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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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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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被婶婶叫去了。”徐湛站的规矩,态度也好。

    林知望掏出一只药瓶放在书案上,端详了他一会,忽然冲他招了招手:“儿子,过来。”

    徐湛挑眼偷看父亲的脸色,没有得到任何讯息,硬着头皮一步步挪过去垂首立着,俯首帖耳的样子。

    林知望问:“还坐得住吗?”

    “不是一直坐着么。”徐湛怯生生的说。

    “是吗?”林知望把玩着他新买的戒尺说:“去插上门。”

    插门?!徐湛不情愿,君子不谋于暗室,插门干什么。

    “裤子脱了,我看看。”林知望说。

    徐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嗯?”林知望抬头瞟了他一眼,徐湛又站了回来。

    有了沈大夫的良药,淤血散的快,林知望调侃道:“看来还是打得轻,一天功夫又能活蹦乱跳了。”

    徐湛察言观色,觉得父亲没有生气,也不像要揍他的样子,迅速将衣裳穿好。

    “有件事,本不该我这当爹的和你讲,可你娘走的早,我便只好越俎代庖了”林知望今天说起话来拖拖踏踏的,不同往日干脆,徐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序卦中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孟子也说:‘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五伦里,夫妇为最先,可见这男女婚配,古来就是很重要的事”

    骊四骈六的说了半天,徐湛听的晕头转向,忍不住问:“父亲,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知望说:“简而言之是时候为你订一门亲事了。”

    “定亲,现在?”徐湛奇怪的睁大了眼睛。

    “是啊。”

    “我一介白身无功无名,再等几年不行吗?”徐湛问。他心里还想着秦姑娘,自回到京城,他还不得暇去找她,他们还不够了解彼此,贸然提出婚事,不知是否可行。

    “现在知道功名要紧了?”林知望笑着说:“等几年也无妨,可是你能等,人家女方等不得。”

    徐湛一想也对,像秦妙心这样的品貌家室,媒人一定踏破了门槛,稍有迟疑让人捷足先登,怕是要后悔一辈子了。于是父子二人在不同的频道上敲定了相同的新年计划——上半年求婚,下半年定聘,三年之内将徐湛嫁出去。问题是,他与秦姑娘八字没有一撇,他甚至不知道人家家住哪里,该如何向父亲提呢?

    林知望心满意足,竟一口答应给他们兄弟两个放假三天。

    徐湛想,这事急不得,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便连声向父亲道谢,准备去五叔院子里找林旭宁汇报这一好消息。

    “站下。”林知望板着脸说:“不是让你们撒欢胡闹的,家中所有的春联包给你们兄弟了。”

第89章 团圆() 
徐湛找到林旭宁的时候,不知婶婶施了什么法术,二哥的双臂已经废了,写大字靠的就是腕力,瞧着他拿笔都哆嗦的样子,徐湛默默捧着一沓红纸去了先生的院子里。“南郭北韩”的名声在外,郭文浩的书法一字千金,如果贴满一宅子,亲友同僚登门贺年时,父亲一定特有面子。

    郭淼听了他的说法,二话不说赏了他两记铜镇纸,郭文浩的学生应当是温文儒雅的君子,怎么来京城半年学的如此世俗?

    徐湛一面躲,一面辩解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郭淼啼笑皆非,又说:“也好,让我看看这半年来有没有长进,过来研磨。”

    徐湛颠颠的过去,提小泥壶往砚池里点了几点水,半晌,半池松烟墨不滞不稀,墨香盈室。

    徐湛说:“先生,陛下想放您去浙江任知县,年后就让内阁拟票。”

    “我知道。”郭淼说。

    “但是,整个浙江只有宁海和三门两个县有缺,这两个县临海,近日倭寇横行,前任知县皆因丢城失地被浙直总督沈岳处决,所以这两个县都去不得。”徐湛说:“太常寺和大理寺都有缺额,我想请怀王去托许阁老,留先生在京城。”

    郭淼有些不悦的看着他:“哪学来的一身官场气,未曾登科就自以为可以翻云覆雨了?”

