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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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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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英夷、法夷又如何?是否听了你这几句话,就园子也不烧了,乖乖地退兵?”

    孙东谋的头碰到了地上:“回皇上的话,不会,这个,臣,愚钝……”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应激反应()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圣祖三次亲征准格尔,是否多余?是否不该?”

    孙东谋的额头碰地有声:“回皇上的话,圣祖天纵英明,臣,臣鄙陋……”

    钟王说道:“问孙东谋,朕觉得写字做文章,也十分之‘琐碎繁细’——是否可以通通交给臣子去办,朕从此不须学写字、学做文章了?”

    孙东谋的额头已经碰得青了,语不成声:“臣荒唐,回皇上的话,臣荒唐,臣荒唐……”

    钟王说道:“孙东谋,旨意的话已经问完了,你有什么话回奏吗?”

    孙东谋惊魂不定,喘了几口气,颤声说道:“总是臣不读书,所上折议……愚钝鄙陋,粗疏荒唐,臣……知错了,嗯,这个,圣学渊深,非臣等可窥,醇亲王所奏加皇上‘兵事’、‘洋务’功课事,臣……附议。”

    钟王点点头,是满意的神情,说道:“好的,我会代奏。”

    小伙子自觉差使办得漂亮,昂首阔步地出了詹事府,兴兴头头地回宫缴旨了。

    可怜孙东谋汗湿重衣,几乎站不起身。整个詹事府的人都呆若木鸡,居然也没有人上来扶他一把。孙东谋好不容易自个站了起来,丧魂落魄,走了几步,一个趔趄,竟然又摔了一跤。这时才有人赶快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詹事府里这番疾风骤雨,将言路上还存着异样心思的守旧派彻底打蔫了。

    孙东谋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但这番刁横狠辣的“问话”,逼得人无地自容,比什么处分都吓人。而且,出于詹事府大堂之上,“杀鸡儆猴”的“立威”意味极其明显。

    朝野上下,都有共识:加皇上“兵事”“洋务”功课,上位者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继孙东谋而起的,遭受的,肯定就不是痛骂,而是暴打了。

    也是关卓凡运气好,最早跳出来发难的,只是一个詹事府的右庶子。

    言路所谓“翰詹科道”,“翰”是翰林院,“詹”是詹事府,“科”是“六科给事中”,“道”是御史道。其中,六科给事中和御史道都属都察院。在翰林院、詹事府、都察院三者中,翰林院地位最高,都察院权力最大,而位置最尴尬、最不重要的,就是詹事府。

    詹事府最早是太子的辅佐机构,康熙废储之后,“太子”二字便不存于清朝政治,詹事府的本职消失,蜕变成一个纯粹的清秘之地。在功能上,詹事府和翰林院其实是重叠的,分翰林院的一点活儿来干,有资格进翰林院但暂时进不去的,在这儿先打打杂。

    就是说,这其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机构。

    原时空光绪二十八年,即1902年,改革官制,实行新政,第一个被裁掉的,就是詹事府。

    如果孙东谋供职的地方是翰林院或都察院,就不好派人跑进去大庭广众地指着鼻子骂了。

    这种方式的打脸,左右人等也会疼痛,连带着整个部门跟着丢脸。丢翰林院和都察院的脸,打击面太宽,难免使人起狐悲之念。遭受池鱼之殃的许多人地位重要,其中还有立场和己方接近的,不利于建立“统一战线”。

    可如果不在一个有象征意义的场所,当众对孙东谋“下手”,威慑力就不够。

    詹事府就是这样一个不过不失、恰到好处的场所。

    钟王来办这个差使,几乎是最好的选择。近支郡王的身份,对外可以强调,这道旨意代表皇族也即最高统治集团的意志。同时,年纪轻,办这种差使不算失身份;年纪更大、地位更高的王爷,未必肯办这种差事。

    还有,钟王口齿伶俐便给,如果换了别的人,比如醇王,就算肯干这个差事,分量也更重,可是说话结结巴巴,气势上未免不足,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当然,加皇上“兵事”、“洋务”功课的折子是醇王上的,不能由他自个来骂人。

