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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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芳年-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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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是在六七年前,李长杰与其联系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开始询问一些宫廷相关的信息。此时对方还是十分谨慎,往往透露的东西都无关紧要,然而随着双方接触日久,李长杰不断给对方供给大量金银钱财,终于慢慢撬开了那一张嘴。

    周严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他看不到对方回的信,但是从李长杰的底稿中提及的一些事项可以了解到,那一位虽然给出的情报真假参半,但对禁宫、朝堂的了解之深,简直可怕。

    对方的假情报是成系统的,像周严这样远离京城十多年的人,有时候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字字句句,都有严密的逻辑与框架。

    周严细数了李长杰提到的送出去的金银总额,乃是一笔泼天财富,便是富贵如他,都有些骇怕。

    这样大的数目,如果应对得当,可以办成太多事情了。

    谁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朝堂之中,确实有许多人都掌握着信件中透露的信息,可若是该人同时掌握着后宫内的状况,那符合条件的,便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已。

    田太后、小皇帝赵显,还有魏国公主赵珠。

    田太后是会被首先排除的,她掌着先帝的内库,多少钱用不得,弟弟更是娶了大魏数一数二的豪富之女,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钱。

    而对小皇帝赵显,周严也有自己的判断。

    他虽然与对方见面次数不多,可从数次陛辞、陛见来看,天子资质普通,对朝政之事了解更是极少。有一次,赵显甚至把河湟的藩人首领当做了北地的鞑虏之将。有一次,某位教授过赵显的老学士酒后说过一句大实话,如果当今天子能把大魏今时的州名全给记住,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如果不是赵显刻意装疯卖傻,大智若愚,想着要自污自保,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是不可能办得到与交趾勾结的。

    然而交趾攻下了广南数州,确实在很大意义上帮助赵显动摇了田太后的统辖力,至少在短时间内,为小皇帝争取到了一部分朝堂之中的发言权。

    不能因为赵显是小皇帝,就消除他身上的嫌疑。

    除了赵显,最后一个有能力做下此事的人,就剩下了魏国公主赵珠。

    魏国公主自小就深受先帝赏识,也在朝中有一定的声望,甚至得过许多名士的赞美。虽然自肃王谋反之后,她极少再与朝臣谈论朝政,可无论朝中、宫中,她依旧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虽然觉得魏国公主能从此事中得到的好处有限,也不明白她会有什么动机来勾结交趾,可自李长杰的信件内容来看,是她的可能性也不小。

    周严出身将门之家,从小就听长辈说过许多荒谬之事。

    既然前朝皇帝宁可把金银粮米藏在府库之中,宁愿让粮米都发霉生虫,金银都溢满得无处可放,也不肯拿出一分一毫借给朝廷赈灾;既然有皇帝会为了抢夺臣妻,把臣子遣去驻守边境,派人暗暗通知敌国,宁可丢城失地,也要把自己的臣子给杀了;既然有皇后为了隐瞒自己与侍卫**的秘密,让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登基上位,把在位的皇帝掐死,那无论是小皇帝,还是公主,出卖本国情报给敌国,换取自身利益的事情,也不能说是绝无可能了。

    周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到天黑,才把亲兵叫了进来,让他们把旧炭盆拿出去,换新的炭盆进来。如此反复好几次,他才把自李长杰府中搜出来的信件全部焚烧完毕。

    他会把这件事情埋在肚子里。

    其余的零星几个人,只知道在李长杰府中搜出了一些信件,却并不知道信件当中是什么内容,更不知道信件已经被自己给取出来了。

    次日,李长杰的府邸走了水,连带屋子、家具、甚至院中的花草,都付之一炬。

    周严隔天下午便把倚兰皇太妃、仁宗小皇帝、李政道等人送上了前往桂州的马车,同车的还有许多交趾高官降臣,都是准备由田储带去京城进行献俘仪式,以扬大魏国威的。

第二百零七章 主动() 
田储有些吃惊。

    开春时护国公府祖孙三人已经回了京城,张璧作为府中管事,自然是要随同的。这才多久,怎么又跑来桂州了?

