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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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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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徐湛扔了书,快步往主院走。袭月拦了一道生没拦住,急的额头见汗。

    小厮先一步替徐湛挑开门帘,徐湛见襄儿在哭,老太太冷脸坐着,曹氏在一旁虽不吱声,眼里却见泪。能将曹氏这样对下宽容和悦,对上娴熟孝顺的主母逼到这个份上,也算老太太厉害了。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仰头数落徐湛:“不在屋里好好读书,留神你老子捶你。”

    “徐湛今天擅自做主让襄儿出门,特来向祖母请罪的。”说着,抖一抖袍襟跪下。

    “你起来。”老太太脸一黑,瞧着襄儿:“她女工做不好我罚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湛一脸诧异的神色,犹犹豫豫的起身:“咱又不是用不上针线的人家,怎么让小妹做”

    “姑娘家哪有不学针线的,你懂什么。”老太太道。

    “徐湛不懂针线上的事儿,不过,父亲交代徐湛兼顾弟妹的功课,小妹今天要背的书要写的字还文丝未动,天色尚早,不如祖母通融一下,先放小妹去做功课,省得父亲回来生气”

    “少拿你老子的话替她开脱。”老太太打断了他:“做姑娘哪能天天只知道念书,又不去考状元。若是不学女工,传出去成笑话。”

    徐湛又道:“小妹出去一天,想是累了,歇一歇再学兴许更好。”

    “我不学了。”襄儿突然道。

    “襄儿”徐湛小声阻止她。我好心好意赶来救你,敢情你看了半天热闹蹦出一句“我不学了”,对的起我的倾情出演吗?

    老太太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不学了!”襄儿突然扬起头,高声道:“爹爹说,林家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林家的女儿就要读书就要练字,不用学什么绣活。”

    这下,曹氏也不得不训斥她:“襄儿,不许跟祖母顶嘴!”

    “好好好,你可真给林家长脸。”老太太气急,要请家法,乔姨娘求着不让,曹氏忙于家务,襄儿算是她一手带大,打襄儿无异于要她的命。屋里一片混乱。

    曹氏却不能阻拦,忍着泪吩咐下人照做。

    襄儿对母亲失望,哭的更甚:“打吧打吧,往那看不见的地方打,别让我爹看了心疼。”

    徐湛真想堵上她的嘴,祖宗,就不能少说两句!

    “母亲。”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门帘挑开,竟是林知望从外面进来,宽展的腰身穿着绯红色的官服,不怒自威。他极少回来这么早。

    “爹爹!”襄儿似见到了救星,跑过去抱住父亲的腰。

    林知望推开襄儿,责怪曹氏:“什么混账事,把母亲气成这样?”

    曹氏垂头不语。

    “还有你,”林知望踢了徐湛一脚,“还不带妹妹出去!”

    “是。”徐湛答应的痛快,拽着襄儿风一样的消失了。

    林知望问明原委,屏退屋里所有人,独自承受母亲的责备和怒火。老太太总是这样,片刻不顺着她,就要发火,和亲孙女都要较一较对错。可是儿子儿媳表面顺她,心里全是自己的主意,孙子不归她管,一天又见不了几回面,孙女更不要提了,都是泪。

    老太太冲着低眉顺目的儿子发了一通火,总算消下些气来。

    “母亲身子要紧,千万不要动气。”林知望道。

    “你的女儿,我气什么。‘纵子如杀子’,这道理你比我们妇道人家明白,襄儿学针线也快两年了,你看看她,绣了些什么东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襄儿和旭白一胎生下来,才三斤多点,从小身子就弱,孩儿将她抱在怀里念书,她就高兴,许是孩儿给她读的书太多,许是她生来与针线无缘,偏就是学不会,我做父亲的还能逼她不成。”

第65章 圣旨() 
兄妹两个坐在花园的石桌前。徐湛揉了揉大腿,父亲刚刚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有他知道,现在还疼的发麻,聪明如他,完全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怒气。

    襄儿哭了一会,见徐湛也不哄她,就咽了口泪,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小簸箩,搁在石桌上:“三哥,真有那么糟吗?”

