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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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不漏-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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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们通过不少信。我在他去世的前几天还收到了一封他的来信呢。”
  莱姆对他的伯伯有许多不可磨灭的记忆,但是其中一个形象印象最深。在平安夜的餐桌前,一个面色红润、头顶变秃的高个子男人站立着仰天大笑,把一家子十来个人都弄得窘迫不安。当然,这里的所有人并不包括亨利·莱姆和他宽容的妻子,还有年轻的林肯,他也跟着笑个不停。莱姆非常喜欢他的伯伯,经常去看望亚瑟一家。他们住在伊利诺伊州的埃文斯通,紧临密歇根湖,约30英里的路程。
  不过,莱姆现在可没心情怀旧。这时,房门开了,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一听到这样的大踏步声,莱姆就知道来者是谁。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修长的红发女人走进了实验室。她穿着牛仔裤,紫红色的上衣里套着一件黑T恤。宽松的T恤衫凸现出一支高高地别在胯上的黑色格洛克手枪冷峻的棱角。
  当艾米莉亚·萨克斯微笑着亲吻莱姆的嘴唇时,刑事专家凭直觉意识到朱迪的肢体语言反应。传达出的信息很明显,莱姆猜测让她不安的是什么。是有意不去过问他是否有交往的对象呢,还是她觉得像他这样的瘸子不该有这么浪漫的情人呢?至少也不应该是像萨克斯这样富有亲和力的漂亮女人吧。她在进警校前还当过模特呢。
  他为两人做了介绍。萨克斯关切地倾听着亚瑟·莱姆被逮捕的事,还问朱迪怎么应对这一事件,然后问:“你们有孩子吗?”
  莱姆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在注意朱迪的失态,想不到自己也失态了,居然忘了问候他们的儿子,连他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原来他们家新添了人口。除了已经上高中的小亚瑟外,又生了两个孩子。“一个9岁,叫亨利。还有个女儿,叫麦兜,6岁。”
  “麦兜?”萨克斯惊讶地问。个中原因莱姆也不清楚。
  朱迪尴尬地一笑,“我们住在新泽西。但是这个名字和电视剧没有关系。我看到那部电视剧之前她就出生了。”
  电视剧?
  朱迪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知道你在想我为什么会给警官打电话要你的号码。首先我要告诉你,亚瑟不知道我来找你。”
  “他不知道?”
  “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一直心烦意乱,睡不着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几天前我在扣留处和亚瑟谈话时,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别给林肯打电话。这件事是弄错了人。我们会摆平的。答应我别打电话。’他不想给你添麻烦……你也知道亚瑟的为人。他就是那么善良,总是为别人着想。”
  莱姆点点头。
  “可是我越想就越觉得应该这样做。我不会求你去拉关系或者干不正当的事,我只是想你或许能打一两个电话。告诉我你的想法。”
  莱姆能料到警局大楼的人会怎样看待这一点。作为纽约警局的法医顾问,他的工作就是弄清真相,不管调查的结果如何。但是那些高级警官更乐意他帮助证明某人有罪,而不是为被告洗脱罪名。
  “我看了一遍关于你的剪贴报——”
  “剪贴报?”
  “亚瑟做了几册家人的剪贴簿。他把关于你破案的几个报道从报纸上剪了下来。有十来个呢!你做得很出色。”
  莱姆说:“哦,我只不过是个公务员。”
  朱迪终于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感情。她凝视着莱姆的双眼,露出了微笑,“亚瑟说他从来不觉得你是在谦虚。”
  “是吗?”