    他想了想,立刻让人把手头几件急事往后推,着韩青将张璧领了进来。

    张璧满鬓风霜,一看就是连梳洗都来不及就候在了门外。

    田储与护国公府密切相交了这大半年,平日里都是冷眼看着,自然明白这一户人家注重礼法规则,府中无论知客、仆役,如无特殊原因,绝不会出现这种仪表不整就叩门求见的情况。

    田储立刻就知道有了不妥,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府上出了什么事?”

    张璧行过礼,将徽园之中周秦被袭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解释道:“徽园中的大夫、宫中的奉药使都说那毒源来自南边瘴疠之地,老夫人特命我来寻医问药,看能不能找到解毒之法。”

    田储听说周秦中了剧毒,虽是暂时脱离危险,可若是余毒不清,对身体损伤甚大,心中一紧,忙问道:“如今是什么症状?要去哪里寻药?你这样全无头绪乱找,若是耽搁了怎么办?”

    张璧道:“小人会留几个人在桂州、邕州四处探访,其余从属,都带去交趾,因那刺客是交趾细作,想来彼国中应当有识得此种毒药之人。”

    田储不由得皱起了眉,道:“去一趟交趾,来回至少一个月,护国公如今正忙于处理升龙府大小事宜,即便着急,也抽不开身,你要找交趾人识毒,带了毒源过来不曾?”

    张璧道:“将刺伤姑娘的匕首折了一半带过来。”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牛油布重重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田储。

    匕首被封得甚是严实,田储小心打开,一股腥臭的味道就冲到了鼻端,刀尖上的血液已经是黑色,当中透着几分惨绿。

    他想了想,唤了韩青过来,道:“我记得交趾来的这群俘虏之中,有几名乃是李乾德与倚兰的御用医者,你去查查,如若确有其实,就把人带过来。”

    韩青应声而去。

    田储押送俘虏入京,当中除了皇室、重臣,剩下的便是巧匠能人、珍宝异兽,乃是倚兰母子献与大魏的买命钱。交趾产益智子、丁香、肉豆蔻、砂仁等多种药材,又产沉香、檀香等名贵香木,因多厉瘴,多五毒,国中医者想必要比大魏的医官要更了解周秦所中之毒该如何解。

    不多时,韩青便领着几名身着囚服、手脚戴着镣铐的人进了门,向田储禀道:“送往京城的交趾巫医、医者共六名,尽皆在此。”

    巫医、医者跪在地上,以头叩地,不敢多言,也不敢擅动。

    田储把手中匕首放在了地上跪着的人面前,问道:“认不认得这是什么毒?”

    这几人从前都是给交趾皇室看病,在国中也称得上贵族,如今沦为阶下囚,人人为求保命,倒比往常还要殷勤积极了,几人抢着凑到了匕首面前,仔细研究。

    不多时,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人抬起头,壮着胆子道:“求相公取几只活禽来。”

    田储看了看韩青,对方立刻退下,片刻之后,去街上拎了几只鸡鸭回来。

    几名医者提着匕首,冲着鸡鸭腹部割了几道小小的口子,观察生禽的反应。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各自开了药方,又互相参考了,最后由那名年纪较大的人递给了韩青,对着田储道:“相公,此次上献皇魏的药材中有三百粒蛇鬼丸,取一粒来,化作水,喂灌进去,又抓这副药来煎,将此两只生禽泡在药盆里,过上一夜,明日便好了。”

    他怕自己的说法不够详细,惹得这位权贵出身的公子不喜,忙又解释道:“此乃一种蜈蚣之毒,此种蜈蚣身形巨大,喜食毒蛇,若是常人遇上了,便要命丧其手,幸好交国皇室之中有蛇鬼丸,乃是专解蜈蚣之毒,配上这一份药方,不需一夜便能解毒。”

    田储微微颔首,又问道:“若是中毒数月,此药可还有用?”

    那医者连连摇头,道:“被此蜈蚣咬了,莫说数月,能撑上几日就算是福大命大。”语毕,一副担忧的模样,“不晓得是桂州城内哪一位贵人中了此毒?”

