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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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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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芳菲满园空嗟吁() 
“我到越南做什么,”唐景崧说道,“越南君臣,多有揣测。有人以为,我到越南,既是为刘默公办理‘私务’,那么,所谓‘私务’,无非两件,第一,采购一些越南出产、中国紧俏的货物,运回国内,大发利市;第二,替刘默公搜寻一些越南的奇珍异宝——”

    顿了一顿,“这个说法,大多数人皆以为然,因此,我初到越南的那段日子里,隔三差五的,总有人拿了些珍物,诸如佛顶石、丹砂、落红、琥珀、马蹄、青箭头、赤金之类,寻到了我,要同我做生意。”

    听众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我看,”郭嵩焘说道,“真跟越人虚与委蛇的做些生意,也是不妨的,和光同尘,慢其提防之心。”

    “筠翁说的是,”唐景崧说道,“临行之前,王爷亦许我便宜行事,我的行李中,也带备了足够的银两。不过,我想,我在越南,身份虽然含混,到底是天朝上臣;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里边儿还夹着刘默公。”

    顿了一顿,“若越人留下了一个唐、刘宾主贪嗜财货的印象,今后越南‘有事’,我和刘默公说话,在越人那儿,分量就轻了。因此,来勾当生意的,我都客客气气的拒之门外,宁肯叫他们胡乱的猜测下去。”

    郭嵩焘不禁动容,“不错,不错!维卿,还是你的眼光长远,想的周到!”

    心里暗道:王爷挑这个年轻人做“越南采访使”,还真是有些道理啊。

    “筠翁谬赞。”唐景崧说道,“说到‘眼光长远’,一切一切,我都是秉承王爷的钧命做事情的。”

    关卓凡微笑不语。

    “还有更有趣的,”唐景崧继续说道,“有人以为,唐某人既不为财货而来,那么,刘默公大约是对越女的温柔乡情有独钟了——唐某人到越南,是替东翁选色征歌来了。”

    不止一位听众,脸上露出了微微的骇笑。

    “就连越南的国王——嗯,目下在位的越南国王,年号‘嗣德’,咱们就叫他‘嗣德王’好了。”

    微微一顿,“这位‘嗣德王’,辗转派人给我带话,说他可以从宫女之中,挑选容德俱佳者,赏给刘默公二名,赏给我一名,‘以奉箕帚’。”

    啊?

    听众们脸上的骇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哦,对了,”唐景崧说道,“这位嗣德王,拢共有三百多位妃嫔。”

    我……靠。

    文祥不由长叹一声,说道:“怪不得越南的国势,江河直下,难以收拾!如此君臣——”

    摇了摇头,打住了。

    唐景崧微微点头,说道:“说起来,这位嗣德王,还颇有好学之名,阮朝历代国王,单论文字上的功夫,他大约算头一号了。另外,嗯,似乎……也还勤政。批阅奏折,尤其仔细,有时候,批阅的字数,比奏折本身的字数,还要多。”

    顿了一顿,“嗣德王确实妃嫔众多,不过,似也不尽为了贪享女色,也是为了王嗣着想——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尚无一子一女之出。”

    听众们相互交换着眼色。

    唐景崧补充了一句,“不是没养住,是根本就没有诞育过。”

    听众们的神情,愈加意味深长了。

    “维卿,”曹毓瑛问道,“这位嗣德王,你见过吗?”

    “见过,”唐景崧点了点头,“不过,不是正式的觐见。”

    顿了一顿,“国王该不该见我,越南朝廷上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后来,协办大学士潘清简一力主张,不管唐某人来越南做什么,总是天朝上臣,且为云贵总督之幕宾,身份特别,关乎越南利害,应该接见……也必须接见!只不过,接见的过程,尽量低调些,不对外公开就好了。”

    “这位潘清简,”许庚身说道,“看来起,倒是个有见识的。”

    “是!”

