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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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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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眉掩鼻,道:“香味也太浓。”

    钱昭停下来,探手往枝头金黄娇嫩处轻轻一握,那细小的瓣儿就落了满手。她接了一撮,拢在手心,低头轻嗅,道:“今年的桂花开得晚。”

    他瞧她闭目深深吸气,仿佛那甜腻的香味清新得沁人心脾,便向她摊开手掌,道:“我看看。”

    她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片刻后会意,将手中的碎花倒入他掌心。

    他握在左掌中,用右手食指拨了拨,便攥了往前走。

    钱昭跟在他身后,至岔路处,才道:“王上请往这边来。”

    多尔衮本是被茂林间一棵高大的乌桕树吸引,便要朝山上去,浓绿间那一团橙红,分外惹眼,听了她唤方回头。

    她道:“经了霜那叶儿便是火红了,更好看。不过小坡石阶未修好,湿滑泥泞。”

    他看她薄底绣鞋,便也不为难,跟着她转过粉墙,就见着那叠石围出来的小池。

    钱昭最喜欢看池里的鱼,命卢桂甫取了豆麸来,站在池边瞧它们争食。

    多尔衮将手里的桂花也撒了喂鱼,忽然道:“砖石商程采从工部支走了五万两,你知道么?”

    钱昭动作一顿,答道:“知道。修位育宫赊欠下大半年了,也该给人一条活路。”

    他却问:“你得了人多少好处?”

    她也不瞒他,回道:“不多,十之一而已。”

    他沉下脸道:“以权谋私难道还是理所当然?”

    钱昭望向他笑道:“自古帝王便是以大义谋一己一家之私,臣仆辅之,便分一杯羹。莫非不是如此么?”

    多尔衮拍了拍手,似乎想拭去掌心流连的味道,也望向她,不答反问道:“如此你是不是很快意?”

    “什么?”她奇怪地问。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她摸不着边际。

    “任意妄为,由着性子来,很得意么?”他问道。

    钱昭闻言心中一惊,不得不深思。

    多尔衮见她眉头微蹙,显是听得进去,才继续道:“越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越是要克制,否则便是走的一条邪路。是为了一时之欲也好,或是仅仅逞能也好,这么干对你往后没一点好处。”

    钱昭听懂他的意思,不禁汗颜,躬身一揖,道:“王上教训得是。是我错了。”

    他不禁觉得欣慰,她绝顶聪明,他对她寄予厚望,这样的天资,若一味刚愎,就未免太可惜了。他点头笑道:“还有一事,你鱼食投得太多了,照这么喂,这些鱼儿恐会撑死。”

    “啊!”钱昭惊呼出声,道,“没人与我说过。”

    耿谅这时过来向她禀道:“七阿哥醒了。”

    多尔衮便道:“走吧,去瞧瞧孩子。”

第五十四章 (下)() 
待他们回到主院,奶娘正抱着孩子在中庭散步。钱昭将小七接过来,向奶娘问道:“他吃/过/奶了么?”

    奶娘答道:“回福晋,刚喂过,阿哥已吃饱了。”

    钱昭抓住小七就要含到嘴里的右手拇指,板起脸轻声教训:“不许吃手指,多脏!”

    多尔衮皱眉道:“七阿哥这么小,何必疾言厉色。”

    钱昭不以为然,一直捏着小手,回道:“习惯得从小养。”

    多尔衮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过来,道:“院子里风大,进屋吧,别叫他着凉了。”

    钱昭心道,哪那么娇气!然而面上却也不反驳,只是点头道:“王上请随我到茶厅稍坐。”

    他既然已进了内院,也没道理将人赶出去,于是领着他去了东厢的茶室。屋子不大,陈设温暖明亮,家具都用的花梨,沿窗炕上铺着乳白的毛毡,炕桌两边各一个象牙色锦缎褥垫,又摆了同色引枕靠垫。炕尾矮几上,供着配了紫檀底座的白玉灵芝洗和西洋座钟。屋内角落里放着个旧石凳,上面搁了盆菊,盛开了两朵,花盘似牡丹,花色竟是十分鲜嫩的粉绿。

    多尔衮也不客气,在炕上坐了,见钱昭站着,便道:“你也坐吧。”钱昭只得在另一头坐下。小七被多尔衮抱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挣扎着伸出胳膊,竟要爬过炕桌去找母亲。

    多尔衮无可奈何,只得将孩子交给她,道:“你抱着吧。”

    钱昭坐在炕沿,抱着小七坐自己腿上,掌心托着他一只手,轻问道:“‘一’是多少呀?比个‘一’给娘看。”

    小七肥嘟嘟的小手握住她的食指,呵呵地笑。

    钱昭摸了摸他脸蛋,笑道:“对了。二呢?”