    田储并不复他,让韩青把人都带了下去,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张璧道:“我把这几名交趾的医官都单独分出来,派几个人去交趾寻护国公,桂州、邕州你也不必管了,我来安排人去寻解药,你只用带着这几名交趾巫医、医者,携蛇鬼丸、交趾进供的药材日夜莫停,先行回京,把府中姑娘的毒先给解了。”

    张璧虽然晓得周秦伤情要紧,可田储的交代却是让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世子擅自动用贡品,又单独启用俘虏,若是被人知道了,上书弹劾怎生是好?若是此方着实有用,不如我问了方子,带回京城自行配备吧?”

    田储顿时面露不悦之色,道:“如果配的方子不对,或是病症不一,你家姑娘有了什么不好,你负得起责吗?!”

    张璧被这话噎得无言以对,他把心一横,反正若是出了什么麻烦,扛起来的是田储,又不是护国公府,既然田储都不介意了,他还瞎操什么心。于是也不再二话,一点头,对着田储行过礼,口中称谢,便随着韩青出去了。

    田储盯着下头人包了五十粒蛇鬼丸,又让那些巫医把一应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带了,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亲兵,跟着张璧等人一同撵着医者上了路。他令部下准备了上百匹快马,足以两马一人,甚至三马一人,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京城,这才转过头来打点余下的首尾。

    他先给田太后写了一封密信,也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说护国公府与自己有恩,周延之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不说,周严也帮自己挣了大功,而在桂州闹出粮祸的时候,全靠周秦的办法,才平歇下来,如今这一家姑娘出了事,他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第二百零八章 伤情() 
他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白描了一遍,写到结尾,忽觉不对,忙又把韩青唤了进来,问道:“早间我交代你遣二十名兵丁带上张璧的信去往交趾寻护国公,又让你派六十名兵丁沿街暗访,去往沿途村庄苗寨,你办了不曾?”

    韩青忙应道:“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人早出发了,不消都尉再问。”

    田储放下心来,把那一只羊毫沾满了墨,却提笔忘字。他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有些烦躁,匆匆将刚刚写好的信件重新看了一遍,却发现当中竟然有许多错字,不由得苦笑,随意收了个尾,又重新誊抄了一回,把密信封好,嘱咐急脚替加急送到了京城。

    韩青跟了他多年,今日见了这一系列举动,不禁暗暗咋舌。

    什么时候,都尉竟然会管起闲事来了。往日里不关他的事情,就算凑到眼前了,都不见多说一句话。如今护国公府中的管事不过来通福一声,因要从桂州过,总要打个招呼,估计也没奢望过能有什么帮助,谁知竟有这样的结果。

    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小声问道:“都尉,那护国公府的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韩青虽然是武夫,可能得田储惯用这许多年,自然有一副聪明心肝,他这话问得巧妙,切得也漂亮,无论对方怎么答,都能从重窥得一些端倪。

    他认真地看着田储,似乎十分担心周秦的伤势,可心思全在田储的反应上。然而过了许久,却没听见任何答复。

    田储手中抓着方才的密信草稿,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他自认把周秦视若亲妹,妹妹遇了袭,做哥哥的怎么能安下心来。

    当晚,田储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清明时节,自己带着倚兰皇太妃、小皇帝李乾德回京复了命,交完差事,去探视周秦。结果一进门,只见周秦满面乌黑,脸又干又小,侧躺在床上。

    他轻声唤了她一句,过了半晌,她坐起身来,对着自己惨然一笑,往日灵气逼人的眼睛呆滞无神。

    他上前几步,正要说话,却忽见对方左手空荡荡的,竟是已没了一只手臂。

    田储登时就被吓得醒了过来,他心神不定,怎么都无法再行入睡,索性翻身起来,到后院牵了马,出城跑了一圈。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周严。

    他这一把火放在明处,把李长杰府上都烧干净了,自然也就绝了再去追究大魏朝堂中里通外国之人的可能。

    然而面子上是烧干净了,实际却一点问题都没解决。

    究竟是小皇帝还是魏国公主勾结的交趾?这对他或是她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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