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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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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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医为荣晋固定了手臂,又开了活血化瘀的处方,交代了饮食、用药和禁忌,便恭敬的退下去了。荣晋仍然跪着,手臂固定在前胸的位置,不安分的摇头晃脑,想给挂在脖子上的棉布找一个舒服点的位置。

    皇帝看着生气,往他大腿上踹了一脚。荣晋吃痛,往后挪了半步。

    皇帝更怒,伸手扯了他没受伤的左臂,用力一惯。荣晋头冲下趴在父皇的腿上,涨红了脸,却一动不动。

    王礼屏退所有内侍,自己也静静退出去。他坚信再看下去,等怀王长大一点,非将他们灭口不可。

    “父皇”

    求饶的话还未出口,后襟被撩起,蒲扇般的巴掌已经上了身。入秋的衣裤穿得厚,巴掌落上去噗噗的响,皇帝手酸了也未能打痛他,三两把解了他的裤子。

    “父皇!”荣晋惊叫。

    皇帝旁若无闻,狠狠落了巴掌,清脆的声音环绕整个内殿,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叠上多个手印,深红发烫。

    荣晋咬牙挨着,不敢动,左手攥着父皇的袍襟,哭出声来。

    皇帝倒了倒手,一手摁住他的腰,一手又抽了十几下,斥责他道:“哭什么,委屈你了?”

    谁知荣晋使劲喘了几口气,呜咽道:“委屈儿臣委屈”

    皇帝气笑了,朝着刚刚掴肿的地方用力拧了一下,感到荣晋疼的一瑟缩,扬手还欲再打,一巴掌砸空了。

    荣晋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躲开了巴掌从皇帝身上溜下来,跪在原地抱住了父皇的腰。皇帝愣了一下,荣晋从小喜欢粘他,打也打不走的粘,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父子间再也没有这样亲近的举动了。

    上一次将他按在膝头责打,是十二岁的时候,他嫌弃教书的师傅过于迂阔,就纵火烧了书房,声称再也不要念书。结局毋庸置疑,藤条抽在皮肉上一鞭就是一道血楞,荣晋疼的受不住了,就这样缩在他怀里哭泣耍赖,认错求饶。最终打也没打狠,师傅也换了。

    对于父皇的感慨,荣晋无知无觉,只顾埋头在皇帝怀里哭了一会,才哽咽道:“儿臣也挂念父皇,挂念父皇的病可是儿臣长大了,应该为父皇分忧。”

    “分忧?跪好!”皇帝将他从怀中揪出来,气闷道:“君子不于立危墙,何况你是什么身份?日后你继日后你执掌兵权牧守一方,也能这样轻身犯险?朕宁愿亲手打死你,也好过你日后妄自菲薄误国误民。”

    说着,扯了荣晋又要打,嘴上骂得狠,可真拿巴掌打屁股,凭他是神仙也打不死人。

    荣晋俯身,哭泣道:“父皇息怒,别因儿臣气坏身子若父皇犹不解气,就喊人请家法来。”

    这提议不错,皇帝从善如流,就要喊王礼。

    “父皇”荣晋膝行一步挡在皇帝前面,赶紧道,“父皇看在儿臣这几日殚精竭虑,又带了伤,又要去见祖母的份上,饶过儿臣一次吧。”

    徐湛回家时,身后跟了二十多王府侍卫,押运阿什纳吉汗赠送的礼物:毛皮四箱,宝马十匹,宝刀、弓箭、烈酒,还有漠北草原上生长的各类名贵药材、香料、宝石,在中原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荣晋感激他,又有求于他,什么都紧着他先挑。

    林知望照旧在外忙碌,上午去都察院,下午去礼部衙门坐堂,曹氏听说他要回来,张罗了一席饭菜等他回家。

    怀王谈判全胜而归,京城之围即将解除,作为幕僚的徐湛功不可没,封赏是少不了的,这是件光耀门楣的事,老太太与有荣焉,日后在朋友圈里也多了几分谈资,所以看徐湛格外顺眼,热切的拉着徐湛的手:“好孩子,回来就好!”

    回来可不一定好,徐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四下看看,小声问曹氏:“父亲在家吗?”

    曹氏笑笑:“来人传话说在衙门吃了,让咱们先开饭。”

    “是。”徐湛颔首道,也不知回的是林知望的话,还是曹氏的。

    “快开席吧,”老太太一直拉着徐湛的手:“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像是瘦了。”

    “三哥”林旭白从后院跑来,拉着他的胳膊:“后面那批马,是你带回来的?

