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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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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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小生员,是谁跟父亲胡嚼,诋毁女儿清白!”关山月恼怒道:“这园子里哪有什么男人?”

    “你还知道女儿家的清白?”关穅劈头盖脸的训斥:“怀金湖是你能去的地方?还敢殴打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腻了!”

    “殴打冯夙我认,那也是他活该倒霉。”关山月嘀咕。

    “别避重就轻了,”关穅道,“你前几日杖毙了三名小旗,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关山月一时无语,关穅命人里里外外的搜,真是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徐湛的身影。

    关穅瞪了关山月一眼,郁怒道:“去诏狱传令,将犯官郭淼转到地牢。”

    “父亲不行!”关山月急了,地牢是关押大奸大恶的地方,像十八层地狱一样黑暗腐臭,还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最关键的是,地牢由父亲亲自掌管,她鞭长莫及。

    “还真是旧情难忘啊。”关穅冷笑。

    “不,我早已死心了。”关山月颓然道:“女儿知道他是必死无疑的,女儿不作他想,只想留给他最后的尊严,请父亲成全。”

    关穅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父女俩虽没有血缘,眼神却是极相似的。

    “你最好给我死了心,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异想天开去救他。”关穅狠狠的说:“与东宫作对,就是与满朝文武作对,就是在找死!”

    关山月见他松了口,心里一喜,抢先道:“谢谢父亲。”

    “都说女生外向,原来我的女儿也不能免俗。”关穅叹息一声:“你父亲是千从卫,同其他文武官员不同,只能风光这一朝,看看历代指挥使的下场,我也从不报任何幻想。但若皇帝百年之后,我有幸不必祸及子孙,全都要依靠新君和满朝文武。你能明白吗?这都是为了你,和你的两个兄弟。”

    “父亲”关山月方要说话,有人过来打断他们:“督帅,后门外有车辙印。”

第37章 怀王府() 
此时,侥幸躲过关穅搜查的徐湛,业已到达了怀王府南门,又名端礼门。

    他早在书上见过亲王府的规制: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彼时算过,惊讶一个府邸竟有五百亩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气势宏伟,金碧辉煌,四周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饰以青色琉璃瓦,丹漆金涂铜钉,规模布局上俨然是紫禁城的缩影。

    进入南门后,沿着笔直的御道又行了许久功夫,徐湛知道规矩,从进入王府后,就不再敢打开车帘四处乱看。马车又过了一道宫门,才在关雎殿前堪堪停住。

    下了车,低头跟随引路的太监去见怀王殿下,关山月拿走了“荣兄”送他的手串去找怀王,他就是再蠢,也该猜得到那日在船上见到的少年就是七皇子怀王殿下。这个认知将他自己吓了一跳,看得出他不是凡人,却想不到竟是个亲王。

    此时荣晋正侧躺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因为贪凉,书房里房门紧闭,搁了好几盆冰,徐湛前脚迈进来便倏然感到清凉,在夏天,冰是种很奢侈的东西。

    徐湛也不敢乱想乱看,伏地叩首,给怀王见礼。

    荣晋抬起头,将手里的书本倒扣在桌上,喜盈盈的道:“快快起来吧,小,别来无恙啊!”

    徐湛这才站起身来,抬头看他,做目瞪口呆状:“你不是不是那天在船上的”

    “正是本王,想不到吧。”荣晋得意道。

    “想不到,竟是怀王殿下!”徐湛躬身一揖,装作一副吃惊样子,以满足他的恶趣味和虚荣心。

    “你也欺骗了我啊,说什么父兄被抓,我回来一琢磨,不对呀,商籍不能应举,你却是个生员。”荣晋排揎道:“所以你也别不舒服,咱们扯平了!这串念珠,我也要一并收回。”

    “那是殿下明察秋毫。”徐湛歉疚的笑笑,余光瞥见书案上倒扣的促织经,微微一怔,大白天的不做正经事,竟然在看虫经?

