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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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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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铨这日休沐,正捧着刚得的书帖细细品赏,家人却报有客来。

    他自在清廷任官以来,一向深入简出谨言慎行,跟同僚也不过点头之交,鲜少跟什么人来往,倒是好奇这不速之客是谁,待老仆通报了姓名,震惊之余心里却忐忑起来。

    将人迎至正厅,分宾主坐下奉上茶来,寒暄几句后,他方笑问道:“不知将军此来,可是为公务?”托杯盏的手有些微颤,不禁鄙夷自个儿不中用,若是事发哪还能如此客气,何苦做贼心虚。

    那年轻的满洲将官捧茶不过沾了沾唇,就笑着放下道:“哦,冯学士不必如此客气。在下这回来并无公务在身,却是为了私事。”

    冯铨松了口气,却更是满心疑惑,便问:“将军有何指教?”

    “在下如何敢谈指教!”乌巴海做惶恐状,又道,“冯学士应知摄政王日前刚令礼部下谕旨,允满汉间婚娶。在下此来,便是为了提亲。”

    冯铨心里翻腾,面色却不改,故作讶异,问道:“啊,不知将军为谁提亲?与冯某又有什么干系?”

    有关那鼓励满汉联姻的谕旨,他比谁都清楚。今年以来,因圈地投充□□,京畿极不安稳,汉人官民离心者多,而南方则为薙发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圈地投充为八旗之大利益所在,薙发则关乎清廷今后治世安稳与否,哪样都不能停,便只能出他策以安定民心。哪怕是官样文章,也得显出些诚意来,故而炮制出这通婚之法。

    然而,他赞同通婚,却不代表自家想与旗人互为姻亲。

    乌巴海却不管他是否装傻充愣,直截了当地道:“是在下想求娶学士千金。在下今年一十九岁,袭世职二等阿思尼哈番(注二等男),从未婚娶。想来冯学士还记得半年前,在下机缘巧合见过令爱一面,甚为倾慕,只是苦于族裔有别难成眷侣。如今摄政王既然有旨意令满汉亲睦,在下便顾不得唐突,速来登门拜访了。”

第五十六章 (下)() 
冯铨脸青一阵白一阵,从牙缝里蹦出一句:“那孩子福薄,几月前因病故世了。”

    “什么!”乌巴海脸色骤变,唰地站起,瞪着他看了良久,咬了咬牙,拱手道,“冯学士节哀顺变。不知小姐坟茔何处,在下想去祭扫。”

    冯铨见他不死心,冷冰冰地回道:“她葬在涿州老家。”

    乌巴海得了这答复,黯然道:“都怪在下挑起了学士心中痛事,望勿怪。”

    冯铨缓了脸色,道:“无妨。还要谢将军美意,只可惜小女无缘。”

    乌巴海叹了口气,拱手作揖,道:“告辞。”

    冯铨送了他出去,回到书房不停踱步,心中烦闷忧虑却无从消解,唤了老仆进来吩咐道:“去请夫人来。”

    乌巴海出了冯宅,总觉得不甘心,拽着缰绳却迟迟不上马,在大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忽然见巷子里又进了一辆骡车。他示意从人牵马相让,那骡车便停在阶下,只见赶车的男仆跳下来,向门房道:“小姐回来了,快将门打开。”

    乌巴海心中一动,朝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会意,摸出个剔牙的铁签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骡子后臀上使劲一扎,那骡子吃痛,嗬嗬惊叫着就往前奔去。那男仆察觉变故时,已追之不及。

    乌巴海等的就是这一刻,蹿上两步便抓住了骡子的辔头,他膂力甚强,那骡子被他硬生生拽住,哀叫着骤然停步。这猛刹之下,车内的人娇呼一声,往前一扑,差点滚下车来,幸好被他一把捞住。

    “小姐没伤着吧?”他看向抓着自己胳膊惊魂未定的少女,轻声问道。自那女孩儿摔出来他就知道不是,那日的冯家千金怎么瞧也有十五了,眼前这个却是身形都未长开。

    冯蘅对上年轻男子清亮的目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挂在他臂弯里,双颊不由腾地红透了,忙放开他,摇了摇头,颔首道:“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乌巴海心道,学士家的女儿教养果然不一般,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是举止大方谈吐文雅。他便是想娶一位这样的妻子,只是那冯老头食古不化,似乎并不想结这门亲事,说的话不尽不实,也不知那位小姐是否还在世。

    他向冯蘅笑了笑,退开道:“小姐没事在下就安心了。”幸好不是他心仪的那位小姐,否则今日便太罪过了。

    车内一直抓着扶手的丫鬟钻出来,跳下车放了脚蹬,搀住冯蘅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冯蘅对乌巴海满是好奇,进门之前一直望着他。

    乌巴海察觉她的注视,翻身上马后又回头向她拱手道:“冯小姐后会有期。”说完策马而去。

    冯蘅转过照壁,遇见仆妇于妈妈迎上来,忍不住问道:“方才门口遇见了一位公子,可是爹的门生?”

