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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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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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望点点头,眼角含笑:“你可以试试看。”

    徐湛心里打了个寒颤,赶紧说:“记住了。”

    郭淼的身体日渐康复,十日之期已逾,沈迈急于离开。徐湛担心先生病情反复,想以书中诸多疑难问题留住他到年后。

    沈迈笑着打趣:“好徒儿,真好学,要么跟师傅走吧,师傅慢慢教给你。”

    徐湛婉言拒绝,抱着“天书”逃回屋里。

    又拖了一日,见郭淼真的没有问题,徐湛才安排了车马随从在后门等候,恭恭敬敬的将沈迈这座大佛送回韫州去。

    沈迈喋喋不休的嘱咐徐湛仔细研读他的“天书”,徐湛含含糊糊的应着,和郭莘一起送他出门上车,因想顺道捎林旭白上学,便带着旭白一同上了车。

    “沈先生,都二十八了,不能留下来过年吗?”郭莘在车上仍不死心。徐湛踢了踢身边的旭白。

    林旭白正是没心没肺的年纪,掏出书包里的纸包:“沈爷爷,您吃姜糖。”

    徐湛听了恨不能将他踢下车去。

    劝的多了,沈迈也拉下脸来:“旭白今日还要上学,老夫我独身一人,过什么年呢,你们算过我多耽搁一天会死多少人吗?”

    徐湛脸一红,想到当日连哄带骗并许以十日之期带他来到京城,抛下韫州的灾民不顾,本就是有悖情理的,当即便不敢再劝,掀开车帘命令出发。

    谁知车夫刚行几步突然勒住了马车,几人皆因惯性猛的一晃,幸而郭莘手快扶住了沈迈,老爷子才没有跌倒。

    “大人,有有人拦车!”随侍的都是徐湛的扈从,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声音都是打颤的。

    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徐湛吃了一惊,车前拦路的竟是七位身穿黑色武士服、腰跨乌云豹的千从卫。

    “你留在车上保护先生,我下去看看。”徐湛说完,鬼使神差的拿走了郭莘的剑。

    徐湛跳下车,环视眼前的景象,一时没了主意。林府的后门开在幽深静默的小巷里,此时巷子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静的连积雪压在枝头发出的微响声都能听见。再看眼前的鬼影一样的七个人,他们同韫州千户所招募的幡子捕手不同,这才是如假包换的正牌在编千从卫,浑身散发的戾气便足以令他的侍从们退避三舍。

    为首一人缓步走近了徐湛,徐湛这才看清,是关穅的十三太保。

    徐湛苦笑了一下,他终于体味到了“年关”的意思:“十三爷,今年的帐非得在今年算吗?”

    荣十三冲他拱了拱手:“让徐大人受惊了,这遭不是请你,是请车上的人跟我们走一趟。”

    徐湛心里咯噔一声,强作冷静道:“车上?车上只有年幼小弟,不知身犯何罪惊动了十三爷。”

    “徐大人,你实在没有必要跟我装,人是关佥事请来的,我自然事先知会了她。”荣十三压低了声音:“大人不用紧张,只请沈太医去瞧个病而已,午时之前一定送回。”

    徐湛侧了半个身子挡住车驾,大有想动沈先生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之意,他摇着头说:“沈先生是我请来的。十日之期已到,我必须信守承诺送他回去,一日都不能耽搁。”

    “好吧,那我只好”荣十三做无奈状招呼他的人上前,侍从们紧紧围住马车,却皆被对方气势吓得胆颤,拔刀反抗更是不可能的。

    只听仓啷一声,众人反应过来时,徐湛手中的剑已经夹在了荣十三的脖子上。

    十三太保被一个文弱书生挟持?这在嚣张跋扈几十年的千从卫眼里可算的上奇耻大辱,他们纷纷拔出乌云豹,六柄极似倭刀的长刀在惨白的日光下格外寒冷刺目。

    徐湛朝后方喊了一声:“郭莘,带先生下车。”

    郭莘扶老携幼以最快的速度躲进林府后门。天子脚下,千从卫没有正规手续自然不敢擅闯二品大员的府邸。

    荣十三笑了,笑的喘不上气来:“徐大人,你幼稚不幼稚?”