    “别像他们那样奉承我,我厌倦死了。”荣晋压麻了胳膊,换了个得劲儿的姿势:“就像在船上那样,谈天儿、打马吊,我便喜欢的紧。”

    徐湛心想这不废话么,谁不喜欢天天吃喝玩乐。想来这小王爷被皇家规矩约束的紧了,才会贱兮兮的去向往常人的生活,只觉得轻松刺激,却忽略了寻常百姓的疾苦无奈。

    “殿下,礼不可废。”徐湛调笑道:“何况殿下肯出手相助,就是徐湛的大恩人,今后愿为殿下牵马缀凳,赴汤蹈火。”

    “瞧你这小身板,赴汤蹈火就免了。”荣晋调侃他道:“我本不太熟识郭知府,尽是冲着你这份情义,何况我答应过你,拿出念珠便尽量帮你。”

    徐湛敛笑认真道:“多谢殿下。”

    荣晋怅然若失的感叹:“你可知道,不久前我也企图去救我的老师。只因我一时任性,结果适得其反,成了他的催命符”

    徐湛听得心里微颤,张张口,不知该怎么接话。

    “不提这个了”荣晋叹口气,转眼又恢复了常态:“你先下去休息吧,这几天安下心来歇着,我让人教你面圣的规矩。我么身子不太爽利,等几天自会帮你安排。”

    徐湛不敢再多说什么,再次谢恩,被小太监引下去了。

    荣晋目送徐湛离开,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扶腰撑起身子,重新拾起那本虫经琢磨了一阵,认真道:“胡言,去给孤找几只小虫来。孤要玩物丧志了!”

    胡言蹭蹭额头上的汗:“我的好殿下!这才入夏,上哪找它去啊。”

    “找不到啊”荣晋眸光一转:“那就在院子里搭个鸡舍,找几只好鸡来。还有,十三叔前日送我的三个东瀛美姬,退回去了吗?”

    “退是退回去了,但岷王没收,在外面置了座宅子,说给殿下留着”胡言冷汗已经湿了一身,也不知荣晋要搞什么鬼。

    “留着?世上事最悲不过美人迟暮,万万留不得。”荣晋不容置喙道:“快快接进府里来!”

    此后,徐湛陪着荣晋玩耍了几日,白天打牌下棋,无所事事,夜晚对诗猜字,畅舒胸意,徐湛虽没出过韫州,见识却并不短浅,除了饱读诗书外,都归功于郭淼一年来的历练,荣晋与徐湛投机的很,从小又缺少玩伴,当下便舍不得放他走了。

    恰是夏意浓浓的大好时节,花园里花开似锦,凤舞蝶闹,姹紫嫣红,荣晋拉徐湛在榆阴下乘凉对弈,荣晋与他的父亲不同,靖德皇帝喜欢波诡云谲的黑白之道,而荣晋更喜欢象棋,楚河汉界分明,可以畅快淋漓的拼杀,简单粗暴够刺激。

    徐湛很是无奈,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荣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学识广博,心智健全,唯有脾气,过于任性自我,浑然不像在宫廷里长大的皇子。

    “我听说,你弄死了三个千从卫?”荣晋随口问。

    “关佥事说的?”徐湛抬了抬眼,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局上:“她这是把帐都算我的头上了。”

    “不要紧,杀了就杀了。”荣晋咧嘴一笑:“说明你够胆量,我没有看错人。”

    “殿下”徐湛一头黑线。

    荣晋趁他走神,吃了他一子,顿时心情大好,豪爽道:“有我罩着,看谁敢动你分毫,宣抚司衙门给他拆了去。”

    “是是是,英武无过殿下。”徐湛笑道,喝了口茶反问荣晋:“来了有几日,却也不见殿下读书?”这是他狐疑好几天的问题了。

    “哦”荣晋脸色耷拉下来,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府里的师傅跟侍读都被下了诏狱,前儿刚放出来,还在家中休养呢。”

    徐湛很惊讶,却也没敢再问,就听荣晋徐徐道:“我跟你提过的胡学士,上书弹劾冯党十大罪状,指责朝廷卖官弼爵、贪墨无度,致使国库空虚,财政赤字,以至各省赈灾不力,灾民遍地,民不聊生。父皇大怒,着千从卫将他打入诏狱,我求情不得,一怒之下离京出走了。父皇迁怒他们,将他们统统打入诏狱。”

    徐湛惊得倒吸口气,却原来他们搭乘的韫州到京城的官船,是用来押送怀王的。

    “父皇怀疑胡学士的后台是许阁老,这是给他下马威呢。”荣晋苦笑:“父皇用许阁老制衡冯阁老,用怀王府制衡东宫。从我封王开府后,他们之间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一个我,一个太子,总被卷在其中里外不是人。太子分明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如今却连话也说不上一句了。”