    孙东谋其实没有什么背景,真正有背景的人,反倒站在后面,观风望色。

    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倭仁,以自己同为“弘德殿行走”,有瓜田李下之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掌都察院的新任左都御史潘祖荫,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支持醇王;但是,这只是他个人的意见,“诸公请自行其事”。

    所以,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反对派就没有一个主心骨。没有大树可以依靠,行动起来,自然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等见到朝廷的疾声厉色,清楚再做仗马之鸣的后果,便偃旗息鼓了。

    这一关,关卓凡过的意料之外的轻松。

    关卓凡认真分析,认为除了自己事先的种种布局和事后的凌厉态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因为美国平叛大捷,这个时候,也即1865年前后,本时空中国人的心态,和原时空中国人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原时空,国人的心态,是失败者的心态;本时空,国人的心态,是半个胜利者的心态。

    关卓凡以为,原时空的排外,除了观念的守旧,很大程度类于生物的“应激反应”,是一种失败者的自我本能防护。

    因为恐惧而抗拒,自我切断和外界的沟通、交流,以自我想象和强化出来的优越感,维持本体平衡,构筑防护罩,以使自我能够在剧烈变化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套中人”,其谓也。

    或者叫:“排异反应”。

    其实,中国的保守,大多数时候,只集中于“制度”层面;“器物”层面,对外一向是开放、包容的。

    中国的器物文明,兼容并蓄,有无数的外来因子。这个传统,直到明末,都没有发生实质改变。

    晚明的士林,对“格物”、“火器”、“兵学”,都有浓厚的兴趣。后人很难想像,那个时候的儒生,居然有许多人醉心“设计火器”和“研究战法”。纸面上的“新式火器”层出不穷,“新战法”也时有所闻。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对满洲的军事失利不断,人们希望依靠新式武器扭转战局。

    一个是,彼时,东西方文明开始发生直接的碰撞,中国人开眼看世界了。

    当然,没有基本数理知识和工业经验打底,这些设计,“新式火器”也好,“新战法”也罢,绝大多数荒腔走板,没有实用价值,也基本没有走出过书斋,走下过纸面。

    但至少,那个时候,少有人把西方的先进技术,仅仅视作“奇技淫巧”。

    彼时的中国,面对科学技术已经走在自己前面的西方,心态依然是平和的,依然还是强者的心态。因此,可以从容吸取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只是这种吸取的力度还非常有限。

    西方对中国领先的幅度还有限,中国也并不真正了解这种领先的意义。毕竟,在发生中西对抗的时候,依靠地理和数量上的优势,中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解西方技术领先带来的优势。

    无论如何,对外来的器物文明,彼时的中国,并不会发生“排异反应”。

    彼时的中国,还没有经历自己无法理解的失败,还没有遭受这种失败带来的强烈刺激。

    当终于剧痛于这种强烈刺激,不同体质的个体,发生了完全不同的“应激反应”。

    日本的“应激反应”:抛弃这具为自己带来痛苦的躯壳,挣扎化蝶重生。

    中国的“应激反应”:缩进这具躯壳的更深处,作茧自缚。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如果这种失败发生在明末,而不是清末,中国又将如何反应?

    历史无法“如果”,关卓凡只能庆幸,自己做了一个历史投机者能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加入美国的内战,并成为胜利者。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都到步军统领衙门来() 
轩军美国平叛的胜利,告诉国人,我们也能够打败洋人;并予国人强烈的心理暗示:对英法的失败,只是“暂时的失败”,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把场子找回来。

    中国人因为前所未有的屈辱、恐惧,而生发的对洋人的“应激反应”:或者奴颜婢膝,或者完全排斥——这两种看似相反的反应,其实异曲同工——都尚未固化,这个时候,关卓凡以一场对外的大胜,为中国人扫除心魔,重建信心。