    徐湛赶紧改口说:“不是不是,先生走了,学生怕自己迟早变成冯夙赵祺一样的人,等到察觉的一天,早已记不起先生的教导。”

    郭淼冷笑道:“真有那么一天,你便告假去找我,为师同你一起想。”

    “”徐湛词穷了。

    郭淼知道徐湛是好心,是担心自己,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小了,道理都懂得。令尊是端方君子,有他的教导约束,必不会让你成为那样的人。”

    “他和先生不一样。”徐湛不高兴的咕哝:“不如先生讲道理。”

    “所以我是你先生啊。”郭淼觉得好笑:“你去问问郭莘,我同不同他讲道理。”

    正应了前人那句:君子易子而教。

    说到郭莘,徐湛瞪起了眼睛:“假如您拿定了主意去浙江,郭莘哥哥一定要留在京城。”

    他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去宁海当知县是有生命危险的,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后嗣问题不容有失。他相信先生一定会同意的。谁料郭淼并未马上答应,只是说:“如果郭莘同意,我没意见。”

    徐湛愣住了,说了跟没说一样,如果让郭莘选择,他一定不会再离开父亲半步。

    今年的年夜饭因为有了徐湛,一扫去年的阴翳,显得热闹很多。

    屋外飘着瑞雪,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竹声,林家随了老北京人的习俗,用松柏枝在庭院里“烧松盆”,以象征门庭红火兴旺。

    然后,一家人欢聚一堂,笑语盈喧。一年只有这一天,林知望大赦天下,允许小孩子们喝一点葡萄酒,也可以开怀放肆的玩笑。

    才吃饱一会,林旭宁又去玩小弟弟了,兄弟俩给喂了几勺蛋松,鲈鱼,蟹肉泥,见他吃的很享受,又大着胆子喂了半个小肉丸,终于如愿以偿的卡住了平儿的喉咙。

    林旭宁惊慌失措,徐湛见状赶紧将他翻了过来,抚胸拍背,兄弟俩在桌底忙活了许久,终于听见了平儿响亮的哭声。

    众人被涨红了脸嚎啕的孩子吸引。曹氏紧步跑来抱起小平儿拍哄。平儿还小,不能吃桌上的饭菜,由曹氏抱了上桌是图个“团圆”,谁知一走眼让这两位偷了去。

    “真是两个活祖宗。”老太太哭笑不得。

    襄儿看了林旭白一眼,后怕的打了个哆嗦说:“娘,幸亏您早生我俩几年。”

    众人笑的喷饭,林知望不动声色的将鲈鱼换到了闺女面前。林家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生儿子“附赠”的,林知望骄纵她,连老太太都看不过去,不敢想她日后嫁人去侍奉丈夫公婆的情形。

    一家人叙谈守岁,至午夜交子时,却要在五更时起床,焚香祭祖,燃放爆竹,开门迎年。然后吃扁食或年糕,寓意“年年高”。

    天光昏暗,徐湛带着很重的起床气被常青叫醒。几个丫鬟像侍奉一只软手软脚的木偶般为他穿衣梳头。

    “看,压岁钱!”常青喊了一声。

    徐湛迷蒙中听到有钱拿,一下子清醒过来。

    枕下端端躺着一封红色信封,里面是一枚祥云状的金锁片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徐湛端详着做工精致的锁片,心想,父亲是拿他当未满周岁的孩子了吗。

    洗漱整理完毕,徐湛去父母房里拜年。林知望打趣他:“头一次见你正儿八经的磕个头。”

    徐湛拍拍袍角站好,等待父亲训示。林知望果然说了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不应景的话,才放他离开。

    吃过早饭,林知望带了他们兄弟子侄入祠堂,拜天地,祭祖先。

    爆竹声中迎来了新年,才打扮出门,去给亲戚朋友拜年。京城朝官之间也有“投门望贴”之俗,即不劳烦主人,只令人送门贴。

    正月初三,林知望兄弟各自陪夫人回娘家了,林旭宁兄弟则被留了繁重的课业回到书房读书。

    两人方静下心来,便有下人来报,怀王邸的马车在外面等候,邀徐湛过府一叙。年初一的时候,徐湛给怀王送过门贴,恰好荣晋进宫了,便没有见到他。徐湛想的是能不见就不见,他近日风头太盛,不敢再四处招摇,更唯恐给怀王带来麻烦。

    然而荣晋是混不吝的性子,他在尴尬的处境里被蹂躏惯了,心理素质比常人高好多倍,这点麻烦压根入不了他的法眼。

    何况他把徐湛叫来确实有事。

    “有人送来了王府的令牌和一封请柬,我一看,是我给你的令牌。”荣晋奇怪的说:“请柬就有些无厘头了,四季春茶楼初五开业,署名是秦子茂。秦子茂是谁?”

