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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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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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昭却道:“不过着凉而已,若明早不好,再延医不迟。”

    多铎的侧室妾侍陆续来请安见礼,除了格佛赫,都是磕了头,略坐一会儿就走了。

    庶福晋佟佳氏出来时,碰见姗姗来迟的泰芬,忍不住道:“你怎么才来?”

    泰芬战战兢兢地问:“吉兰姐……福晋好说话么?”

    佟佳氏本来就看不上她,可这蠢丫头偏偏最讨多铎喜欢,心里更添了厌烦,幸灾乐祸地道:“你这么怠慢是指望人都是菩萨呢?”说完一笑便领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泰芬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早听说这位新福晋好妒忌不容人,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好,来的路上腿肚子直打颤。

    妇差戴伊见她磨磨蹭蹭,皱眉催促道:“主子快些吧。”戴伊是王府配给泰芬的妇差,有教导照顾之责,这位秀女出身的庶福晋性子说好听了是天真,不好听便是缺心眼。今儿头一回见新福晋,按说她资历最浅,就该早早地赶来听训诲,可硬是拖着不肯出门,真不知道怕的什么。

    “我、我不进去了。”泰芬望着院门竟往后退。

    戴伊恨不得扇她两耳光,却只能好言相劝:“主子,这是规矩。您去请个安,福晋该有赏赐的。”

    泰芬见戴伊来拖她,往廊下一钻,抱住棵槐树不撒手,急道:“嬷嬷,就说我病了不成么?”

    戴伊从没见过这么混赖的主儿,虽说年纪小,可也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在府里不敢大声喧哗,一主一仆便在这雪地里头拉扯起来。

    “干什么呢!”

    戴伊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冯千带着个小太监站在廊下,忙行礼道:“冯谙达,奴才随主子去给福晋请安。”

    泰芬看到冯千,吸着鼻子道:“谙达,我怕……”

    冯千知道多铎宠着她,便也缓了脸色,道:“格格甭刨坑了,赶紧去吧。王爷快回来了。”

    泰芬一听多铎,连忙收了泪,也不敢再撒泼,由着戴伊给她拍干净袍子上的雪,乖乖地进了新福晋的院子。

    “你叫泰芬?”钱昭打量着跪在下首满脸稚气的女孩儿,道,“起来说话吧,多大了?”

    泰芬被搀着起身,回道:“奴才今年十四岁。”

    这么小的孩子……钱昭叹了口气,见她袍摆上几点大约是雪融的水渍,不由笑道:“是玩雪了么?”

    泰芬不知她什么用意,怯怯回道:“奴、奴才方才跌了一跤。”

    钱昭向牧槿望了一眼,她便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泰芬,泰芬接过,道:“谢福晋赏赐。”

    这时帘子突然打起,却是多铎从外头回来了。他新婚本有五日假,可最近事繁,少不了去衙门打个转。见泰芬向自己行礼,不过“唔”了声,便越过她坐到炕上钱昭身旁。他瞧她脸色不对,便额头贴上去试了试体温,道:“冻着了吧,叫你逞强。”

    钱昭轻轻推开他,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多铎拥着她,回头对泰芬道:“你先回去吧。”

    “嗻”泰芬应了,心里却不免委屈。她来之前对钱昭十分畏惧,但看她美则美矣却柔柔弱弱根本不似传说的厉害,底气便足了几分。临去前,她又偷偷瞥了眼,见钱昭闭目依在多铎怀里,心中既酸涩又恼恨,仅剩的那点敬畏也丢得一丝不剩。

    “要不要躺着去?”多铎贴在她脸侧厮磨道。

    钱昭有气无力“嗯”了声,抱怨道:“这院子也太小了,接了小七回来恐怕要不够住。”

    多铎道:“这里离我那最近。我那儿地方大,要不够住,你仍住我那边去。”

    钱昭睁开眼,瞪着他道:“我不去。”