    顿了一顿,唐景崧摇了摇头,“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唐景崧晓得听众们的疑问,说道:“可惜什么,容我迟一点儿再向各位回禀,先说说我见嗣德王的情形。”

    “接见的地点,在王宫御花园,我和嗣德王,都着常服——这是事先说好的,都不着朝服,免得彼此尴尬。”

    “我是天朝上臣,自然是不跪的,只是长揖为礼。嗣德王十分客气,颔首回礼,然后便说‘先生请坐’——之后,由始至终,皆呼‘先生’而不名。”

    “嗣德王的举止动作,算是洵洵儒雅;说话嘛……说什么我听不大懂,不过,声音既轻,语速又慢,咬文爵字,甚至略有一点儿拘禁——这是听得出来的。”

    “脸色不算好,又青又黄,夹杂着一点红晕——是那种病家才有的红晕。”

    “嗯……”唐景崧斟酌了一下,说了出来,“就是那种纵欲过度、虚淘了身子的脸色。”

    听众们心想:三百多妃嫔啊,不管是为了子嗣,还是为了别的神马的,日夜挞伐,铁打的身子骨儿,也受不了啊。

    “还有,”唐景崧慢吞吞的说道,“因为是在户外,光线甚好,我觑的清楚,嗣德王的脸上,有许多麻点——是那种天花痊愈后留下的麻点。”

    顿了一顿,“坊间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正是因为幼时‘出天花’,烧竭了精源,嗣德王才无嗣的——看来,这个传言,不算空穴来风。”

    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单单这一条,唐景崧的越南之行,就是值得的了!

    “维卿,”关卓凡说道,“我插一句,嗣德王年近不惑,依旧膝下荒凉,有没有做什么……万一的准备?”

    关卓凡说的“万一”,众人都晓得是什么意思——或者嗣德王一辈子都生不出子嗣来,或者,突然暴病,龙驭上宾,那么,王位谁属呢?

    “有!”唐景崧说道,“嗣德王认了一个侄子做养子,不过——”

    顿了一顿,“对于这位已封了瑞国公的侄子,嗣德王似乎不大中意,而且,朝中重臣,除了潘清简之外,别的人,都不喜欢他。”

    “怎么?”文祥问道,“这位瑞国公,有什么失德的地方么?”

    “那倒没有,”唐景崧说道,“瑞国公年幼的时候,嗣德王还是很喜欢他的;可是,逆料不及的是,瑞国公年纪愈长,愈是‘洋派’——这也罢了,关键是,他和法国人走的愈来愈近了。”

    “啊……”

    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明白了。

    “照目下的情形,”唐景崧说道,“极有可能,嗣德王还得再认一个、两个养子。”

    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判断,”唐景崧说道,“越南朝廷上下,宗室、重臣,许多人都持此看法,譬如武显殿大学士阮知方,酒酣耳热之际,就亲口对我说过,他曾经密奏王上,应该至少认养三位王子,万一王嗣不继,方能择贤而立,不然,嘿嘿,就‘只好一棵树上吊死了’。”

    顿了一顿,“这位阮知方,在‘四柱大学士’之中,虽然排名第三,不算首辅,目下却正当时得令,算是朝廷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关卓凡微笑说道,“维卿,你的交游,广得很啊——好!”

    唐景崧笑道,“王爷派我‘越南采访使’的差使,当然不仅仅去‘采访’贩夫走卒的,景崧不敢辜负王爷托付。”

    “嗯,”关卓凡微笑说道,“我打了岔了,维卿,你接着说下去吧。”

    “不,不算打岔——”唐景崧说道,“嗣德王对瑞国公不满,不满在一个‘洋’字;越南国势败坏,也败坏在一个‘洋’字,嗣德王对这个‘洋’字,已经到了闻之色变的地步了!我留意到,但凡提到‘洋’或‘富浪沙’,嗣德王的嘴角,便要轻轻扯动一下,似笑似哭,古怪的很。”

    微微一顿,“‘富浪沙’即‘法兰西’,越南人将‘法兰西’译作‘富浪沙’。”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蔑洋如仇() 
“‘富浪沙’,”许庚身笑道,“这名字有趣,想来,越人提及法人,通通谓之‘富人’了。”

    唐景崧也笑着点了点头:“星公说的是!”