    徐湛一听秦子茂,腾地一声站起来,秦子茂是谁?是秦妙心的哥哥,是秦妙心在外经商的身份。

    “你怎么了?”荣晋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

    “殿下。”徐湛感激无以名状,深深的作了一揖。

    荣晋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这份请柬另有所指。老实交代吧,秦子茂是谁?”

    除了郭莘,荣晋是徐湛在京城的唯一一个朋友,他自然愿意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于是从头讲起,讲到将秦姑娘一家送上回京的官船。

    荣晋听完咋舌:“送令牌,你够有心机的。”

    经商之人,王府令牌这种东西一定不敢私留,如果秦姑娘对徐湛有意,一定会留下暗示,让徐湛找到她。只是这份暗示的价格,居然是一座茶楼。

    啧啧,有钱人。徐湛掐指一算,他今年的压岁钱是五百两,一座前楼后院的茶楼是多少年的压岁钱呢——二三百年。

    徐湛很惊讶。

    此时,胡言送了两碗白米粥进来,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深低着头,引起了徐湛的注意。

    徐湛奇怪的问:“殿下还没有用早膳?”

    “殿下近来食欲不振,只想吃口清淡的白粥。”胡言说。

    徐湛却一直盯着他身后的小太监,缓缓的说:“白粥性凉,多喝伤胃,可换成荷叶粥,荷叶性平,中和养胃。”

    荣晋古怪的看着徐湛,婆婆妈妈,还不知从哪学了些养生之道。

    徐湛终于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在雍肃殿里收他卷宗的小太监,年前还在宫里,几天的功夫怎么出现在怀王府呢?胡言见徐湛目光怪异,进退不是,看向荣晋。

    “看什么,还不照王妃吩咐的去做。”荣晋开了句玩笑,自己笑的前仰后合。

    胡言也忍笑退出,只有徐湛盯着小太监的背影,面色暗沉。

    “你怎么了,觉得对不住秦姑娘了?”荣晋仍止不住笑:“好好好,待时机成熟,我亲自给你们做媒。”

    “殿下。”徐湛严肃的叫了一声,想说类似的玩笑不要再开,更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憎恶和喜好,整个怀王邸不知秘布了多少人的眼线。但他不敢,依荣晋的个性,非将自己的老巢掘地三尺,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荣晋以为徐湛怪他轻佻孟浪,无趣的摇头说:“你现在变得,真是”

    是的,他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初来京城莽打莽撞的少年了。觉醒还是妥协,他自己也不知道。圣人教诲他,遵循礼义廉耻,必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来到京城他才惊奇的发现,大祁,它不是人心向善的太平盛世,官员们居庙堂之高,却从来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算了,徐湛想,自己还是应该安安分分的读几年书,把心心念念的秦妙心娶回家,家事国事天下事,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可是有一件事,沈迈被关山月带走已经第五日了,他早就知道千从卫没什么人格可言!

    他问荣晋:“你还记得靖德八年的时候,宫中有什么人生过大病吗?”

    荣晋感到莫名其妙:“靖德八年我才六岁,而且宫里每天都有人生病。”

    徐湛换了种问法:“近来呢,宫里有贵人生病吗?”

    “宫里,后宫不知道,东宫”荣晋说:“太子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一个月在闭门养病,算吗?”

第90章 傲梅() 
徐湛想,太子羸弱到走几步路都气喘的地步,难怪皇帝偏爱荣晋。又或许强留荣晋在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太子病逝,动摇国本。

    徐湛在怀王府玩了一天,回到家里,已然踏着一地夜色。父亲他们大概要在岳家过夜了,林旭宁也已经休息,徐湛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一会,袭月来叫他,说吴婶想要见他。

    徐湛嘴角一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果真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坐在明间的椅子上等他。

    “吴婶吗?”徐湛迈进门。

    吴婶手攥着衣角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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