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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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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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垂危,无心他顾,二来他身为儿子,没有置喙的立场,也就从未想过这件事。

    一碗药喂下去,到了当晚,郭淼便醒了。徐湛激动的浑身颤抖,叫人速速请沈大夫前来,沈大夫正在老太太房里诊脉,为老太太讲解养生之道,林知望陪在一旁。

    是以,也惊动了林知望,随沈大夫一并前来。

    郭淼真的醒了,但精神并不好,睁开眼不久便又沉沉睡去。郭莘费劲力气将他叫醒,沈大夫的药有效,必要坚持吃下去。

    徐湛端了药碗放在一旁的几子,忽然眼前重影,药碗一歪,摔在地上碎了。

    林知望当即斥责他:“毛手毛脚的,怎么回事。”

    郭淼醒来不容易,再重新熬一碗药,又要将他折腾起来一次。

    沈迈看出了些端倪,叫徐湛赶紧去再煎一碗。

    林知望看着徐湛离开的背影,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沈迈对林知望说:“林大人如果担心他,就请劝他卧床休息,我说话他是不肯听的。他已经很累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透支。”

    林知望从小精力过剩,没事也得生出点事端来,长大后来到京城,更是挣扎在父亲家法下点灯熬油的苦读,本想徐湛一个男孩子,吃点苦没什么关系,却忘了他是棺生子,自幼体弱多病,听见沈大夫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后怕。

    徐湛盯着厨房重新煎了药送进来时,气氛有些迥异,郭莘给先生喂药的当儿,父亲将他叫到了一旁:“今晚回房去睡,让何朗守在这。”

    徐湛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何大哥不会照顾人。”

    “不是还有郭莘么。”林知望耐着性子说。

    “郭莘也不会照顾人。”徐湛又说。

    林知望语塞,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出来。”

    徐湛打了个寒战紧随其后,有些后悔刚刚拒绝的不够委婉。

    父子两人站在天井里沉默了一会,林知望开口道“让你截一捆青藤回来”

    徐湛不等林知望说完,便解释道:“孩儿公事繁忙,忘记这回事了,父亲恕罪。”

    他有些得意,心想我就是忘了,你还能因此揍我一顿不成。

    林知望狐疑的问:“你忘了,何朗给我的那捆是什么?”

    徐湛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跟我过来。”林知望嘴角含笑,转身便走。

    徐湛亦步亦趋,林知望不得不中途停下来等他好几次,去书房的路走了一刻多钟。

    一捆青藤无辜的杵在门边的地板上,徐湛装作看不见,绕过它径直往前走。

    父亲突然停了脚步,使得徐湛险些撞了上去。

    “取一根过来,我看看。”林知望轻笑着,笑里带了几分吟然自得,令徐湛耳根发热。

    徐湛依言做了,取了一根藤条双手奉上,林知望攥在手中看了看,粗细长短适中,打磨光滑,柔韧劲道,笑意更浓:“何朗有心了。”

    徐湛恨不能今晚就给这位有心之人下毒,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跪下。”林知望忽然放下脸来,将藤条搁在一边,脱掉厚实的狐领大氅,挽了挽袖口,重新拿起藤条。

    剧情的急转直下令徐湛无所适从,只好一脸惶惑的跪下。感到藤条一端戳了戳他的后背,然后轻抽了一下,示意他趴下,这使极好脸面的他面红耳赤。

    又一鞭抽在腰间,提醒他:“又忘了规矩?”

    徐湛羞愤难当,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恼意。

    “要我帮你?”林知望眼角挑了一挑。

    “不用。”徐湛涩声答着,慢慢吞吞的解开腰带,跪伏在地,动作迟缓如暮年老朽。

    林知望用藤条挑起他的后襟,纠正他的跪姿。徐湛咬碎银牙,宁愿被父亲劈头盖脸的抽一顿,也受不了这种羞辱戏弄。

    徐湛脑子里百转千折,没防备的,藤条就抽下来,抽的他一时没换过气儿,眼前就是一黑。

    林知望顿了顿,眼见着徐湛光滑的皮肤被抽的发白,然后血液凝聚,快速红肿起来。林知望年少时嚣张跋扈,横行乡里,来到京城后被父母拿藤条几次修理,立刻俯首帖耳的恭顺。藤条细韧锋利,挨一下就足够从头疼到尾,他自己吃过这样的苦,却还是第一次拿来责打儿子。

    “呃~”缓上气来,徐湛才低低的哼出声。

    林知望却不为所动似的,手起鞭落抽了四五记狠的。

    “父亲,爹爹!”徐湛挨不住了,哆嗦着跪直了身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林知望停下来纳罕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错了?”

