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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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7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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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份“廷寄”,都盖上了军机处的银印,都标注了“六百里”,交给军机章京,这才腾出空儿来,祭一祭五脏庙——呆一会儿,要长途跋涉的赶去西山,时间再紧,午饭也是一定要吃的。

    本来是“食不言”的,但吃到一半,许庚身突然来了句:“这两份折子,刘子默的,情理之中;丁稚璜的,略略出乎我的意料。”

    文、曹、郭三人,微微一怔。

    “嗯,听星叔这么说,”郭嵩焘说道,“我亦有同感。”

    刘长佑做直隶总督的时候,整顿盐务,激出了张六之变。乱民年二十八起事,长驱而北,京畿震动。张六之乱虽然很快便被轩军敉平,可是那个年,两宫皇太后以下,却是没有一个人过得好了。

    张六之乱,刘长佑激起变乱于先,应对不力于后,本来,是要吃个大大的挂落的,可是,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台面上的处分,平调云贵,还得了一个“督办云、桂、黔三省军务钦差大臣”的头衔——反倒升官了!

    这一切,全靠关卓凡的一力主张,刘长佑对关卓凡,自然是感激涕零,因此,许庚身说“刘子默的,情理之中”。

    可是,丁宝桢和关卓凡,似乎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渊源,何以也会上这个折子呢?

    这就是“略略出乎我的意料”。

    曹毓瑛沉吟了一下,说道:“博公,我记得,丁稚璜接阎丹初的山东巡抚的时候,只是一个署理布政司吧?”

    “不错,”文祥想了一想,点了点头,“是署理布政司。”

    “他接下来的这个山东巡抚,”曹毓瑛说道,“反而没有‘署理’二字,虽然巡抚和布政司,都是从二品,但究其竟,这其实得算连升两级了吧?”

    文祥略略迟疑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算连升两级。”

    许庚身轻轻“啊”了一声,说道:“我明白琢如的意思了——彼时,丁稚璜的资历,掌山东巡抚的正印,略嫌不足——”

    微微一顿,“黄崖山教案,阎丹初调任户部,丁稚璜接山东巡抚,皆出于轩邸的一力主张——轩邸于丁稚璜,是有知遇之恩的!”

    这个分析,略一深思,文祥、郭嵩焘两个,都不能不赞同。以丁宝桢的为人,大关节上面的动作,绝不会仅仅出之以个人的恩怨,但无论如何,这个折子,有感激知遇、仗义执言的因素在。

    事实上,刘长佑上那份折子,应该也不仅仅是因为忧虑日后对法的战事吧?

    郭嵩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得轩邸知遇的,督抚也好,朝臣也罢,可不止丁稚璜一人啊。”

    文、曹、许三人,都是心中一动,相互以目,个个面色凝重。

    “筠公说的不错,”曹毓瑛慢吞吞的说道,“一、二品的大员,地方也好,朝廷也罢,轩邸对之称得上‘知遇’二字的,确不止于丁稚璜一人,就拿星叔方才语及的、丁稚璜的前任阎丹初来说,那才是真正得轩邸‘知遇’的人呢。”

    黄崖山教案,血流成河,死无孑类,其中包括数百山东本地的官眷,山东地方如沸,山东籍的京官,也对阎敬铭群起攻之。在这种情形下,阎敬铭不能不去山东巡抚之位,但在关卓凡的大力运作下,他不仅没有降级,反而右迁北京,自从二品的巡抚,摇身一变,成了从一品的户部尚书!

    这份“知遇”,确实过于丁宝桢的“超擢”了。

    “仔细想一想,”许庚身说道,“阎丹初和刘子默的境遇,倒是相差仿佛呢。”

    大伙儿略略一想,果然!阎、刘二人,都是因为勇于任事,捅出了大篓子,也都是因为关卓凡的一力维持,不降反升。

    阎敬铭之清刚,不在丁宝桢之下,只是他身在朝廷,又是“王大臣会议”的当事人,晓得出入分寸,因此,才暂时没有像刘长佑、丁宝桢那样跳出来说话。可是,这个火头,既然已经在地方上点起来了,而且是四个大大的火头,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一路向北,延烧至朝廷里面?到时候,阎敬铭之流,就未必还按捺得住了!