    “谢了,十三爷。”徐湛放下手中的剑,以荣十三的速度哪里容得下他拔剑。

    “我回去请关佥事来。”荣十三挥手拦住了六柄想将徐湛剁成肉泥的乌云豹:“看你还挺讲信义,但愿也懂得审时度势。”

    徐湛拱了拱手,示意好走不送。

    “对了,”荣十三又转回身来,“友情提示,动静闹大了,对你林家对沈先生没有任何好处,另外请转告沈先生,大医医国。”

    荣十三带人走远了,徐湛才面色阴沉的回到院子里。下人们正探头探脑的交头接耳,何郎闻讯从前面赶来,斥散了他们。

    何郎诧异的问徐湛:“都在说什么千从卫,怎么回事?”

    徐湛耸了耸肩,他哪知道怎么回事。

    面对神色淡然的沈先生,徐湛单刀直入的问:“他们让你给什么人瞧病?”

    沈先生正赏玩一只贡梅的瓶子,慢条斯理的说:“你猜。”

    徐湛睨着眼睛沉吟一会,总结出以下三点:“是宫里的人,是地位尊贵的人,是你的老病人。”

    “全中,”沈先生点点头,“我徒儿就是聪明。”

    徐湛气咻咻的坐在一边:“说了跟没说一样,宫中贵人里一半是你的老病人!”

    沈迈无辜脸:“我可什么都没说。”

    徐湛被噎了一下,转而幸灾乐祸的说:“这下走不了了,乖乖留在京城过年吧。”

第85章 冲动的代价() 
徐湛去书房,是抱着赴死的心态的。

    他拿着老何递上来的藤条跪在书房中央,头皮一阵阵发麻,弄不清自己犯了什么值得挨打的错,却又好像错得很离谱。

    跪了一会,房门砰地一声开了,徐湛心里一哆嗦。父亲是注重修身养性的翩翩君子,极少拿物品宣泄情绪。

    但很快徐湛就会发现倒霉的不只是门,还有自己。父亲一言不发的夺过他手中的藤条,手起鞭落连抽了他十几下。

    徐湛咬着牙歪倒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若不是他太好面子,早已哀嚎着满地打滚了。

    “徐湛,你真是长能耐了”林知望拿藤条指着他:“平白的又去招惹千从卫,一而再再而三,你就是猪脑子也该长记性了!”

    徐湛疼的眼前发黑,父亲斥责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句也听不懂了。昏昏沉沉只看见何明拦在了父亲前面:“大爷!没有这么打人的,好歹让三少爷喘口气儿。”

    林知望从善如流的容他缓了几口气,然后斥命他:“起来,跪好。”

    徐湛疼的轻了一些,撑着地板起来,拿手背擦了擦眼泪。何明趁机往门外走,夫人一早便出门了,应赶紧命人知会老夫人。

    “何明,告诉下面,谁敢透给老太太一个字,休怪我不讲情面。”林知望说。

    徐湛下意识很赞成的点了点头,挨打已经很丢人了,他情愿被打死也不愿闹得人尽皆知。

    林知望待下人宽容温和,这在何明看来已是很重的一句话了,老脸一红赶紧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何明一出去,林知望也冷静了一些,他将藤条递给徐湛捧着,自己便坐到桌案后面看书去了。徐湛心急如焚,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生怕父亲看着看着,关山月打上门来。

    “腰挺直,手抬高。”林知望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吩咐,手上的书哗的翻过一页。

    徐湛依言调整了姿势,没过一会便觉得腰疼腿疼胳膊酸,身后的伤火辣辣如蛰咬般疼的更甚。他很想知道荣十三带走沈迈的目的,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沈迈躺在棺材里诈死也要逃出京城,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让沈迈师傅重陷危机,则千万条等待沈迈去救治的生命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他可没有时间在这耗着啊。

    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的衔冤抱屈凄凄惨惨,哭的林知望终于忍不住把书摔在桌子上。

    林知望走近他,狐疑的看着他:“你哭什么?”

    徐湛哽咽着不答。

    “刀挟千从卫”林知望咬牙道:“无君无父的东西,你还想谋反不成?”

    “事发突然,我是急昏头了。”徐湛辩解说:“谁想他荣十三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我挟持。”

    话音刚落,林知望变忍不住夺过了藤条抽了他几下:“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反倒怨人家不还手?他若是还了手你又待如何?”