    徐湛借机用手背揉了揉身后,疼的倒吸冷气,小声问:“是大爷爷跟您告状了?”

    林知望打落他的手,钳住肩膀照身后又抽了几下:“长辈们想收拾你还需要跟我告状?”徐湛疼的哎呦一声,冷汗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赶紧说:“孩儿不敢隐瞒,从湖广购粮,孩儿占着两成干股,留给郭莘一成,余下的全部上交家里。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得益,所做作为全是出于公心。”

    林知望又气又笑,打也不是,不打又咽不下这口气,沉着脸训斥道:“林家家大业大,还不缺你这仨瓜俩枣,自己留着娶媳妇吧!”

    “林家家大业大,也不缺我娶媳妇的钱啊。”徐湛避重就轻的说,忍痛提上了下衣。

    林知望见他如此大胆,扬手就朝他小臂上挥了一记:“放肆!”

    徐湛松手揉了揉胳膊,惶惑不解,心说给你打几下出出气得了,有完没完了。

    林知望让徐湛卧床休息的手段太过简单粗暴,让沈迈大感钦佩。

    徐湛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挨揍,想着想着,不小心喝了沈迈给他的安神汤,就疲惫的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徐湛是被渴醒的,他睡断了片,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年何月,天色已晚,院子里寂静无声。

    浑身药味,身后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有袭月趴在床边小憩,他一动,她便惊醒了。

    徐湛一动,“哎呦”一声。

    袭月赶紧站了起来:“怎么了,很疼吗。”

    “麻了。”徐湛甩了甩胳膊。

    袭月给他喂了一杯水,然后坐下来揉着他的胳膊。

    “郭大人怎么样?”徐湛问。

    “已经可以自己进些流食了。”袭月说。

    徐湛心里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徐湛问。

    “这些天看您魂不守舍的,没敢说,”袭月压低了声音:“厨房里有位婶婶,曾经是前夫人的陪嫁,因为嫁给了门房老吴,没有被带走。”

    “只有她了吗?”徐湛问。

    “这么多年过去,下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能查到的只有她了。”

    “知道了。”徐湛说。

    “人家都说,大爷和前夫人真的是和离,”袭月支吾的说,“这里面会有什么蹊跷吗?”

    徐湛的眼睛空洞了:“如果你怀了身孕,肯轻易离开你的夫君吗?”

    袭月一下子羞红了脸,却还是摇了摇头。

    “还有吗?”

    “还听到一些夫人的事。”袭月的脸依然很烫,声音也在颤。

    不过徐湛没有注意到,从枕边掏出本书来翻开:“说吧。”

    “夫人是国公府的小姐,给大爷续弦,国公夫人是极为反对的。她便去求太后,是太后命皇帝赐的婚。”

    “你的意思是父亲移情别恋了。”

    袭月吓了一跳:“我不敢的!”

    徐湛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袭月不敢说话了。

    “你跟吴婶的关系如何?”

    “一般。”

    徐湛说:“让她给我煮碗粥来。”

    “您睡了这么长时间,是该饿了。我去就好,不必麻烦她了。”袭月笑盈盈的准备去厨下。

第81章 禁闭() 
徐湛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

    在梦里他走了很远的路,他很累很累,终于走进一片梅林,梅花在白雪皑皑间怒放,艳丽夺目,傲骨嶙峋。林间有一小亭,亭中坐了一位女子,眉目含笑,翘首望着远方,等待着什么。

    “娘”徐湛醒了,蜷缩起身子轻声呢喃,眼泪已湿透了枕巾。梅林,是林知望的卷轴里所画的那片梅林,女子,是他从未谋面的母亲。

    第二天天一亮,林知望不放心儿子,便在出门前过来看了看。

    还未进门,就见袭月端了碗面,一口一口的喂给徐湛。林知望有些不悦,林家子弟先自立后读书,有手有脚还要别人喂,与纨绔何异。

    他轻咳了一声,袭月惊的险些掉了碗,赶紧搁下碗筷施一礼退去了外面,林知望更不悦了。

    徐湛看见他,一扭头朝向里侧,闭眼装死。

    林知望沉声道:“什么规矩,起来!”