    想到这一点,有的人就觉得嘴里的食物,不辨滋味了。

    *(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如鼎如沸() 
“你们说,”许庚身说,“接下来——朝廷里面如何先不说,地方督抚,还有谁会步李少荃、瑞澄泉、刘子默、丁稚璜之后尘的?”

    就是说,还有谁会上折,为轩亲王叫屈,要求他留在中枢、主持国政的?

    这个事儿,被动应付是一会事儿,主动探讨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其余三位大军机,都在紧张的转着念头,一时之间,无人接口,军机处里的气氛,略略有几分尴尬。

    过了一会儿,文祥说道:“我觉得,星叔的话,有道理!咱们也不要掩耳盗铃了,未雨绸缪,到时候事情出来了,才不会太过手忙脚乱。”

    气氛活络些了。

    “吴仲宣如何?”郭嵩焘试探着说道,“他和瑞澄泉的情形,似乎……有几分相似。”

    吴仲宣,吴棠。

    惠征病逝任上,慈禧姊妹扶柩回京,半路上盘缠不继,求告无门,困在清河县的卫运河上,寒水茫茫,相对饮泣,不知何以未计。

    未曾想,彼时的清河县令吴棠,不但送来了三百两银子的奠仪,还具衣冠到丧船上祭吊。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况乎彼此一无渊源?慈禧两姊妹感激涕零,吴棠辞去之后,两个女孩子,就在亡父的灵前,自誓他日如果得意,绝不能忘了吴县令的大恩厚德。

    辛酉政变之后,吴棠官符如火,一路做到了四川总督,这,全是因为同圣母皇太后的这一段特殊的渊源。在这个意义上,他和瑞麟,确实“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个“几分”,简直可以说是“十分”。

    瑞麟和圣母皇太后的渊源,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吴棠和圣母皇太后的这一段渊源,知道的人可就多了。

    许庚身点了点头,说道:“筠公说的不错,吴、瑞两位的际遇,确实挺像,而且——”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吴仲宣之所以能够封疆天府之国的四川,说起来,其实同瑞澄泉也不无关系呢。”

    当年,两广总督瑞麟和广东巡抚蒋益沣,相互攻讦,都上折子弹劾对方。督抚同城而不和,是不可以的,不论孰对孰错,一定要调走一个。瑞麟既是硕果仅存的旗督,又是圣母皇太后的私人,是动不得的,那就只好调蒋益沣走了。

    于是蒋益沣平调甘肃,去替他的老上司左宗棠打下手。广东巡抚由丁世杰补缺,负责查办瑞、蒋一案的河道总督吴棠,则捡了个大便宜,出任彼时悬空的四川总督。

    这其实是慈禧和关卓凡做的一笔交易:拿丁世杰的广东巡抚,换吴棠的四川总督。

    反正,拐弯抹角的,吴棠捡来的这个四川总督,同瑞麟确实“不无关系”。

    “不过,”曹毓瑛沉吟说道,“成都还没有通电报,吴仲宣的消息和动作,还不能这么快。”

    “还有,”文祥说道,“吴仲宣和瑞澄泉两位,际遇虽像,脾性……其实不大像。”

    这是非常有见地的看法,只是无法深谈。

    瑞麟是真正的慷慨宽厚,当年接济慈禧姊妹,纯粹出于同族之义,并没有什么市恩的企图,而吴棠——

    坊间一直有一个传闻:当年的清河县卫运河上,距惠征的丧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只丧船,灵主是吴棠的故人——巧的很,也是一位道员。吴县令的丧仪,其实是送给他这位故人的,夜幕之下,家人糊里糊涂的搞错了,送到了惠征的丧船上。

    搞清楚状况之后,吴棠大为恼火,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决定讲错就错,非但没有把这三百两银子要回来,反而整肃衣冠,鸣锣开道,到惠征的丧船上行礼致祭,终于结下了这一段“无心插柳”的善缘。

    当然,这段传闻,圣母皇太后和醇郡王福晋姊妹,是不会晓得的——没有人赶在她们面前嚼这个舌头。

    “那——”郭嵩焘说道,“我想,就是赵竹生、刘松岩、丁寄秋三位了。”

    文、曹、许三人,心里都是微微一沉。

    几位大军机都晓得,赵景贤、刘郇膏、丁世杰三人,迟早是要跳出来的;亦都明白,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折子,这三位,不过是在等“火候”二字——他们身为轩亲王的嫡系,不好过早出头,前边儿,一定要有些“铺垫”。

    现在,李鸿章、瑞麟、刘长佑、丁宝桢都上了折子,这个“铺垫”,足足够够了。

    “如果赵竹生、刘松岩、丁寄秋也上了折子,”曹毓瑛说道,“那么,咱们掰掰手指头——湖广、两广、云贵、两江,加上直隶的山东——”

    顿了一顿,微微苦笑,“大半个中国,如鼎如沸了!”