  “就是因为你自己也从不觉得。”
  萨克斯吃吃地笑了。
  莱姆自嘲地笑笑。他觉得这样的笑声会被人认为是由衷的。接着他严肃起来,“我也不知道能帮多少忙。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周前的星期四,12日。亚瑟每周四都会提前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会到州立公园跑上一大圈。他喜欢跑步。”
  他们的生日前后只差几个月。那时他们的家在美国的中西部。莱姆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沿着人行道赛跑,也会一路飞奔着穿过离家不远的黄绿色田野,惊起一群蚱蜢。停下来喘气时,汗津津的皮肤上粘满了小飞虫。亚瑟看上去一直都比林肯健壮,但是林肯却入选了大学的田径代表队。他的堂兄对参加选拔一向不感兴趣。
  莱姆甩掉了对往事的回忆,专注地听朱迪的话。
  “他3点40分离开公司去跑步,7点,哦,不,7点半回到家。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举止没什么异样。他冲了冲澡。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但是第二天警察就来到家里,其中两个是纽约的警察,另一个是新泽西的州警察。他们询问了他,检查了他的车,发现了一些血迹,我也不知道……”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那个难挨的早上依然令她余悸未消。“他们把房子搜了一遍,带走了几样东西。然后又折回来,逮捕了他。是谋杀罪。”她艰难地说出了那个字眼。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获罪的?”萨克斯问。
  “他们说他杀了一个女人,从她那里偷走了一幅珍贵的油画。”她轻蔑地说,“怎么可能偷一幅画?还杀了人?怎么会?亚瑟一生中没有伤害过一个人。他不会伤人的。”
  “他们发现的血迹有没有经过DNA检测?”
  “检测过了。好像和受害者的一致。但是这些检测有时候是不准的,对吗?”
  “有时候是。”莱姆说。心里却想,那样的几率微乎其微。
  “也许是真凶把血迹涂在里面的。”
  “亚瑟对那幅画有特殊的兴趣吗?”萨克斯问。
  朱迪摆弄着左手腕上戴着的黑白相间的塑料粗手镯,“是。他以前有一幅画,是同一个画家的。他很喜欢它,但是失业后不得不卖掉了。”
  “那幅画在哪儿找到的?”
  “没找到。”
  “那他们怎么知道被人偷去了?”
  “有个目击者说,他看见一个男人在案发时间前后,从那个女人的公寓里把那幅画拿走了。噢,这件事被弄得一团糟。纯属巧合……只能这样解释,只是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偶然事件。”她的嗓音变哑了。
  “他认识她吗?”
  “起初亚瑟说不认识她,后来,嗯,他又说或许在一个他偶尔去的画廊见过。但是他说,他不记得和她说过话。”这时,她注意到了白板上的示意图,那是为了抓捕潜逃英国的洛根而绘制的。
  莱姆又想起了他和亚瑟共度的其他时光。
  跑到那棵树前……不是那棵,笨蛋……是那边的枫树。摸一下树干!我数三下。一、二,跑!
  你没数三!
  “朱迪,你还有话没说,对吗?说吧。”莱姆猜想,萨克斯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出了点什么。
  “我只是觉得心烦意乱,也为孩子们着急。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噩梦。邻居们都把我们当成了恐怖分子。”
  “很抱歉催着你。但是对我们来说,掌握所有的实情是很重要的。请说吧!”
  她的脸又红了,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膝盖。莱姆和萨克斯有一位朋友是加利福尼亚调查局的探员,名叫凯瑟琳·丹斯。她是研究人体动作学,即肢体语言的专家。莱姆认为这样的技能次于法庭科学,但是他逐渐对丹斯生出了敬意,并从她的专长中学到了一些技巧。现在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朱迪·莱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继续说。”萨克斯鼓励她。
  “警察还找到了其他一些证据,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证据。不像线索。但是……他们由此认为亚瑟和那个女人一直在交往。”
  “你怎么看?”萨克斯问。
  “我觉得他没有和她交往。”
  莱姆注意到,她说“觉得”时语气变弱了,不像否认谋杀和盗窃时那么坚决。她迫切地希望答案是否定的。或许她也得出了莱姆刚得出的结论:那个女人是亚瑟的情人反而对他有利,因为偷陌生人的东西总比偷情人的东西可能性更大些。尽管如此,身为妻子和孩子的母亲,朱迪更希望是另一个答案。
  她往上瞟了一眼。现在她看着莱姆和他坐的精巧轮椅以及供瘫痪病人使用的设备时,不像刚才那么小心翼翼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杀的。他不可能杀人。不是他,我感觉得到……你能帮帮我吗?”