    徐湛疼的要躲,硬是忍住没敢。

    林知望看在眼里,指了指一旁的桌案:“去趴着,咱们谈谈。”

    趴着谈,徐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踉踉跄跄的起来站稳,小心翼翼扶着案边趴好,小腹硌在冰凉的桌子上,凉意从领口钻进身体里。

    林知望气头上手劲十足,见他走路瘸拐不免担心,便跟他较真起来:“不是记性好么,记不得挨打的规矩?”

    “爹”徐湛疼的发白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刚开口便被父亲堵了回去:“又不是头一回挨家法,左右逃不过去,何必做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浪费力气。”

    徐湛看了眼父亲的脸色,终于决定妥协。

    冬日穿的厚实,臀上只是肿起一道道血棱子,并未出血。

    林知望收起了同情心,狠心又抽了几记,鞭声划破空气在皮肉上炸响。

    鞭鞭落在臀峰,徐湛闷哼一声,两手攥着袖口不住颤抖。

    林知望停下手问:“自己说,该不该打?”

    徐湛委屈的不行,打都打了,这个问题到底意义何在。

    见他有些负气了,林知望叹息道:“真是一日都不得消停。”

    “我错了,我明日一定消停。”徐湛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说。

    林知望扬起藤条,又打了五下,毫不吝惜力气。

    徐湛疼的哭出了声,这回是真哭,不是装的。藤条落在身上如钝刀割肉,仿佛要生生揭起一块油皮。

    他已经受不住了,抽抽噎噎声音小的像蚊子般的说:“爹疼!”

    林知望停了手,将藤条放在一边。

    他还记得宸儿年幼时,族学里的堂弟谎说徐露心在三圣庵出家,文质彬彬的儿子头一次在学堂里打了架,并逃学出走失踪了一天一夜。

    下人们将京城翻了一遍,全家人一夜未眠。

    三圣庵的慧音法师登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早,林知望来到三圣庵的时候,宸儿正坐在后院的梅树下发呆,衣服上落了很多花瓣,眼睛哭肿了,鼻子也冻得红红的,他没能找到母亲,无比沮丧。

    林知望当然很后怕,也很生气。回家后拎着戒尺狠狠的打了宸儿一顿,从没舍得打的那么狠过。

    最后,宸儿伏在他的膝头低声啜泣:“爹爹,我疼。”

    林知望仍不解气,命他不许提裤子去墙角罚跪。

    想及此,林知望竟红了眼眶,他背过身去望着屋顶。这间书房曾经充斥了宸儿多少欢笑泪水,一夕之间全部化作回忆,他有多思念长子,就多怕失去任何一个孩子。

    徐湛嘶嘶的吸着凉气,撑着身子往后看了一眼,看到父亲背影一动不动,有些无措的说:“是我太冲动不计后果,以后不会”

    “既然疼了,就一次长足记性。”林知望发觉自己的失态,暗暗调息,背对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去墙边跪着。”

    徐湛手指在衣服上摩挲一会,决定忍痛将裤子提上,谁知刚有动作便被抽了一鞭,又惊又痛的撒了手。

    “就这样去!”林知望低喝。

    徐湛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又不是七八岁没有羞耻之心的孩子。

    林知望看着他,明知故问:“还有话跟爹说吗?”

    徐湛仰着脖子与他对视了一会,最终低下头蹭去墙角面壁了。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何朗慌乱的叫喊声,何朗步速惊人,没有下人能够阻拦他,眨眼间书房的两扇门就被他撞开。

    徐湛背着他慌慌张张的提起裤子,脸上红的要滴血。

    林知望刻意转了半个身子挡住了何朗的视线,也有些郁怒:“不告而入,成何体统!”

    “呃”何朗刻意扭头去看房顶,眨巴眨巴眼:“这几日干燥上火,眼疾好像又犯了。”

    徐湛咬着牙攥起了拳头,决定找时间跟他算总账。

    “什么事?”林知望脸色极差的问。

    “关佥事来了,点名要见三少爷。”何朗的眼睛不自觉往墙角瞥,徐湛正忙着整理衣裳,耳根都是红的,补充说:“凶残极了,谁也不敢靠近,您看”

    “请她去偏厅稍后。”林知望说。

    “诶。”何朗应着,极快的闪了出去。

    关山月的蛮横霸道不讲理是满朝皆知的,连许阁老这老丈人都忌惮几分的冯夙,犯在她手里一样给打了个伤筋动骨,如今走路还要拄根拐杖。林知望看了看徐湛清瘦的小身板,理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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