    于妈妈回道:“那是个满人,听说还是位将军。”

    “啊,瞧着不像!”冯蘅讶道。

    于妈妈附耳又道:“他是来向小姐提亲的。”

    冯蘅嫩脸一红,道:“休要胡说!”

    于妈妈道:“我怎会胡说。不过老爷好像未答应。老爷夫人都在书房呢,这会儿唤您也去,定是说这事儿。”

    冯蘅想起刚才那人爽朗笑容,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刚踏入书房,父亲便黑着一张脸道:“以后不管何人问起你二姐,就回答染病死了,葬在老家。听清楚了没有?”

    冯蘅在家里女孩儿中便是行二,提起“二姐”却立刻明白指的是之前那位姓钱的姐姐,看父亲如此郑重,应该十分要紧,点头应道:“是,爹爹。”

    冯夫人向来偏疼幼女,朝丈夫一瞪,道:“做什么对蘅儿呼来喝去的!也不见你给她寻一门好亲,方才来的那位不管好是不好,怎的也要让我瞧瞧,你倒好,给人撵出去了!”

    冯蘅脸红着不敢说话。冯铨向来惧内,只能耐着性子安抚老妻,心中对那带来无穷后患的事主儿又添了一重怨恨。

    钱昭却不知自己被人憎怨,此时正在花厅中招待二格格与额驸华善。

    二格格已出阁大半年了,此时肚腹隆起已然有孕在身。她亲热地依着钱昭坐,道:“我前阵子身上不好,没来瞧福晋,您不会怪我吧?”

    钱昭微笑道:“你身子沉重,还辛苦颠簸过来看我,怎么还会怪你!这是五个月了么?”

    二格格抚了抚小腹,笑着说道:“嗯呢,快六个月了。福晋快让我见见七阿哥。都说有了身子,多看看漂亮的孩子,生出来的娃也会漂亮。”

    钱昭便命人抱了小七出来,二格格逗着他道:“七阿哥认得我么,我是你二姐姐。”

    小七也没见过她几次,哪里认得,幸好不怕生,只是望着她笑,伸着一双彷胖乎乎的小手去摸她的脸。

    二格格极爱这个幼弟,在他手心脸上亲了几口,喃喃道:“你可真招人喜欢!”又向钱昭道,“对了,琼珠快要临盆了,若是生下来是个男孩,也好与七阿哥作伴。”

    苏勒拼命向她使眼色,可她浑然不觉说错了什么,反而问她:“嬷嬷怎么了?”她又急又窘,却见钱昭脸色如常,便稍稍放心。

    只听钱昭淡淡道:“孩子们玩儿作伴,也不拘男孩女孩。”

    二格格道:“是呢,我小时候就常想着跟哥哥们玩。”

第五十七章 (上)() 
“见过了,如何?”二格格向额驸扬了扬下巴,问道,“比你阿玛那些个强多了吧?”

    额驸华善点头笑道:“真是美人!”心里却想,你老子是什么人?最好的他不占着,难不成还能便宜了别人?

    二格格道:“不只长得好看,对我也好。你瞧我的嫁妆都是她置办的,谁不说精细?”

    华善心道,你家阔气也不是寻常可比的,又陪笑道:“王爷疼你,她要不对你好些,怎么能得他另眼相看。”

    二格格听了这话,把眉一挑,道:“照这么说,这做人都没一点儿真性情了?”二格格听苏勒说过,兴许钱昭是为了讨好父亲才对自己亲近,可反过来看,自己何尝不是因父亲的缘故才能得她教导关照。嬷嬷还说,因为些影儿都没有的猜测,老往那暗处揣摩,平添不快,又是何必。

    华善瞧出她面上不快,便知她心里看重那位,今后还须常来往,倒是自个儿言语轻率了,忙补救道:“我才头一回见,哪里晓得,你说她好,一定是好的。”

    二格格“嗯”了一声,靠在他肩头,抚着肚子问:“你今儿晚上住哪处?”