    又顿一顿,“而且,还没有算上陕甘!”

    陕甘总督是左宗棠,目下正在乌鲁木齐呢。

    连李少荃都跳了出来,左季高还用说?——他现正和轩军一个锅子里搅勺子呢!

    “这个事儿,”许庚身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李少荃算是‘首倡’,我估计,到时候左季高晓得了,说不定……还会引为恨事呢!”

    许庚身的口气,虽然有一、两分戏谑,但文、曹、郭三位,却都深以为然:左宗棠最看不对眼的一个人,就是李鸿章;这件事情上,不仅“首倡”的风头,被李鸿章抢了去,左宗棠还因为道路阻隔,成为天下督抚之中,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人,不论有什么动作,别说“首倡”了,不“包尾”就不错了。

    以左宗棠的脾气,确实可能“引为恨事”的。

    郭嵩焘闷声说道:“弄不好,咱们去戒台寺的这段辰光,赵、刘、丁三位的折子,就到了。”

    赵景贤、刘郇膏、丁世杰的动作,能不能这么快,不好说,但是,再怎么迟,他们的折子,明、后天之内,也一定会到了。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微微苦笑。

    “所以,”文祥郑重说道,“无论如何,今儿得把轩邸……嗯,拿母后皇太后的话说——‘架’也‘架’了回来!不能叫他在戒台寺过夜!”

    “对!”

    “对!”

    曹、许、国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顿了一顿,许庚身说道,“还有一位——曾涤生,不晓得会不会有所动作?如果有,又会如何动作?”

    这是最重要的一位“地方督抚”。

    曹毓瑛看向郭嵩焘:“筠公,你这位老友,你怎么看?”

    郭嵩焘想了一想,微微摇头,说道:“我说不好。曾涤生是‘万言不如一默’的脾气,这一类的事情,他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过——”

    踌躇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您既然“说不好”,我就“不好说”了。

    “其实,”曹毓瑛叹了口气,“地方督抚,还不是最叫人头疼的,我最担心的是——”

    顿了顿,“是天津那边儿。”

    天津那边儿?

    文、许、郭三人,一齐看向文祥。

    看到三位同事的神色,曹毓瑛晓得他们误会了:“不,我不是指圣母皇太后,呃……轩邸‘自请退归藩邸’的事儿,圣母皇太后……应该还不晓得。”

    那是自然,圣母皇太后连大行皇帝龙驭上宾都还不晓得呢。

    “我说的,”曹毓瑛犹豫了一下,“是……华远诚、张克山。”

    华尔,张勇。

    文、许、郭三人,都猛然一震。

    “这个事儿,”曹毓瑛继续说道,“以华远诚、张克山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可是,如果……”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或者,没到“万不得已”,华尔、张勇也如李鸿章、刘长佑等,上折为轩亲王鸣冤叫屈,则会如何?

    那就相当于,军队公开对朝廷表示不满了。

    如是,其严重性,远远超过了“大半个中国,如鼎如沸”。

    军机处内,一片沉默。

    文祥打破了沉默:“吃的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动身吧——紧赶慢赶,怎么也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来!”

    *(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失心疯() 
今儿的午觉,母后皇太后果然没法歇好,辗转反侧了许久,朦朦胧胧的打了个盹儿,便一惊而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兀自昏昏沉沉的,可看看辰光也差不多了,只好起身,略作盥洗。

    喜儿一边熟练的替慈安梳着头,一边说道:“主子,七福晋约了今儿下午进宫问安,您可别给忘了。”

    慈安一愕:“啊?有这回事儿吗?”

    “唉,我就说您老人家贵人多忘事!”

    顿了顿,“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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