领,独独不见张光文。经打听,才知道他没有回去,仍住在迎春客栈。”

刘异转对赵融道:“他留下没走,可能想单个与我们会商。”

“不是,”金丝猴说道,“刚才我从迎春客栈路过,特意找到张光文,请他进城,他说他在等人,如县长、总兵有事,可于夜间去客栈会他。”

刘异与赵融面面相觑。赵融叹道:“也罢,我们屈就一下,晚上去一趟。”

刘异道:“你去就够了,我就不必了。”

赵融知道刘异架子拉不下,也不勉强。

是夜,赵融率一班亲随出城,去到东门外迎春客栈,果然张光文就在那里。

赵融驾到,令张光文颇感意外,掩上门谢罪:“张某怠慢县长了,其实用不着县长劳驾,一旦张某办妥一件事,会找县长商量。”

“在等待一位重要人物驾到?”

张光文笑道:“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是我的一位副手。”

“邓联佳?他去了哪里?”

“我让他去打听一事,估计近几日回来。”张光文道,“我和他约好是在这里见面。”

“你要打听的事跟东北乡闹匪有关吗?”

张光文点点头。

赵融望着张光文:“你认为这伙悍匪是什么来头?”

张光文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帮新出现的悍匪当然只能是武冈人,否则,外乡人摸不清底细,谁敢跑到这里来?”

赵融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如果是新出现的,不可能一下子啸聚数百人。是原本有的么?张云卿随了陈光中,朱云汉、张顺彩招了安,剩下的易豪也和官府达成默契,各不相扰。这事确实令人颇费思量。”

张光文提醒:“张云卿虽然随了陈光中,谁敢保证他中途不哗变?”

“这种可能当然有,不是说,张云卿的部下被陈光中做了‘夹心’么?”

张光文叹道:“这事确实蹊跷,所以我才差邓联佳往北乡打听。临出门,我接到县长的通知,吩咐他若刺探到重要情报,来迎春客栈碰头。”

“他能探出什么名堂吗?”赵融的口气颇有几分不信任。

张光文道:“邓联佳虽是我的副手,但聪明能干不在我之下,事情交给他去做,可千个放心、万个放心。”

赵融起身:“我等着听他的好消息。”

数日后,邓联佳从北乡来到迎春客栈,这次他探听到很多情况,在客栈房间里详尽地向张光文汇报。果如所料,这伙土匪就是张云卿的旧部,张光文虽然思想上早有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当邓联佳说到张云卿仍在桂林时,张光文立即赶至县衙与赵融商量,决定亲赴桂林,与陈光中面洽除去张云卿。

1929年6月初,张光文将团防局事务交给邓联佳,只身一人从县城出发,经城步、龙胜抄旱路步行至桂林。

6月12日,张光文与在桂林驻防的陈光中接上了头。对张光文的来到,陈光中颇感意外,但很快明白对方一定有要事面谈。

其时,陈光中部奉何键之命。正部署进攻柳州,与桂军伍廷?作战,军务十分繁忙。见了面,陈光中拍着他的肩说:“你好好在桂林呆一段时间,桂林有很多好玩之处,待我攻下柳州,有什么事再详谈。”

张光文道:“我知道司令军务繁忙,本不该打搅,但事关重大,我不能不来。司令尽管去忙,忙完后最多只会占用你不到十分钟时间。至于要等司令攻下柳州,恐怕就来不及了。”

陈光中皱皱眉头:“既然只需十分钟,那现在就说吧。跟我来,到屋里小叙。”

陈光中的司令部在象鼻山对岸的一套公寓里,这里原是桂军官佐的私人别墅,湘军攻下桂林后,用作办公用地。张光文随陈光中进入客厅,甫坐定,便直奔主题问道:“司令,张云卿现在何处?”

陈光中狡黠地笑了笑,抱着胸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他的事而来,既如此,你一定知道有关他的不少情况,是不是这样?”

张光文不从正面回答:“古人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不过,依我之见,此话并不全面。”

“嗬,有何不全面之处?我倒想请教。”

“我认为‘身临其境’和‘隔河观山’,各有长处、各有不足,如果合二为一,我想,这样对一件事物就会有更全面、更客观的认识。”

陈光中明白过来,望着张光文道:“我先听听你‘隔河观山’??对张云卿的认识。”

张光文道:“最近张云卿负了伤,而且伤得很重,是不是这样?”

陈光中奇怪道:“你才从湖南来,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光文雄性的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我不但知道张云卿伤势重,还知道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负伤,他在施用‘苦肉计’!”

“苦肉计?我怎么不知道?”

“要是让你知道,能叫苦肉计吗?他的苦肉计正是针对你来的!”张光文道,“我说过,‘不识庐山真面目’此话并不全面,为彻底认清张云卿,我就把我‘隔河观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奉武冈县政府之命前来找陈司令接洽的。前一段时间,县城内突然冒出一股人数近五百的悍匪,横行乡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女,为所欲为,百姓备受践踏。当时我就估计很可能就是张云卿回来了,结果,没过多久,我从《申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说的是陈司令奉命南下讨桂,途经平江发生哗变,有千余人向武冈方向逃去。如此一来,我的估计就更进一步证实了。当时我想,陈司令也是一位十分了得的人物,发生那么大的事难道事前就没有一点察觉?更使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么多人逃跑,居然没有抓住一个逃兵。陈司令更该知道我的副手邓联佳是一位十分精明的人物,为了弄清楚这些问题,我派他乔装潜人张云卿的老巢打探。得知所有内幕后,对张云卿的精明我从内心佩服。”说到这里,有意停下来。

“什么内幕?你快说!”陈光中被吊上了胃口。

“原来张云卿自招安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返山寨,迫于司令虎威,他不能不忍气吞声,采取从长计议之法。他在司令面前充任警卫营营长,一直老老实实,从不乱说乱动,从而麻痹了司令。当他取得司令信任,就蠢蠢欲动,利用司令外出开会的机会,暗中与旧部勾结,策动哗变。蒋桂战争爆发前夕,张云卿知道这是个哗变的最好机会,于是有意用蜂蛰伤大腿,再搽上似脓的草药,用苦肉计迷惑司令,以便在他的部下顺利脱逃后,再名正言顺离开司令,回去统领他的队伍。”

“他妈的!这个畜牲!”陈光中瞪望着张光文,“你知不知道他是采用何种办法让他的部下顺利逃掉的?”