    华善拥了她,回道:“前几天菊篱院那边遣人来说喜鹊儿似乎也有了,我今晚去瞧瞧她,你看可好?”华善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成婚这大半年,他也算摸清了他这小妻子的脾气,她虽因着出身的缘故霸道了些,秉性却最是淳厚。

    “我也没什么事儿,你自个儿安排就好。”二格格靠着丈夫闭目养神。回忆刚才避着华善向钱昭问,如何看待父亲的其他妻妾,钱昭想了想答她,“等我嫁给你阿玛,再与她们处个十天半月,再来与你说心得。眼下么,只有她们嫌弃我的道理。”不知真到那时,能听到什么样的心得呢。

    卢桂甫、耿谅与牧槿三人站在下首,面对一脸阴沉的钱昭,大气儿都不敢喘。

    钱昭首先便向卢桂甫道:“账册是你扯的么?我说怎么对不平,因着数目小,也没在意,不成想在这埋伏着。”

    佟氏既有孕,不管是银钱用度,还是支物餐食都有所不同,奶娘教养嬷嬷也会多一笔开销。多铎既然把往来账目交于她,若是不暗度陈仓,怕不出一个时辰就泄了底了。卢桂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有麻烦的两页裁了去,稍微添补一二,自然做不到天衣无缝。

    卢桂甫垂首而立,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罚都担下来,只要这位气儿顺了就好。

    见卢桂甫一人挨训,牧槿与耿谅都有些过意不去,只是耿谅原就是老实人,哪里能帮什么腔,于是牧槿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讨饶道:“福晋,卢师傅也不是故意瞒着您,只是王爷不让说,又怕您伤心……”

    钱昭一掌轻拍在炕案上,“啪”地一声,惊得下面站的三人心头都颤了颤,只见她冷冷扫过来,问道:“欺瞒就是你们的道理?莫非我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做以后便能顺遂了?”

    三人不答话,她顿了顿道:“你们从今儿开始不用当差了,都回自个屋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牧槿三人都无话可说,各自回房禁足不提。

    多铎来的时候天正下着雨,他进了院子,见天井里放了数个大口的瓷盆,有些稀奇地问小圆:“那些都是做什么的?”

    小圆接了他的雨衣斗篷,交给小丫鬟拿下去收拾,回道:“这是接刚落的雨水,四季以秋水为佳,存起来烹茶酿酒都好。”

    “哦。”他了然地进了次间,见钱昭正伏案奋笔疾书,便问:“在写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 (中)() 
钱昭笔下顿了顿,回道:“稍等我片刻,就快完了。”

    多铎便在炕上坐,小圆随即端上茶来,他捧起杯盏问道:“这是外头接的雨水吗?”

    钱昭头也不抬,回道:“才多大一会儿,又不是倾盆大雨,若夜里还继续下,大约能得两大瓮。你那是玉泉山的水。”

    “哦,那等明儿再给我尝尝。”多铎道,“对了,后儿纳采我让阿山来。”

    钱昭那边已完事,搁了笔,起身从书桌后头走出来,问道:“齐布琛他爹么?”

    “正是。”多铎点头,又道,“活雁寻不到,鹅成吗?”看钱昭抿唇皱眉,拉了她手大笑道,“哈哈哈,骗你的,我办事儿,你就放心吧。”

    钱昭本想坐炕桌另一边,被扯住依着他坐,道:“等后日事儿办好,纳吉纳征便合一块儿吧。”

    多铎道:“排场不能省,日子越快越好。还有,最后过门那天,轿子须从英额尔岱的公府里出来,所以到时候你得去他家住几日才行。”旗籍的事他之前与她商量过,她并不反对,便就此定下。

    钱昭点头道:“嗯。倒是麻烦尚书了。”

    多铎又道:“老头平时对我都爱搭不理的,倒是跟你投缘,还给了两千两与你压箱。”

    钱昭蹙眉道:“如何还能拿人家钱?”

    多铎笑道:“老头也不能白认闺女,他乐意,你就高兴收下。”

    钱昭睨了他一眼,道:“这人情先记着。成婚之后,回礼我来安排。”

    “你想怎么的都成。”多铎拥了她,问:“今儿屋里怎么只有小圆伺候,牧槿和耿谅呢?”

    钱昭回道:“那几个做错了事,我罚他们面壁思过。”

    多铎道:“你心也忒软了!这不痛不痒的下回怎能记得住。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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