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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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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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失去了荣耀,背负着罪愆,早已厌倦的红尘中,没有自己留恋的东西,活着的每一刻都只是痛苦……
  不想再痛下去了,伤痕累累的灵魂已经太累了……
  有时候,真的想,死去才是最大的解脱。
  只是,已经有太多的伤痛,太多的屈辱,几乎习惯了命运无情的捉弄,可以麻木地面对一切……只有内心深处,一点残破固执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表现出逃避的怯弱。
  沉默的接收身心遭受一切的折磨,寂寞,悲伤,这就是现在的自己。这些年来,几乎忘记了禁锢在灵魂深处的,那个高傲的,激烈的自己,那个曾经孤高自信,藐视众生的自己。
  只是,即使骄傲的从来不肯承认自己过错,经历了太多的沧桑,有些事,永远是自己逃避不掉的罪愆。
  黑暗中,不断听到哭泣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是青鸾。
  印象中那个温婉善良,美丽端庄的女人。
  她还在哭泣,悲伤的神情,没有笑容。是自己毁了她的微笑,让她美丽的眼睛里只剩下无穷伤感。
  她说过,她以前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而自己毁了她生命中曾经珍贵的一切。让她高贵的灵魂被最肮脏丑陋的人们凌辱;把她从无忧的殿堂推落到黑暗的角落;令她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永远抹不开的悲伤;使她最爱的人亲手把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倒在血泊中的青鸾,眼神依然温柔而清澈,沾血的身子靠着自己,她说,“我知道,我一生的痛苦不幸,是应该怨你恨你的。可是,仇恨太冰冷了,不适合这个对我们来说,本就没有温度的世界。我一直想寻找一片温暖的土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请你替我……”
  那个温柔的女人,静静地合上了双眼。而自己始终不知道,她所谓的温暖是什么……
  曾经有人对自己说,“离,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就是我的心,也可以挖出来给你。但为什么,你的眼神这样空茫,即使正对着,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为什么,你这样的冰冷,感觉不到周围的温暖……”
  那是封启,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人,犹记得他时而爽朗的微笑,时而痴迷的痛苦。
  封启已经死了,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了致命的一击。其实,他本来没有危险的,他武功不错,虽然练得晚了些,不像自己一样,从小就接受生死搏斗的训练,但这次的刺客人不算多,仅有两三个高手,只算到了封启的攻击力,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刀,同样是杀人的利器。只是自己功力已失,拿着匕首都觉得吃力,要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那个人也不会死了。
  对于封启,感觉自己好像负他良多。一年来,他的执著,他的失望……曾经那么潇洒惬意的人,把生活像美酒一样品味,不在乎一切地挥洒着人生。他曾是那么开朗快乐的人啊,却一次次神情黯然地抱着自己,悠悠地叹息。 
  封启不明白,其实自己要的,就只是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活着而已,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了。他的执著,只是因为他不满足。但他究竟不满足什么,想要什么呢……?
  一副病弱不堪,苍白难看的身体;一个残破冰冷,麻木迟钝的灵魂;还有一些朦胧遥远,仿佛前世大梦般的记忆,多年没有回想,久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所拥有的,都毫不吝惜地给了,还有些什么?