    “喜欢?”徐湛问。

    林旭白点头如捣蒜。

    徐湛慷慨道:“回头你先挑。”

    林旭白高兴坏了,三哥长三哥短的说个不停。

    曹氏数落他:“疯出花来了,偏不知道用功读书,你爹回来又要骂你。”

    徐湛赶紧打岔道:“襄儿呢?”

    “让人叫去了。”曹氏说。

    林旭白随口接道:“许家姑娘送给她一幅璇玑图,很大的占了半面墙,近来着迷着呢。”

    璇玑图?徐湛愣住了,荣晋书房有一副织锦的,也很大。

    璇玑图相传是前秦时期窦滔之妻苏惠所做的回文诗章,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这些文字方阵,可以衍生出数以千计首诗。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能完全解读其中的奥妙。

    “三哥回来了!”襄儿穿了件水蓝色的衫子,带着漂亮的银项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鹿真可爱,谢谢三哥。”

    徐湛慈祥的点点头,心里把荣晋骂了几百遍。

    晚饭过后,一家人在前厅说了会话,过了亥时等不到林知望,两个小的就被驱逐回房休息,曹氏扶老太太也去歇了,林知恒和徐湛仍坐在原处。

    “郭莘在大理寺,亲自照顾郭知府。”林知恒道。

    “谢谢五叔关照,没有您,先生还不知能不能挺到现在。”徐湛声音有些沙哑,他是肉体凡胎,还是一具不怎么强壮的肉体凡胎,一趟折腾下来不累是不可能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知恒笑着摆摆手:“郭知府的案子,拖到现在也该有个了结了。阿什纳吉围困京城之前,冯阁老已经推荐刑部侍郎赵祺巡视江南调查抚阳决堤一案,这个赵祺是冯阁老的义子,承治十八年的探花,有文才,为人却很贪鄙,恐怕对郭知府不利。”

    徐湛无奈了,抚阳堤由工部主持建造,冯夙是工部侍郎,让干儿子去查亲儿子,冯阁老可真是内举不避亲。

    林知恒看着徐湛一脸郁卒有些不忍心,宽慰道:“你也别太悲观,内阁不是冯阁老的一言堂,赵祺的任命还有待陛下朱批。”

    徐湛更郁闷了,您那位陛下要是想管事儿,能纵使冯家父子一手遮天?大祁积弊到什么程度,才会被一个没粮食没蔬菜没文化没品位的游牧部落包围了都城,任人家打砸抢烧,毫无招架之力。

    叔侄二人聊了会,就听下人进来禀报:“大爷回来了,叫三少爷去书房。”

    徐湛腾地一声从椅子上蹿起来:“五叔”

    林知恒递上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催促他快去。

第64章 襄儿() 
走进书房,林知望业已换下官服,一身青色的儒衫,头发用发簪挽在脑后,显得闲适随意,却丝毫不减威严。

    徐湛带上门,规规矩矩的撩襟跪下:“孩儿给父亲请安。”

    久久没有回应,徐湛抬眼去看,林知望正在翻书,翻得极快,也不知看进去多少,每翻一页,徐湛的心就跟着一抖,不消一会便浑身冒出冷汗。

    将徐湛折磨的要崩溃时,林知望才慢条斯理的赏了三个字:“回来了?”

    “是。”徐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强作镇定:“父亲近日可好?”

    林知望没说什么,只是颔首。

    徐湛除了沉默,也想不到别的话了。

    “连日辛苦,早点歇了吧。”林知望扔下一句话和手里的书,施施然离开了书房。

    父亲居然没有动怒,徐湛怔怔的站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莫非今天只是像往常一样背书习作,累了小憩了一会,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跟随荣晋出城谈判,经历千难万险,挽救了一场危机。然后林知望回来了,他过来请个安,回去休息。

    徐湛神经兮兮的走到桌前看了看林知望扔下的书,三遂平妖传?从林旭白手里没收来的吧。

    一夜噩梦,所以徐湛醒得很早。睁开眼,听到家里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是林知望兄弟要上朝去了。徐湛喊了袭月,坐起来穿衣服。

    袭月揉着睡眼怨念道:“天还不亮,就要起来?”