    “谁说的!”徐湛翻了翻,拿出其中一个:“看这君子兰,绣的多好。”

    襄儿又哭了:“那是并蒂莲。”

    “并”徐湛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妹啊,你还是去研究你的璇玑图,争做一代才女吧。”

    “我能有个姐姐吗?”襄儿闪着泪眼。

    “不能,就三个哥哥,将就着吧。”徐湛悲哀的摇摇头。

    “爹爹!”襄儿突然站起来跑开。林知望被老太太放出来,揽着扑上来的女儿,坐在石凳上。

    “父亲。”徐湛躬身行礼。

    林知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拉着襄儿上下看看,甚至手指头掰开看了看手心,问:“挨打了吗?”

    襄儿啜泣着摇头。

    犹不放心的望向徐湛,徐湛也赶紧摇头。

    林知望舒了口气,轻声道:“祖母和爹娘一样,是希望你更好,不可以心存怨恨。”

    说着,伸手抹了抹襄儿的小脸,满脸泪痕很是可怜:“爹还是那句话:书不可以不读,字不可以不练,女工是怡情养性的东西,喜欢就做,不喜欢,好好跟祖母和母亲去说。林家的女儿要知书达理,你今天的表现,不是孝顺的孩子应有的作为。孝经抄一遍,明天拿给爹看。”

    襄儿低着头,装老实。

    林知望让她去歇着,看看杵在一旁的徐湛,兀自往外面走,徐湛赶紧跟上。

    “陛下要赏你。”走出主院,林知望告诉徐湛:“圣旨不日即到,好好准备。”

    “赏我?”徐湛问。

    “陛下本想见你一面,被我拦住了。”林知望道。

    “为什么?”徐湛问。

    林知望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这是好事?”

    “我见到圣上,或许能为先生求个恩典,先将他保释出狱就医。”徐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林知望诧异的看了他,似乎听到一件无比荒谬的事:“我遍读古今律法,还未见有此先例。”

    徐湛低了低头,这神情着实让他后背生凉。

    仿佛悬在头顶的一把剑,会不会落下,什么时间落下都是未知,又不敢稍稍行差踏错唯恐罪加一等,就连刚刚责备襄儿的几句话,都听出了含沙射影的味道。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有种非常强烈的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谁知还未等他开口,林知望便施施然转身离去。徐湛快哭了,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或许这就是老奸巨猾的林部堂想要得到的结果。

    林知望照例查完徐湛的功课,徐湛心里害怕,自然完成的无懈可击。

    只见林知望阖上书本,闭上眼:“孝子之事亲也。”

    徐湛赶紧道:“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

    就在徐湛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清算总账的时候,林知望却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今天的事襄儿不对,你也不对,即便她受了委屈,你也不该为回护她而惹恼祖母,孝悌孝悌,不但要友爱弟妹,还要尊敬尊长,你饱读圣贤之书,想必不用我多说。”

    徐湛额头见汗,您老是真失忆了,还是有意在折磨我呢。

    夜深了。

    良宵帐暖,玉炉温香。曹氏枕在丈夫的肩窝里睡着,柔顺的长发散在丈夫身上。

    她是个活的特别精细的女人,又信奉居移气养移体,对家人的起居非常上心,连徐湛的卧房都布置的韫州徐家的一模一样,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宸儿”林知望喃喃的梦呓,痛苦的虬结着眉头。

    倏尔,他急切的喊道:“湛儿,徐湛站住,别动!”

    曹氏被惊醒,她轻轻推醒丈夫,问:“又做梦了?”