  “离,我是爱你的,你感觉不到么……”
  爱我。也许吧。不过,那又能代表什么。不是没有爱过,曾经的年少轻狂,自有一份痴颠。
  爱这个字太重,也太痛了,残破的心早已负荷不起。曾经爱过的两个人,带给自己的却是不堪回首。一个女人,她背叛了自己;一个男人,他恨自己,是他杀了青鸾……
  从没想过以自己的骄傲竟会去爱上一个男人,仿佛在望着自己过去最华丽的梦。真是可悲啊,把高傲的尊严抛在地上任人践踏,换来的只有毫不留情报复,和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子的死亡。
  青鸾死的那天,自己用剑在身上割出三道深深的伤口,用刻骨的痛埋葬一段耻辱的感情,封闭一颗残破的心。从此,无论什么样的痛苦,肉体的折磨,屈辱,对自己来讲都无所谓了。
  远离曾让自己骄傲的故土,没有了驰骋的雄心,找不回曾经的感情……翱翔天际的鹰,失去强劲的翅,锐利的爪,满身的伤痕的疼痛使它再也飞不起,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连舔拭伤口的力量都没有,就这样,安静地等待死亡。
  好痛,钻心的痛……
  不知道,梦里会不会这么痛。
  火一样的灼热,浑身都在燃烧。又像是沉在水里,呼吸困难,要窒息了一般。沉重的身体,被死神拉扯着,拖向黄泉之国。 
  意识越来越难以集中了,眼前里纷纷杂杂的影像,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在大吼大叫,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思绪又飞远了。
  无法连续的思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仿佛内心深处的东西都自己飞出来了。由近而远着飘出一幕幕陈年往事。
  一时间,封启怜爱的语气,藏着一丝痛苦,“离,把你的心找回来,我会保护它的。”
  转眼,青鸾美丽的眼睛责问,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幸福……
  突然,刀插进了她的胸膛……一个男人转过身,那个拥有世间最清雅出尘的气质,最高贵骄傲的笑容的男人,染血的双手朝自己伸过来,“你永远也偿不清你的罪愆!”
  再一转眼,男人消失了,陷入一片黑暗。
  记忆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前飘去,黑暗中,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囚室,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让人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直把人逼疯的黑暗!
  三年!自己曾在这无边的黑暗度过了三年。没有任何光明,没有任何声音,比死还可怕的漆黑与安静!刚出来的时候,自己简直已经疯了一样。不能再回到这里!不能……
  恐惧如潮水般地浮上来,而另外一些太多年前浮影般的片断,曾经以为被自己所埋葬了得记忆,跟着晃了出来……
  千军万马踏起的滚滚尘烟,几万金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染血的刀,猎猎的军旗……
  车水马龙的辰京城,金碧辉煌的栖燕宫,遥远而清晰的故国……
  父亲死了,粗重的大手,搭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青白的脸朝着对面的墙上,眼睛怎么合也合不上……
  他最后的遗言,曾被自己埋在记忆最深的角落,模糊而清晰。
  “……扶西,你要做天下的王!”
  扶西……
  扶西!
  那是……
  多年前……自己另外一个名字。
  ……
  ……

  君心系何处

  深秋的早晨,空气格外清寒,湿润润的。秋意已越来越深,院子里的梧桐,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偶尔几点黄影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有些冷清。
  宫昱轻轻推开门,悄手悄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小心地不弄出半点声音。这两天,他几乎每天都过来陪着尚在昏迷中的离,一呆就是半天。
  榻上的人,苍白的额角上跳跃着的浅蓝血管,可以感觉到里面血液的缓缓流动,纤薄的让人想轻轻触摸。呼吸已经平缓均匀,不像刚救回来时,弱的让人心惊胆战。
  在近距离下仔细的观察,宫昱发现,他的五官极其清晰,双眉呈优美的弧度,修长的眼,如刀刻般的鼻梁,纤薄的双唇,虽然没什么血色,可那种淡淡的红,让人想起倾国酒的颜色,最极品的风华。皮肤非常的细腻,像最上好的瓷器,可能是生病或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并不是那种格外突出的美貌,但宫昱生长于王族,他看得出,这种几乎无可挑剔的轮廓,光滑毫无瑕疵的皮肤,是血统纯正的世家贵族,一代代精心培养传承的下来。
  封启曾经说他好像是燕国的旧贵族,亡国后,不知怎么流落到秦国来的。尤其记得,坐在树下的他,手执匕首时,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个人,也许,还上过战场吧,只有经历过战争惊天动地的杀戮的人,才会有那种类似于悲壮的杀气。
  ……
  正想着出神,不经意床边的纱帐晃了几下,才发现,刚进屋时门没有关牢,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透进阵阵凉意。连忙起身去关,刚走到门前,似乎听见床上的人轻吟了一声,规律的呼吸声微微有些紊乱……
  手下猛地一震,合上门快步走回床边。只见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向上掀起,幽幽的眸光慢慢透了出来。好像隐藏了无限暗淡的哀怨,疲倦和无奈,在虚空中盯了一会儿,又合上了。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已不同于昏迷时的软弱或是树下时的凌厉,恢复了淡漠和清冷。
  “你醒了!”宫昱的声音有点激动,比平常高出一倍。
  离的目光下移,看到守在床边,一脸兴奋的宫昱,静静的、没什么表情地盯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 不带什么感情的语气,和主人一样清冷。
  宫昱就没有这么冷静了,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虽然已在床头守了好几天,可现在面对清醒过来的人,要说些什么呢?
