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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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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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原时空,关卓凡就有个看法,中国古代宫廷建筑,外面看着气魄,但里面的空间利用率太低,使用功能更是叫人不敢恭维。

    皇帝后妃的寝宫,外面金碧辉煌,里面昏暗狭小,关卓凡清楚记得初见识时闪过的念头:当皇帝有什么好?

    现在既然由我来修这个园子,就要好好过一把设计师的瘾,且看我如何将现代建筑文明注入古典宫廷苑囿。

    相信御姐一定会喜欢的。

    当然,虽然中西结合,毕竟还是以中为主,北京周边的石场就可以提供足敷使用的石料。部分特殊的石料,关卓凡宁愿进口,也不想求诸国内其他地方。

    还是运输的问题。海运似乎途远,但单位成本却远远低过陆路。特别是,中国没有可能在短期内就建设起发达的铁路网,也基本不存在现代意义上的公路,长途运输的费用,远远超过海运;就连时间,也未必快得过漂洋过海。

    中国工匠不能制造的石件,如西洋雕塑等,可以一并同船满荷运来。

    还有一个重要的伏笔。

    外洋供应北京的货物,当然在天津港卸船。像石料、石件这种沉重的货物,卸船之后如何尽快运抵北京呢?

    咱们在北京和天津之间修条铁路吧?

    单单是为了尽早入住颐和园,御姐也得支持铁路的修筑。

    铁路这个东东,有了第一条,还怕没有第二条、第三条吗?

    关卓凡下值,回到家没多久,翁同龢的帖子就递了进来。

    关卓凡微微一笑,吩咐请进。

    两个人见了面,翁同龢给关卓凡下跪请安。关卓凡很客气,请翁同龢换了便服,分宾主坐定,下人端上茶来。

    翁同龢表示感谢贝子识拔,特来请益。关卓凡见他雍容儒雅,不卑不亢;骤膺大任,却既无谄媚之色,又无轻狂之态,心里也暗自称赞。于是说叔平你太谦虚了,我为国家荐贤,以后“同殿行走”,也要请你多多指教。

    翁同龢表面从容,内心的感受,却真正是“喜从天降”!

    人臣之贵,无逾帝师;从此登上入阁拜相之路——这些都不消说了。更重要的是,翁家现在处于一个很困难的时期,这个“弘德殿行走”,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说是“叔侄状元”,但“侄状元”翁曾源,身患极严重的隐疾——“羊角疯”,即癫痫,随时发作,是没有出仕的可能的。

    翁曾源的父亲,翁同龢的长兄翁同书,做过安徽巡抚,后获罪革职拿问。因为老爹翁心存当时做着小皇帝老师的关系,翁同书幸免一死,“发往军前效力”。迄今,已经在甘肃的瀚海戈壁中,啃了好几年的风沙了。

    因此,翁同书能否生归乡梓,翁家能否重新崛起,全在翁同龢一人身上。

    现在,有望了!

    说起来,翁家因为翁同书的缘故,早已间接地和关卓凡发生了联系。这个“中间人”,是苗霈霖。

    咸丰十一年,即1861年,苗霈霖反水,围攻寿州。寿州城内的安徽巡抚翁同书,对苗霈霖主“抚”,答应了苗的诸多要求,并上奏为苗说好话。苗霈霖乃暂时撤围。朝廷只好顺水推舟,令苗霈霖“戴罪立功”。

    不想苗霈霖没过多久,重新围城,终于攻破寿州,俘获翁同书等大员。

    这下子事情就闹大发了。

    翁同书封疆大吏,守土有责,身负和地方“共存亡”的义务,本该“殉节”的——何况你还被人俘虏了?

    翁同书没有殉节,只好下狱。

    为了大儿子的性命,翁心存以古稀高龄,抱老病之躯,挣扎着每天入直,给小皇帝上课,结果不堪劳累,当年就挂掉了。

    追本溯源,罪魁祸首,当然是那个苗霈霖。

    因此,苗霈霖覆灭于关卓凡,翁家家祭乃翁,很是痛哭流涕了一番。

    也因此,翁家对关卓凡,极有好感,早生倾慕。

    现在翁同龢又蒙关卓凡举荐,成了帝师,家道亦可因此中兴,对关卓凡,更加感激。那种心态,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找到组织了”。

    翁同龢说道:“旨意里边,为两宫皇太后‘进讲’《治平宝鉴》的差使也派了给我,同龢不胜惶恐,一切要请贝子指点。”

    关卓凡心里一笑,暗道:这件差使该怎么办,你还真得问我。

    于是说道:“叔平,两宫皇太后虽然圣明天纵,不过毕竟没有读过大书,所以太晦涩的典谟训诂是不好拿来‘进讲’的。总要深入浅出,叫两位皇太后听得明白,听得有意思。不然,如倭艮峰一般,学问再大,‘上头’不明所以,又有什么用?”