    徐湛吓了一跳,这才慢腾腾的爬起来跪坐在床上。

    “跟谁置气呢?”林知望问。

    徐湛抬起头,看着他。

    他有一双酷似生母的眼神,看的林知望又气又怜,板着脸问:“你跟我生什么气?”

    “有功不赏,无罪反罚。”徐湛愤愤的说。

    林知望气笑:“徐巡按,你还有功了?”

    “父亲,”徐湛坐正身子,认真地说,“韫州赶上了灾年,又正是冬令春荒、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都想用极少的代价瓜分土地,大发横财。灾民遭了难,又失去土地,过不了半年就得死人,介时生出民变,朝廷追究下来,皇帝就会问,为什么赈灾粮银调不过去?”

    林知望沉默不语,复杂的看着他。

    徐湛接着说:“父亲,为什么不给调粮,您知道,内阁知道,皇帝心里也知道,在江宁别说十船粮食,就是八十、一百船也拿得出。国库空虚,有人却拿百姓的命换银子,皇帝是让我去断他们财路的,您说我该怎么办。”

    徐湛真的很生气,他差点死在韫州,能顺利回京全凭运气,回到家却还要备受责难。

    “有道理。”林知望沉吟一声:“这么说来,我还要给你赔不是了。”

    “那倒不必。”徐湛想,好在我这人大度。

    林知望哑然失笑:“你真以为自己凭的都是运气?”

    徐湛一怔,不确定的问:“吴经历?”

    “还有魏同知,两位县台。”林知望说。

    “是许阁老的人?”徐湛诧异道。

    林知望没有回答,却训斥他:“自作聪明说的就是你。恃才傲物,目空无人,自以为把别人玩弄于鼓掌,千从卫都敢去招惹,毫不为自己留后路。徐湛,你有几条命可以拿来赌?”

    徐湛低着头闷声不吭,满脑子都是韫州的事。

    林知望心里顿感无力,沉声道:“我打骂你训斥你,让你们母子受了这么多苦,你怨恨我是应当的。你若真有志气,让我看到你羽翼丰满的一天,天高海阔任你去留,我决不阻拦。只是眼下你没得选。你可以接着不听话,生事端,我也自有对付你的办法,如果你不怕挨打,就尽管试试看。”

    “不敢。”徐湛心里万分不服,但略一思索他的话,还是服了个软。

    “从今起到过年,你待在家里好好读书,敢踏出家门一步,我打断你的腿。”林知望公布了最终判决。

    徐湛不死心的问:“怀王邸也不能去吗?”

    林知望没说话。

    “知道了。”徐湛钻进被子,身子朝里,一个人默默生气。

    曹氏送林知望出门,为他披上狐领大氅遮挡寒风。

    林知望看了眼徐湛的卧房,犹豫着对曹氏说:“把湛儿房里的丫鬟撤了吧。”

    曹氏奇怪的望着丈夫,他从不插手内院之事。

    “湛儿大了,毕竟男女有别。”林知望又说。

    曹氏掩嘴笑嗔:“世家子弟,哪个房里没有丫鬟,正因湛儿大了,传出去才容易让人笑话。小厮不比丫鬟细心体贴,知冷热,湛儿自小身体不好,马虎不得。”

    林知望没有再反驳,后院的事他不会过多干涉,曹氏的一番心意也不愿辜负。院外风大,他嘱咐曹氏尽快回房,便吩咐起轿去都察院。

    往后的日子,徐湛就在快乐的照顾郭老师及痛苦的跟沈老师学天书中度过。徐湛眼中的天书,是沈迈行医多年所累积的病例,一症一例都记录详细,足有厚厚的七本,因用词过于晦涩,极难理解。徐湛想,为他寻觅一位有医学天赋的得意弟子刻不容缓。

    正当徐湛头疼的时候,小厮在房门外禀报,父亲吩咐他去前堂见客。

    徐湛回房一面更衣,一面心里犯疑,父亲已关了他半个多月,怎么突然让他见客,莫不是荣晋来了?

    一开门,寒风迎面灌进屋里,鼓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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