  “呃,那个……你……”不知怎么,他昏迷时想好的一大堆话,对上这双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睛,竟不会措辞了。
  你总算醒了,这几天我担心的要命……不对。两个人又不熟,这么说像是在套近乎。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或者,你身子还弱,请好好养伤……这似乎太显疏远。
  “你养好伤,回京后,就去我府里住……”冲口而出又猛地打住,宫昱有些懊恼,怎么说出这样莽撞的话来,自己平时沉稳,得体的措辞此刻竟如此笨拙!
  ……不过,这倒是此刻最贴近自己真实想法的话了。
  心底隐约地骚动,七王叔已经死了,这个人也许……可以属于……自己。
  对,我可以照顾他,照顾这个让自己迷惑,又有些心痛的人……
  想归想,但两人基本还算陌生,说过的话没超过三句,人家刚一醒,自己就说的这么直白,摆明了不怀好意嘛,连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外面可能还有人要杀你灭口,我那里,那个……”
  “好的。”
  “比较安全……嗯,呃?”
  “好的。”平静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疑惑,没有询问,好像说着毫不关己的话题,无论别人怎样做,都不会反对。缥缈的神情没有注意的宫昱的愣怔,静默片刻后,一股体力不支的倦意袭来,稍稍舔了一下因缺血而有些干燥的下唇,再次合上眼,重新陷入了梦境。
  宫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沉眠的人,鬓角柔软的发丝,轻拢的双眸,清凉安静的气息,原本灰白的唇微微润泽后,闪烁着异样的水光,透出一点绯红,连上等的胭脂香粉也比之不上。
  美丽,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的感觉。
  离的冰冷、苍白、凌厉、削弱、哀伤,也许根本谈不上一个“美”字。但宫昱此刻看着他,感到一种沉醉了的美丽,心里一阵阵的异动……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
  入冬的第一场小雪后,离的身子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至少不是整日昏迷,呼吸微弱的像是随时要停止。
  黔同县那个年轻大夫,叫做九易的,的确有几分本事。当日眼见就要不行了的人,嘴角不停地淌血,被他轻轻重重几十针灸下去,生生把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里,一日两次所用的汤药,连那些行医多年的老头子们看了都佩服不已。
  不过,让宫昱在意的是,九易刚见到离的时候,突然白下来的脸色,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如他事后所解释的那样,是因为第一次碰到这么重的伤势么?
  但若说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两个人也不像曾经认识的样子。
  他对离的态度虽然关心,却是生疏而恭敬的。离醒过来后见到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么多天两人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宫昱百思不得其解……
  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的事情很多,宫昱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大夫。
  封启的遇害,对秦国来说可以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手握重兵、坐镇东疆的秦七王,多年来一直是秦国国内各派势力稳定,国外武力威慑四方的重要人物,如今他一死,朝廷里上至国君王子,下至边疆小吏,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十几天前,宫昱已派亲信卫戋护送灵柩返回阳京,自己则以部署追查凶手的理由一直留在黔同。
  那天行刺的人都扮作普通的山匪强盗,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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