    “有话跟父亲说。”这样下去会把人逼疯的,非说清楚不可。徐湛坐到镜子前,等袭月给他梳头。

    “大爷五爷要上早朝,时间紧,您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袭月说着,手上却不闲着。

    徐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臆想了一下,京官上朝是最辛苦不过的事,今天又是皇帝停朝以来的第一次早朝,万一林知望有起床气,此时招惹他岂不是罪加一等,他心里一颤,一把抽掉发簪打散了头发:“罢了罢了,你再去眯一会吧。”

    他和袭月各自又躺了一会,待这一波忙乱声小下去,徐湛才从从容容的起来,去正房祖母处请安。

    曹氏伺候了丈夫出门,就来主院侍候老太太起床了。见到徐湛诧异道:“这么早?刚回来也不好好歇歇。”

    “习惯了。”徐湛报以一笑。

    曹氏很快适应了他的存在,却不会为显示大度包容而对他笑脸逢迎,所以对于曹氏这个继母,徐湛是佩服的。她是国公府的嫡女,像许多簪缨世家的嫡子女一样,她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骨子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骄傲,她从来不是依靠美貌取悦夫家的人,在林家,她是个沉稳得体的主母,外表的温柔与内心的强势并存,喜行不言色,言行细致周到,方方面面滴水不漏,将林家打理的上下有序,井井有条。

    “真是好孩子。”曹氏夸奖道,又叹息:“旭白功课不好,偏又不知道勤勉,还要你做哥哥的多费心。”

    徐湛颔首:“徐湛应该的。”

    在祖母处聊了没几句,徐湛就去了书房,桌上仍有林知望留下的书单,告诉他今天要背多少页书,写什么样的文章,还有几篇程文,红笔标注的地方要有所感悟。

    徐湛看了一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歉疚也有不安,就是没有心情背书,撑开窗户吹着风发呆。

    呆着呆着,一个不明之物飞进来砸在他脑袋上,徐湛哎呀一声捂住头,那东西咕噜噜滚到书架底下,窗外响起一阵银铃般清脆笑声。

    “襄儿”徐湛板着脸:“没大没小。”

    徐湛这副酷似林知望的眼神,唬得住林旭白唬不住襄儿。襄儿犹在咯咯的笑:“哥哥,你怎么像掉了魂儿似的。”

    “是吗?”徐湛叠起手中的书单收进袖子里,抱臂倚在窗台上,好笑的看着她。

    襄儿肯定的点点头:“小哥哥每次闯祸,怕挨骂,就是这个样子。”

    徐湛:“”

    “让我猜猜,三哥刚立了功,为什么怕挨骂呢?”襄儿思索一会,自问自答:“因为三哥是背着爹爹偷跑出去的,对吗?”

    徐湛皮笑肉不笑,姑娘,太聪明会没朋友的。

    “看来是猜对了。”襄儿幸灾乐祸的笑了。

    徐湛瞥了她一眼,抬手要将支窗抽掉。

    “三哥三哥!”襄儿抓住徐湛的袖子,将一个精致的小篮子拎到窗台上,满满一篮柿子和秋枣。徐湛认出这个秋枣,就是刚刚袭击他的凶器。

    “妹妹亲手摘得,可甜了,可惜前头下雨,打坏了很多。”襄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无事献殷勤徐湛睥睨她:“说吧,打的什么主意?”

    襄儿笑的更灿烂:“许府的白菊开的好,许姑娘办赏花会,邀我过去玩,爹爹和五叔不在家,祖母和母亲去潭柘寺烧香还愿了,三哥做主放我出去吧。”

    “又去许家?”徐湛低声道:“襄儿,小鹿的事我还没暇问你,你明知不是三哥送的”

    “他不去的!”襄儿乐呵呵脱口而出,随后捂住了自己这张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嘴。

    “你知道他是谁吗?”

    徐湛的神情严肃起来,襄儿有点被吓着了,垂着眼不说话。

    徐湛终是不忍心再说什么,他现在自身难保,也没心情管这些有的没的,想着过了这一关,日后多盯着便是,一心软便放了她出去。

    晚饭前,袭月进来禀报,大小姐如约回来了,只是

    “老太太发了火,要罚她。”袭月道。

    徐湛一皱眉:“说了是我同意的吗?”

    “说了,不干您的事,是老太太要她做绣活,没做好。”

    “可笑。”徐湛扔了书,快步往主院走。袭月拦了一道生没拦住,急的额头见汗。

    小厮先一步替徐湛挑开门帘,徐湛见襄儿在哭,老太太冷脸坐着,曹氏在一旁虽不吱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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