    翁同龢微微动容,这段话,真是字字千金!能否“启沃圣聪”,“帘眷”是厚是薄,全在这几句话里面了。

    当下深深受教。同时,心里面也异常欣慰:关卓凡如果不拿自己当“自己人”,是不会说这番话的。

    关卓凡又说道:“说起倭艮峰,以后‘同殿行走’,他是前辈,咱们该去拜访拜访的。”

    翁同龢颇为意外,他自己原本就打算去拜访倭仁的,但没想到关卓凡也要去。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有话问你() 
说走咱就走,关卓凡前,翁同龢后,打轿往倭府而来。

    到了西江米巷倭府,关卓凡下了八抬大轿,抬起头来,见所谓“倭府”,不过一个一进的小小四合院,门漆黯淡,墙上泥灰剥落,砖头都露了出来。

    关卓凡大出意料,心中不由叹息:这个倭艮峰,虽然卫道守旧,却真正是一清如水!

    倭府仆人见居然是关贝子亲自登门,吓一大跳,赶忙进去通报。

    关卓凡对翁同龢笑道:“叔平,咱们自个进去,不然倭艮峰老天拔地的,还得出来迎咱们。”

    说罢抬脚进了倭府,翁同龢只好跟着进来。

    关卓凡说的没错,刚进院门,便见须发皓然的倭仁,从正房内掀帘出来,踩着碎步,气喘吁吁地奔下台阶。

    关卓凡赶紧走快几步,在倭仁撩袍准备下跪的时候拦住了他,说道:“艮老,你是老前辈,我还年轻,这个礼可当不起!”

    但倭仁那肯“废礼”?到底扎扎实实地请了安。关卓凡竟不受他全礼,长揖到地,还了半礼。然后搀着倭仁的手,一起走进了正房。

    老倭仁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

    宾主坐定,关卓凡见四壁萧然,暗暗点头。

    略抿了一口茶,关卓凡说道:“我和叔平新领了‘弘德殿行走’的差使,骤膺艰巨,深恐力有不逮;艮老士林宗镜,久任帝师,特来请益。”

    如果只有翁同龢一人,倭仁一定长篇大论,而起头的又一定是“辨学术当恪守程朱,以外皆旁蹊小径,不可学也”。这个“旁蹊小径”,自然是陆九渊、王阳明,于是便开讲“朱陆异同”。

    接下来,还会诲人不倦,要翁同龢“端庄静一”、“涵养本源”、“察几慎动”、“克己复礼”,等等。

    可关卓凡在座,倭仁能说什么呢?难道说,这个“兵事、洋务”,泯灭华夷,教坏皇帝?

    倭仁只会发“议论”,其实并不善“言辞”。现在被关卓凡堵在家里,情形仿佛同文馆一役,被恭王“请君入瓮”一般——他还不晓得,恭王的“请您来做”,其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位关贝子。

    憋了半响,老脸都快憋红了,方才讷讷地说了几句,言不由衷,自个也不晓得自个说了些啥。

    关卓凡倒也不在乎他说了些啥,一律口称“受教”,然后向门外喊了一声“来呀”。

    贝子府的听差掀帘而进,手里捧着一个包裹。

    解开包裹,里面是一只木匣;打开匣盖,关卓凡小小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来。

    倭仁老眼虽花,却也心中一跳:像是宋版书!