    小七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也要去碰她的脸,她抓住他那手,轻捏住食指和中指,柔声道:“错了。‘二’是这样。”

    多尔衮看他们母子游戏,发现竟都耐得下性子,年轻的母亲温言软语,不厌其烦,而刚刚能坐的孩子,受了鼓励便笑,做错了被反复纠正也不哭不闹,不由心中暖意融融。

    小七到底还太小,玩了一会儿便累了,钱昭便招奶娘来抱他下去。小泥炉上的水开了,她亲手烫洗了茶盏,烹茶端到他面前,道:“王上请用茶。”

    他托着影青瓷盏,道:“这个颜色以前没见过。”

    钱昭笑道:“不是古器,仿宋窑的东西。我喜欢这样釉色。”

    多尔衮抿着茶,只觉香味淡淡,舌尖微苦回甘,似乎也品出些雅意。他将茶汤饮尽,放下茶盏,道:“户部的借款,就要届满一年了。”

    钱昭又斟了一杯,道:“反正也无需还本,只要将利钱凑足,应是不难吧。”

    他点头道:“勉强吧。不过明年,利银得降一降。”

    她笑道:“应该的。其实战乱之时,敛财之法还有一样可治急症。”

    “什么?”他问。

    钱昭答道:“捐纳。”

    他并不意外,道:“卖官鬻爵,恐怕后患无穷。”

    她捧茶轻吹,道:“真到渴的时候,毒酒也饮了。”

    多尔衮看着她问道:“先不说这些,多铎怎么回事?”

    钱昭茶只沾了唇便放下了,半晌垂眸不语。

    卢桂甫这时叩门入禀,附在钱昭耳边将原委道明,便退了出去。

    钱昭听了这消息,轻叹一声,觉得有些乏力。多铎纳妾的事,她并非不知,只是他来得少了反而让她松了口气,便全随他去。可日子虽松快,终究会有后患,相处得少,情分也会渐淡,虽说世上夫妻大多如此,可他们毕竟还不算夫妻。

    那名泰芬的新人,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听闻长相也不过如是。但他竟然如此喜欢,便应有过人之处。然而多铎向来秉性,并不会因此冷落了其他人,可最近却少有与她同房,就不知为何。她自问并没有哪处惹他不快,找不到症结所在,这事就有些棘手。

    这种私密事,自己想不通,身边也无人可询,抬头见多尔衮坐在对面,竟有种冲动想问一问他,到底忍了下来。

    多尔衮见她拧眉思索,望向自己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好奇。

    就在两人相对默默无语的时候,多铎终于赶来。

第五十五章 (上)() 
姗姗来迟的那个人,“咣当”一声将门推开,理直气壮地瞪眼扫过来,唇角紧抿着似乎微有怒意。

    钱昭起身相迎,却是多尔衮道:“来了,那开始吧。”

    “不用挪地儿了,就在这儿吧,你去炕上坐。”钱昭瞧了他一眼,吩咐耿谅收拾了小书案,自己就坐那后面的鼓凳。

    两人的目光一碰,她便转开眼去,他忽的有些心虚,气焰便也收敛了。

    从莲瓣掐丝珐琅水丞中舀了一勺水,徐徐研着麝墨,淡淡的墨香味便弥散开。见他俩都望过来,她铺开一张纸,道:“我记性不好,遇着紧要或不明白的可先写下。”

    多铎在炕上多尔衮对面坐下,接过耿谅递上的巾栉在额头面颊抹了把,一臂撑在炕桌上,不时拿余光瞄她,却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来,只是她心思极深,这会儿在人前不发作,就怕是心里记恨,等着事后跟他闹。

    多尔衮从严凤余奉上的匣子里取出一本册子,抬手摆了摆,服侍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他看多铎心不在焉,用手指在炕桌上敲了敲,道:“你也记着点。”

    “嗯。”多铎收了心神,面向他侧坐。

    多尔衮见他受教,便翻开册子道:“户部新设了南北两个档房,北档房负责缮写公文、掌各省收支、调拨饷项钱粮,南档房管八旗丁册、秀女阅选等事。”开场这些多铎都清楚,是说给钱昭听的,他接下来从架构人事开始讲,把户工两部的主要职司都理了一遍,对各堂官也略作点评。

    之后又说田赋、漕运、盐务、茶法、商税,多铎不时与他交换些意见,钱昭则一言不发,只听与记。多尔衮见她已换了好几张纸,想是颇有心得,便问:“这两部各司都涉及财赋,依你看有何弊端,有没有什么改进之法?”