  莱姆和萨克斯交换了一下眼色。他说:“朱迪,很抱歉,我们正在破一个大案子,马上就要抓住一个非常危险的杀手了。我不能放弃。”
  “我也不是要你放弃,只求你帮我一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的嘴唇哆嗦着。
  他说:“我们会打电话,努力查明真相。你从律师那里得不到的信息,我也不能提供给你。但是我如果知道检察官的成功几率有多大,就会坦率地告诉你。”
  “哦,谢谢,林肯。”
  “律师是谁?”
  她把姓名和电话号码留给他们。莱姆认识这个刑事辩护律师。他相当高调,收费也很高。可是他接手的案子很多,较之暴力犯罪,他在经济犯罪方面的经验更足。
  萨克斯问她检察官是哪位。
  “伯恩哈德·格罗斯曼。我可以帮你查到他的电话号码。”
  “不用了。”萨克斯说,“我有他的号码。我以前和他共事过。他很讲理的。我想他应该给你丈夫提供辩诉交易了吧?”
  “嗯。我们的律师想接受辩诉交易,但是亚瑟拒绝了。他一直说这是个误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但是也不一定,对吧?就算是无辜的人也有可能坐牢,对吗?”
  莱姆想,对,确实。然后他说:“我们会打几个电话问问的。”
  她站起身,“当初我们听任事态发展,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真是不能原谅。”说完,朱迪·莱姆径直走到轮椅前,弯下腰,碰了碰他的脸颊,这让他吃了一惊。莱姆闻到她身上因紧张而冒出的汗味和两种不同的香气,可能是香体喷雾和发胶的气味。没有香水味。她不像是爱洒香水的女人。“谢谢你,林肯。”她走到门口,又站住,回头对他俩说,“我不在乎亚瑟和那个女人之间有没有关系,只要他不进监狱就行。”
  “我会尽力的。我们一有实证就给你打电话。”
  萨克斯送她出门。
  她回来后,莱姆说:“我们先和律师交涉一下。”
  “莱姆,我很抱歉。”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她继续说,“我是说,这件事会让你很为难。”
  “你说什么?”
  “想到自己的近亲因谋杀罪被捕。”
  莱姆耸了耸肩,这是他所能做的少数几个动作之一,“泰德·邦迪是某人的儿子。可能也是个堂兄弟。”
  “不管怎样……”萨克斯拿起了电话听筒。她最终找到了那位辩护律师,在他的代接电话服务站留了一条信息。莱姆想,这会儿他也不知道在哪个高尔夫球场的哪个球洞旁站着呢。
  然后她和助理检察官格罗斯曼取得了联系。星期天他也没休息,还在市区的办公室里。他只知道凶手和刑事专家是同一个姓,却没想到两人会有什么关系。“嘿,林肯,我很抱歉,”他真诚地说,“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理由。我不是说空话蒙混你。要是有空子,我就给你说。但是没有空子可钻。一个陪审团要查出并揭露这件事。要是你能说服他进行申诉,你就是帮了他大忙了。也许我能把刑期缩短为12年。”
  莱姆想,12年啊,还没有假释期。亚瑟会被毁了的。
  “非常感谢。”萨克斯说。
  助理检察官补充说,他手上有个复杂的案子,明天开庭审理,不能再陪他们谈话了。如果可以的话,本周内给他们回电话。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受理此案的领头警探的名字——博比·拉格朗日。
  “我认识他。”萨克斯一边说,一边往他家里打电话。她收到了他的语音邮件,但是她刚一拨他的手机,他立刻就接了。
  “拉格朗日。”
  听到咝咝的风声和水波拍打的响声,她就知道在这个碧空如洗、温暖宜人的日子里,这位警探正在做什么。
  萨克斯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是你。艾米莉亚,最近怎么样?我正在等一个告发人的电话。现在红钩区随时都会出事儿。”
  这么说来,他不是在钓鱼船上了。
  “我可能很快就要挂电话了。”
  “明白。我们用了扬声器。”
  “警探先生,我是林肯·莱姆。”
  瞬间延迟。“噢,是你。”林肯·莱姆打来的电话总是能很快就赢得全部注意力。
  莱姆解释了一下他堂兄的事。
  “你等等……‘莱姆’,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我是说,不同寻常。可是没把它和你联系起来,他也从来没有提过你,讯问的时候一次也没说过。原来是你的堂兄。很抱歉,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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