    徐湛不敢说话,既不能指责皇帝,又不能反驳荣晋,只能静静听着,感叹着当今朝政中最核心的漩涡,他的老师郭淼,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卷了进去,无力申冤,无处辩诉,亦不知前路是生是死。

    “做人难,做皇家人更难还不若生在寻常人家,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劳力不劳心,不失为一桩美事。”荣晋说着,连下棋的兴致都没有了。

    “殿下此言差异,”徐湛抿嘴一笑,“稼穑之辛苦,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商贾之艰难,货殖生资以致富,费尽心机,惨淡经营:这样的辛苦,是世人皆知的就连我这等一心求仕的读书人,皓首穷经终不得志的也有很多,科举之路着实艰辛。”

    “听你这一说,真不知做人的意义何在了。”荣晋笑了:“说到读书,我一直有个疑问,当今供得起子弟读书的大都不是贫寒之家,以你的学识谈吐,家教该是极严的,你来京城,父母没有阻止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正面提及他的父母,徐湛怔了一怔,还是坦然道:“家母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

    荣晋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饶是他再好的脑子也想不清楚,毕竟棺生子的事情并不普遍。

    “我父亲”徐湛想到林知望,心里平添了几分繁杂,“在外做官,把我留在老家念书,不曾见过几面。”的确没见过几面。

    荣晋点点头,还未置词,便有许多太监宫女穿过花园,行动慌张,见到荣晋二人,为首的太监趋步过来磕头:“惊扰了殿下,奴婢们万死。”

    “怎么回事?”荣晋不满。

    “后面有两位美人打起来了”太监小声道。

    荣晋烦躁的挥退他们,端起凉茶饮了一大口。

    王府里整日有美女进进出出,有本土的,也有日本的,朝鲜的,荣晋却不理会她们,任她们整天在花园里吹拉弹唱,莺歌燕舞,时而因争奇斗艳打将起来,漂亮的脸蛋挠的满是血痕,搞得王府上下乌烟瘴气。胡公公快要急哭了。

    徐湛也实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殿下到底作何打算?将这些美女姐姐接进府里来,又不碰她们,难道”你不行?

    荣晋瞬间读懂徐湛的心思,狠狠的剜他一眼:“孝静元皇后年初崩逝,本王身上带孝,三年不近女色!”

第38章 面圣() 
根据徐湛提供的线索和暗号,荣晋派人找到了郭莘和何朗,安排两人来到王府,与徐湛见了面。自从徐湛失踪后,何朗懊恼万分,追悔莫及,数次要回林府求援,又几次理智下来,徐湛反复告诫他们,保护账本不许轻举妄动,何况对方的目的在于证物,证物出了意外,徐湛才真的有危险了。

    看他那张将要滴血的脸,徐湛哭笑不得,图纸和账本都在他的身上,也不敢招惹他,只能如对待长辈一般,好言好语侍奉着。

    荣晋连日来荒唐的谬行终于传入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怒,令王礼去怀王府,奉旨申斥:圣人曰,人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你身为荣家子孙,当知道谨言慎行,垂范天下再敢玩物丧志,胡作非为,不是喜欢江南吗,朕即刻送你离京就藩。

    王礼传旨回来,向皇帝复命:“怀王殿下说:‘王府园子里的睡莲和万寿菊开了,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儿臣伏请圣驾,亲临赏花。’”

    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往常的荣晋骄纵的很,几句重话都承受不得,今天竟不是顶嘴不是认错,邀他过府赏花?

    “只有这些?回话时是什么神态?”皇帝问。

    “怀王殿下哭了,哭了有一会说要见父皇,奴婢们劝他好好答话,莫要对皇上不敬,他才说要邀皇上去赏花。”王礼小意道:“跟皇上赌气这么多天,想是知道怕了,要跟您‘言和’呢。”这句话值一万两,已付。

    “言和?”皇帝嗤笑出来,觉得颇有趣,除了他这小儿子,怕还没人敢跟九五之尊谈“言和”呢。又仿佛看到荣晋那张委屈无辜的脸,几时真有个认错的样儿啊,倒像是整天遭后爹虐待似的。有几天没见了,倒真想去看看他。

    “这几日天气好,皇上最近也格外辛苦,不如出宫走走?”王礼试探着问,这句话值二万两,已付。

    皇帝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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