    关卓凡将书放在倭仁面前,封面上大大的三个字:近思录。

    倭仁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关卓凡微笑道:“前几日,得了一本宋版的《近思录》。我想,艮老儒林领袖,理学宗师,这本书,只有在艮老这里,才算得其所哉。”

    如果关卓凡拿出的是银票,莫说你个贝子,就是亲王,倭仁也会当场峻拒。

    可是,这是《近思录》,是宋版的《近思录》。

    《近思录》为朱熹和吕祖谦合著,辑录所谓“北宋五子”——周敦颐、程颢、程颐、邵雍、张载——的学问精义,其编排依朱、吕的理学思想体系,算是尽括了源于周敦颐的程朱一脉的理学学术主体。

    程朱为倭仁所宗,宋版《近思录》,开卷即闻先贤呼吸,老先生怎么能够不激动?

    倭仁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不要”的话来。

    关卓凡又随便聊了几句,便说“天色已晚,不便再扰”,于是和翁同龢起身告辞。

    倭仁送出大门,看着二人上轿而去。

    良久,长叹一声。

    言路上对小皇帝功课“改良”的“反应”,如期发生了。

    只是,雷声小,雨点更小。

    上折子的不止一个,但大多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明确表示反对的,只有一个叫孙东谋的,詹事府的右庶子,正五品。

    略出关卓凡的意料,此君首先反对的不是“洋务”,而是“兵事”。

    孙东谋引经据典,先说,“《六韬》有云,‘圣人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又说,“《老子》三一章,‘夫佳兵者,不详之器,物之恶也’”;接着再说,“本朝王念孙考,‘佳’字实为古‘唯’字,则‘唯兵不详’,古圣明训。”

    然后来了一段很搞的,“亚圣曰,‘君子远庖厨’,不忍见禽兽之将死也,况乎人为万物灵长,涂炭僵仆,肢体分裂,能不衷怀恻然?”

    反正就是说,“兵事”这个东西如此邪恶,皇帝怎么可以碰呢?

    终于讲到了“洋务”。

    孙东谋并没有直接反对“洋务”。形势发展至今,守旧派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现实:笼统地反对“洋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种折子注定“淹”了;他们的对策,是摆出“就事论事”的姿态,反对、攻击具体的政策。

    孙东谋说,“洋务”这个东西,琐碎繁细,自有相关的臣子办理,“何劳厪虑”?圣天子应该垂拱而治,这样自然君臣相安,天下天平。

    关卓凡叹息:我真是高估了你们的战斗力。

    一般情况下,这种折子,应该“交议”。一旦发了下来,其他的旧派人物就可以这个折子为根据,生发意见,形成声势。

    孙东谋算是一个“开路先锋”。

    但关卓凡才不会按照这个剧本演呢。

    折子前一天递进去,第二天上午,钟郡王奕诒来到了詹事府,“有旨意问孙东谋”。

    钟王前不久刚补上御前大臣,恭王和两宫大吵的那一次,钟王刚好当班,还小露了一脸。当然,只是作为慈禧的“人肉布景板”,随班进退而已。

    钟王是近支宗室中有正式职司的最年轻的一个,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办“传旨”的差使,兴头极高,旨意的内容,昨儿晚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詹事府大堂已经摆好了香案。钟王进来,只见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团龙褂,宝石顶子,白玉翎管里插着一根长长的双眼花翎,微微晃动。冬天的阳光斜入,照在小伙子的身上,愈发显得精神奕奕。

    詹事、少詹事、庶子、洗马、中允、赞善、主簿,一众职司人等,心里都在嘀咕:传什么旨呢?居然还派了一位郡王来?

    钟王在上首居中站定,朗声说道:“有旨意问孙东谋话,孙东谋跪听!”

    已经在边上“敬候”的孙东谋,立即上前,在下首跪好。

    钟王说道:“有旨问你,‘圣人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夫佳兵者,不详之器,物之恶也’,还有,‘唯兵不详’,‘君子远庖厨’——这几句话,问孙东谋,洪杨乱起的时候,你有没有跟洪秀全、杨秀清说过?”

    孙东谋“脑子”嗡地一声,背上的汗冒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旨意的问话不能不答,他颤声说道:“回皇上的话,臣……没有。”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英夷、法夷内犯,火烧圆明园的时候,这几句话,你有没有和英国人、法国人说过?”

    孙东谋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回皇上的话,没,没有。”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如果你向洪逆、杨逆说了这几句话,洪逆、杨逆是否会洗心革面,束手就擒?”

    孙东谋汗出如浆:“回皇上话,这个……不,不会。”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英夷、法夷又如何?是否听了你这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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