    钱昭本是沉默着专心致志地听他二人说话,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得不谨慎答话:“回王上,我只今日听了这些,怎敢妄加评论指手画脚。”

    “是么。”多尔衮也不勉强,转而又问,“去岁朝廷总入银九百万两有余,你看比前朝如何?”

    钱昭回道:“不算少了,毕竟战事一直未停。崇祯三年也就大约一千两百万两。”

    多尔衮翻了翻册子,将全是数目的几页逐条扫过,便笑了,挑眉道:“记性不好?过谦了。”

    钱昭嫩脸微红,清咳一声,低头不语。

    多铎不喜他对钱昭说笑,打断道:“不是说到钱法么?”

    多尔衮仍转回来继续道:“朝廷刚定制钱与银比价,一千文比一两。现在看来钱价贵了,已有民间私铸。”

    “私铸?”多铎有些不明白。

    多尔衮看向钱昭,命令道:“你给他说说。”

    “是。”钱昭搁下笔,抬头望着多铎,解释道,“‘顺治通宝’用红铜七成、白铅三成所铸,每枚制钱重一钱二分,若市面上买铜铸钱成本低于一文,便会引得民间争相私铸。”

    多铎摸着下巴道:“这些人忒胆大,不怕掉脑袋吗?”

    钱昭回道:“此事各朝各代历来难以禁绝,严刑峻法挡不住一本万利。”

    多铎道:“那也简单,制钱加重就得了。”

    钱昭笑道:“那朝廷挣得也少了。”

    多尔衮咳了声,道:“已定了明年每枚制钱增至一钱二分五厘。”

    多铎向钱昭招手,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跟我坐。”

    钱昭起身,向他二人道:“王上,王爷,到时辰用午饭了。”

    多铎听她称呼打了个寒颤,多尔衮道:“那就先吃饭吧。”

    因接下来还要谈事儿,午饭安排得简单。多铎逮着机会搂住钱昭耳语道:“你别恼我,今儿迟了是我不对。”

    钱昭点头道:“我晚间有些话跟你说。”

    多铎直觉有些不妙,问道:“什么话?”

    她给他斟了酒,轻道:“不急,你待会儿迟些走成吗?”

    多铎道:“我晚上住这儿。”泰芬娇美痴缠,好像随口答应过回去,可怎么能有她要紧。

    三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很快吃完。饭后也不曾稍歇,回到之前的茶厅又谈了近两个时辰才算完事。

    钱昭为了今日,原本就备了宴招待,可还没等她说话,多铎就道:“哥,我送你。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多尔衮听他逐客,心里别提多恼了,当即就变了脸色。城门关了对他是什么大事么?

    钱昭心中暗叹,可多铎开了口,她也不好留客,只得道:“王上他日若得闲暇,不妨赏光小住,秋叶冬雪,可暂抛城中喧嚣。”

    多尔衮无意为难她,点头道:“改日吧。”说完转身而去。

    多铎听了她这话要多酸有多酸,忙不迭送了兄长出门。

    多尔衮与多铎作别,因见门外大道两旁的银杏已是华丽的金黄,想起方才她说秋叶冬雪,倒是有些别样的感叹。赏了会儿景,正准备上马,却突然听前头侍卫呼喝道:“什么人!”

    “啊——”接着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女子尖叫。

    他回头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名侍卫躬身答道:“回王上,有个妇人鬼祟窥视,方才还想冲撞王驾,被奴才们拿下了。”

    多尔衮的侍卫班领阿尔哈图问:“可是刺客?”

    那侍卫想了想,摇头回答:“奴才瞧着不像。”

    多尔衮道:“去看看。”说着便往前头走去,众侍卫纷纷退开,很快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上咽喉处被踏着的妇人。这女子二十出头年纪,容貌姣好,穿着浅绿小袄粉白马面裙,一脸惊恐。

    “你是什么人?”多尔衮以汉话问道。

    侍卫放开踩在女子喉咙上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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