    顿了一顿,敛去笑容,“其实,嗣德王登基之时,越南的情形,大致还算太平,他自己大约也以为,一定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太平天子。”

    “平心而论,如果是在真正的太平时节,这位嗣德王,大约确实能做一个中轨中距的守成之君,可是,如王爷言,目下,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法、越交恶,其来有自,不过,双方最终破脸,却是衅自教案而开。越南的教案,闹的十分厉害,民教相仇,不可开交,朝廷不是秉公而断,只是一味‘护民’,杀了好些传教士,后来,更一再严令禁教。”

    “法国人终于忍无可忍,拉上西班牙,对越南大打出手。”

    关卓凡想,这个情形,同原时空咱们的庚子之变,可是有些相像啊。

    “这场仗,前前后后,打了四年,刚开始的时候,越南人一口气撑着,仗打得还是不错的,可是,法人毕竟船坚炮利,时候长了,越南终于支持不住,一败再败,无以为继,不得已,签了城下之盟,割地赔款——就是《壬戌和约》,法国人称作《西贡条约》的。”

    花厅之内,十分安静,好几个人,都冒出了这样一的个念头:“城下之盟,割地赔款”的事情,咱们也是干过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边儿和法国人闹得不可开交,一边儿国内发起了大洪水,民不聊生,盗贼蜂起,按下葫芦浮起瓢,真正叫内外交困了。”

    “这场大洪灾,自北而南——自中国的两广至越南的北圻,席卷甚广。事实上,越南北圻的许多盗贼,都是从咱们的南边儿跑过去的。”

    说到这儿,唐景崧对关卓凡说道:“王爷,我说句题外的话,私以为,洪杨之乱,同这场大洪灾,多少也是有关系的。”

    众人心中,皆是一动:有道理!

    略一细想:中越两国的情形,其实何其之像?都是天灾导致民变,外侮乘内乱而至,最后,都是被迫签了城下之盟。

    花厅之内的气氛,开始沉重了。

    关卓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嗯,你说下去吧。”

    “这场仗打输了,越南的一口气泄了下来,国事就不可问了!”

    “别的不说,单说赔款——四百万银元,十年付清。这个数字,对于咱们,大约不算什么,对于越南,可就是泰山之重了!嗣德王扳起手指头,算来算去,正经财政,十年之内,无论如何,也挤不出这笔钱来,无奈之下,竟然将官位明码标价,这个……筹这个赔付之款了。”

    文祥的眉毛,微微一挑,“卖官鬻爵?”

    “不错,正是卖官鬻爵。”

    关卓凡心里却想:咱们的“捐官”,不晓得算不算“卖官鬻爵”呢?

    “本来呢,”唐景崧叹了口气,“打了败仗,应该痛定思痛,卧薪尝胆,生聚教训,以求异日一雪前耻,可是,就如我方才说的,《壬戌和约》一签,越南上上下下,心气儿就散了!”

    顿了一顿,“有得过且过者,有醉生梦死者,有破罐破摔者,就是没有几个知耻后勇、奋发图强的!”

    “最紧要的是,打了大败仗,却没有几个人搞得清楚,何以一败涂地、无可收拾?对于洋夷,有畏洋如虎者,有媚洋如父者,有蔑洋如仇者,就是没有几个人,明白、承认,咱们的玩意儿,确实比不过洋人了,得‘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畏洋如虎’、‘媚洋如父’、‘蔑洋如仇’,”郭嵩焘说道,“倒真是描摹如画。”

    “筠翁谬赞,”唐景崧说道,“那嗣德王,就是极典型的‘蔑洋如仇’的一种人了。”

    顿了一顿,“莫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了,这位嗣德王,干脆既听不得‘洋’,也看不得‘洋’。阮朝和法国,目下虽然是翻了脸,但彼此有近百年的交情,王宫里边儿,这许多年下来,也攒了许多洋玩意儿,嗣德王吩咐,统统入库,锁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曹毓瑛看了关卓凡一眼,说道:“这大约就是王爷说的‘鸵鸟政策’了——把头埋在沙子里,屁股还……”

    一笑打住。

    唐景崧怔了一怔,仔细一想,眼睛一亮,点头说道:“‘鸵鸟’之喻,恰当不过!目下的越南君臣,还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钱鼎铭开口说道,“阮主复国,就是靠了法人之助——法国的朝廷,虽然未践《凡尔赛条约》之约,但是,阮主通过法国的传教士,私下招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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