    林知望迷蒙的半睁开眼:“前面就是万丈深渊这孽障,还敢往前走”

    曹氏给丈夫掖了掖被子:“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别担心了。”

    林知望失去睡意渐渐清醒,用手指轻轻拨弄妻子的头发。仅有夫妻两人时,他们相处的随意很多。

    “我还真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湛儿。”曹氏的语气有些戏谑。

    “谁说我要处置他?”林知望随口道。

    “那你吓他做什么?连襄儿都跟我说,三哥像掉了魂一样。”

    林知望冷下脸,声音干干的:“我管教孩子,你向来不插手。”

    “谁让你整夜做梦,我不操心儿女,还不能担心丈夫么?”曹氏拧过头去。

    “好了好了,好夫人,”林知望不耐烦道,“什么时辰了,赶紧睡吧。”

    天不亮,家里的仆从杂役全部出动,将门前巷子里的尘埃洒扫一净,准备红毯,红绸,香案,鞭炮,准备接待传旨钦差的茶果宴席,全家上下喜气洋洋。

    徐湛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的,以为要嫁闺女呢。

    徐湛抱着胳膊在桌前背书,效率低的出奇,林知望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三天零八个时辰了,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寝食难安。

    袭月拿了一小篮柿饼摆在他桌上,形似圆月,肉红剔透,霜多而白:“太太见您读书辛苦特地送来,庄子里出来的柿子,今年想吃新鲜的怕是够不上了。后园里那颗柿子树,远不如庄子里的可口。”

    北漠军在京郊大肆劫掠,许多官员、内宦在外面的庄园遭到洗劫。

    徐湛头也没抬,摸起一个尝了尝,还真不错,松软香甜。

    “太太还让冬苡传了句话。”袭月道。

    “什么话?”

    “太太说,三少爷做了件顶天立地光耀门楣的事儿,不用害怕大爷。”

    徐湛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嗤笑道:“我怕他什么。”

    袭月掩口笑了:“谁还看不出来啊。”

    “有那么明显?”徐湛脸一红。

    “您这又是何必担心呢,且不论对错。就算真要受罚也是逃不掉,何苦先庸人自扰?”

    徐湛有些惊愕:“小丫头,我只不在了几天啊,口齿越发凌厉了。”

    袭月涨红了脸,忽然像一个不留神泄露了秘密的孩子一样紧张,逃也似的跑掉了。

    晌午时分,传旨太监带着仪仗浩浩荡荡的来了,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轻咳一声:“圣旨。”

    徐湛已早被人拾掇的里外三新,推到香案后红毯的另一端站定,与在场所有人一样,听到“圣旨”二字便俯身叩首。

    太监拖着官腔一字一句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北漠内侵,京城危急。生员徐湛,年尚束发,未勘朝命。蛮夷阵前临危不惧,为国出使,昭示天威,曷言书生文弱,卿之勇谋,实乃天下诸生之楷模。兹特命尔为江南巡察使,仪同正七品,协查抚阳决堤一案,有巡视查问受灾州县一切灾情民情之权,可风闻言事,密折专奏,钦此。靖德二十年九月。”

    话音已落,徐湛却迟迟不动,家人们有些着急,传旨太监干这一行久了,什么状况没见过,故只是轻声提醒:“徐公子,接旨啊。”

    又过了半晌,徐湛的声音有些飘忽:“徐湛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徐湛接过圣旨,很快调整了状态,请太监内室喝茶。

    “恭喜徐公子。”太监笑着拱手:“呵呵,往后要叫徐大人了。这是你的官服,敕书,官防,大印待大人正式上任,还会分派扈从。这里还有一些御赐之物,金银丝绸一类,请大人收好。”

    太监指着桌上的几样东西一一为他介绍。徐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浑浑噩噩的总算送走了钦差,拿起那卷烫手的圣旨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越读越郁闷,靖德皇帝陛下,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林知望回来时,天色已晚,曹氏服侍他更衣洗漱,一面讲着家里的事。书房的灯黑着,徐湛破天荒的没有做一点功课。

    林知望辗转来到徐湛的卧房。徐湛正坐在里间的书案后抄写什么,从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忽然听到有人开门,以为是袭月,烦躁道:“说了别来吵我”

第66章 家法() 
徐湛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父亲。”

    林知望没应声,瞥了眼桌上的字: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摞,一下午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靠默书来平心静气。

    “我练字。”徐湛小声解释道。

    “头抬起来。”林知望吩咐他。

    徐湛微微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又垂下眼睑。

    林知望有些不悦,出必告反必面是三岁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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