    国人的心态,乃从一个失败者,转向半个胜利者;从一个弱者,转向半个强者。则对外来的器物文明的抵抗,自然松动。

    为小皇帝加“兵事”“洋务”功课一役的胜利,还让关卓凡获得一个重要的经验:对于这种单纯的观念层面的反抗,绝不要做什么“虚怀若谷”、“倾闻谏议”的姿态。而是要一开始便以行政暴力,自上而下,兜头狠击,将反对意见,“扼杀于萌芽之中”。

    就是说,不给反对者说话的空间。原时空的史实证明,这种事情,鸡同鸭讲,根本不可能通过讲道理说服反对者。给反对者说话的空间越大,反对的意见便越多,最终朝堂之上,洋洋盈耳的肯定都是反对的声音。

    到了这种时候,如果强行推行原议,反倒以人“独裁”的口实,阻力反倒会大得多,连自己人也会底气不足。事情便可能办得不汤不水,甚至半途而废,无疾而终。

    要做的,是利诱、拉拢、威逼、分化、打击,而不是“说服”。

    关卓凡乘胜追击,本年度最后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三品衔驻美公使”,波澜不惊地通过了。

    这位本时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正式的驻外使节,叫做郑藻如,字志翔,号豫轩,广东香山人。他是咸丰元年的举人,洪杨乱起,办过团练,打过依附长毛作乱的“红巾军”,乃为曾国藩赏识,入曾幕帮办洋务事宜。

    郑藻如和容闳是同乡,轩军赴美之前,容闳向关卓凡推荐郑藻如,说他英语好,熟悉洋务,又打过仗,如果请他赴美帮办军务,正可得其所长。关卓凡于是写信给曾国藩,商请郑藻如入幕。曾国藩很大方,当即割爱;而可以建功于异域,郑藻如自己也很兴奋。

    入美之后,郑藻如如鱼得水,襄办军务,调度后勤,折冲樽俎,算是关卓凡幕中最有力者之一。归国之后,又跟着关卓凡剿回、剿捻,已经积功保到了道台衔。

    考虑驻美公使人选的时候,关卓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郑藻如。

    事实上,轩军赴美之前,关卓凡就有了这个打算。带郑藻如赴美,除了他确实是合适的人才之外,还多少有“考察”未来驻美公使人选的意思在里面。

    郑藻如能够在彼时就成为驻美公使的备选,是因为,在原时空,他就做过中国的驻美公使。不过,那是光绪七年,即1881年的事情。那个时候的郑藻如,已经将近耳顺之年了。

    原时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正式的驻外使节,是本时空主持“顾问委员会”的“主任委员”郭嵩焘。光绪元年,即1875年,郭嵩焘出任驻英公使。

    当时,为了这个事情,朝野内外,吵得沸反盈天;本时空,郑藻如出任驻美公使,却风平浪静,鸦雀无声。

    极其鲜明的对比。

    光绪元年,英国外交官马嘉里在云南被杀,英国声称“撤使、绝交、用兵”。清廷委曲求全,签署《烟台条约》,答应英人种种要求,其中包括派出钦差大臣赴英表示“惋惜”——其实就是道歉,并出任驻英公使。

    这个活计找上了郭嵩焘。

    可是,这真不是个好活计。

    外国派使节驻华,已经被视为对中国的侮辱,何况倒过来派使节驻洋?那不是“事鬼”吗?

    舆情汹涌,多有人痛詈郭嵩焘“汉奸”、“贰臣”,还编出一副对联:“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

    湖南士绅群情激愤,以为郭嵩焘大丢湖南人的脸,声称要开除他的省籍,甚至要砸打郭宅。

    连亲朋好友,都认为郭嵩焘“有辱名节”,此行“徒重辱国而已,虽智者无所施为”。

    关卓凡想,这班人的逻辑真是“自虐”——洋人驻华,是对中国的侮辱;那么华人驻洋,为什么不是对外国的侮辱呢?

    总之左右不能和洋人接触就是了。

    “马嘉里案”的背景下,失败者的“排异反应”,“套中人”的嘴脸,淋漓尽致。

    关卓凡曾经觉得,英国人真笨,他们是真心希望清廷派驻公使的——可干嘛要和“赔礼道歉”连在一起?

    后来想想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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