“当然知道。”张光文提高声音,“行动前,张云卿差人从各药店购买了大量巴豆,辗成粉末,4月7日那天,悄悄把巴豆粉倒入新买的两桶食油里。这事除了尹东波、张钻子、谢老狗几个心腹知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吃饭时,才临时通知要逃的人不要吃菜。”

“他妈的!原来他玩了这一套,难怪连我也差点泻死。这些内幕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的助手邓联佳打听到的,那些土匪回到家中,把这些当成得意的事四处吹嘘,连当地的小孩都知道。”

陈光中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问道:“你还听到什么?”

“我的助手还听到当地人说,张云卿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打仗时,他有意把自己打伤,然后买通医生,说他的伤无法医治,如此一来,陈司令就会主动要他回家。”

“他想得还真周到!”陈光中一阵冷笑,“这样也好,老子就成全他??让张钻子运他的尸体回去!”

张光文感到大功告成,轻松地舒了口气,进一步问道:“司令打算怎样除掉他?”

“你说呢?”陈光中望着他。

张光文摇头:“我没有‘身临其境’,连张云卿现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当然不敢言该怎样除掉他。”

陈光中道:“他在桂林名医李逊家里医治。”

张光文道:“这个好办。司令派一位杀手,一粒子弹就解决了。”

陈光中摇头叹道:“问题哪像你说的这样简单,张云卿跟着我的这段时间,一直循规蹈矩,不曾有任何违法行为,我怎好公开杀他?况且我的部下,多数是绿林出身,杀一个张云卿,说不定就乱了全师军心。要是能真正抓住张云卿是那次哗变的幕后主使,杀了他,名正言顺。问题是,你说的即使都是事实,但无真凭实据,我拿什么服人?”

张光文沉吟:“这问题确实值得考虑……他既然用‘苦肉计’,司令何不将计就计?”

陈光中道:“你是说我也买通医生在药里做手脚?”

“正是此意!”

陈光中道:“真有你的。好吧,我就将计就计去了。”

“司令不必如此焦急,反正他跑不了。你不是有要事办理么?”

陈光中摇头:“部队就要出发,也不是什么要事,无非给士兵们训训话、打打气,还是免了吧,把张云卿除掉再说。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当然愿意。只是到了那里,我不能进去。”

陈光中又拍他的肩:“也行。我去附近替你租间房子住下,这几天你就守在那里,张云卿死了便罢,若没死,我连医生也一并除掉!副官,备车!”

张光文随陈光中在门口上了一辆别克小轿车,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环境幽静、景色宜人的欧式建筑小区里。车停下,陈光中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块招牌:“那里就是张云卿治伤的地方,我走后,你注意这里的动静就行了。”

陈光中和他的副官下了车,张光文和司机仍留在车里。透过茶色车窗玻璃,他认出那块牌子上写了六个字??“李氏伤科诊所”。

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陈光中和副官回来,声称事情已经办妥。车子在附近绕了一圈,又折了回来。陈光中原打算租一幢房子,恰好就在“李氏诊所”的斜对面有一家旅社,张光文就在临街处租了一个房间。打开窗户,李氏诊所及周遭住宅尽收眼底。

临行,陈光中拍着张光文的肩道:“好好在这里盯着,不许乱走动。攻下柳州,我会回来找你的!”

陈光中走后,张光文开始一心一意在窗口监视。在这里,他不时看到张钻子走出诊所去街上买香烟、小吃什么的。开始两天无事,第三天一早,只见张钻子哭哭啼啼从诊所出来,几个本地人随后围住他问些什么。人堆散去,一会便有殡葬工人用平板车推来一具红色的桂林式棺椁。这种棺椁与武冈的不一样,体积小,轻便,外形像一朵梅花,到了山上,可用一根长竹棒穿起来抬至墓地。

张光文此时精力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直至认出抬出来的人确是张云卿,才放下心来。

这一天,恰好湘军与桂军在柳州郊外激战,双方均伤亡惨重。消息传来,留守桂林的后备部队十分紧张。

又过了两天,坏消息传来??桂军伍廷?部突破了湘军的联络线,湘军大败。此时,桂林守军人心惶惶,不得不做出撤退的准备。

1929年6月20日,湘军被迫撤出桂林,张光文因来不及跟上队伍,仍滞留在旅馆里。

陈光中自6月12日离开桂林,一直没有回来,直至7月初,才遣副官化装成商人,潜入城内与张光文接头。

张光文见副官这番打扮,不安地问道:“情况很不妙?”

副官摇头:“现在桂军已经彻底失败,白崇禧、黄绍?都逃到越南去了。”

“那陈司令为何不进城?”

副官道:“这是蒋介石的命令,令我们不要入桂,部队在郊外停止待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令要我乔装进城与你联络。那位张云卿死了没有?”

张光文点头,把他所看到的向副官述说了一遍。副官点头道:“如此最干净,我就回去向司令复命了。”

张光文提醒道:“不去跟那位叫李逊的医生见见面么?”

副官回过头:“司令要我提醒你临走时抽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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