    多铎一愣,想起她那时为什么搬出来,讷讷道:“还恼么……大不了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钱昭不去理他,拥被躺下。他脱了外衣,将她捂在怀里。钱昭这时畏冷,被他体温暖着,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六十三章 (下)() 
正如钱昭所说,第二天她的烧就退了,又过了一日,出席三格格洗三时已无半点病容。

    佟氏的母亲冯氏在女儿产后每日来王府陪伴照料,佟氏的婢女悄悄告诉她,三格格出生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多铎与钱昭说话,要将三格格抱于钱昭养。

    冯氏听了先是惊怒,接着便替女儿琼珠觉得委屈,因怕女儿在月子里伤心,也不敢告诉她,决定晚间回到家中先跟丈夫商量。

    “咱们家琼珠虽娇惯了些,却是温柔良善的性子,就这么被人糟践!”冯氏抹着泪向丈夫道,“你得寻王爷说说,三格格要是抱走了,琼珠这日子可怎么过?恐怕日后王府人人都要在她脸上踩一脚。”

    佟图赖有一妻四妾,儿女六七人,倒是明白男人这底偏爱真是无理可讲。即便是父母对子女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何况夫妇,王爷就是偏心那位钱福晋,你能怎样?他叹了口气,抚着孙氏的背,道:“王爷后院的事,哪里有我插嘴的余地。这话说了,便是自讨没趣。”

    孙氏含泪道:“你就忍心瞧着琼珠被欺负么?”

    佟图赖道:“一个丫头片子,她要养就让她养去,有什么大不了。她这回要了三格格,往后琼珠有了阿哥,总不能再抱去吧。”

    孙氏见丈夫不肯松口,便知指望不上他。然则,做父亲的可以不理会已嫁女儿的委屈苦楚,可身为母亲的却狠不下那个心。所以洗三仪式一结束,她便让侍女去递话儿,说有要紧事求见福晋。

    钱昭对孙氏的拜访很是意外,刚才给三格格添盆的时候照过面了,不过寒暄两句,这会儿巴巴地跑来,不知所谓“要紧事”是什么。

    孙氏刚进院子,就有个婢女迎上来,行了礼道:“佟夫人这边请。”孙氏见她往正房引,不禁面露讶色。那婢女便笑道:“外头正化雪,花厅太冷,福晋请您暖阁吃茶。”

    “福晋有心了。”孙氏也笑道。

    打起帘子就觉一股暖气儿扑面而来,却不见供着炭盆,想是铺了烟道,以地火取暖。这次间十分宽敞,用落地罩与明间及内寝隔开,北边沿墙的木炕上铺着大红剪绒缎褥垫,左右置一对同色迎手,炕尾条案上摆着粉青釉胆瓶和珊瑚盆景。

    南边窗前摆着张书案,屋子的主人见她进来,拿起玉钮紫檀木镇尺压住方才书写的纸张,从书案后走出来,互相见了礼,道:“佟夫人请坐。”

    孙氏道了谢,也在炕上坐了,待婢女奉上茶来,端起边啜饮边打量钱昭。只见她已换了身湖色冰梅团花夹袄,素净得很,却不是寻常宽松样式,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随意倚坐也现出玲珑身段来。孙氏不禁在心底暗叹,琼珠已是难得齐整,可与她比起来,还是稍有不如。

    她不说话,钱昭也不开口,捧盏在手徐徐而饮,倒不介意冷了场。这情形其实颇有些古怪,若是按照汉俗,佟氏名为侧室,便是媵妾之流,其母家也不属王府姻亲,钱昭根本无须应付。可满州宗室婚姻却并非如此,说复杂也好,混乱也好,事实便是,她只是多铎有册封的妻室中地位最高者,却不是唯一。况且玉牒几年一修,往后怎样,还真不好说。

    室内良久只闻座钟走时之声,小圆从内寝出来,移至钱昭身侧,轻道:“福晋,褥单换那香色的可好,我叫人取出来熨。”钱昭点头同意,她才应命退下。

    铺床上的还要熨,真是穷折腾!孙氏是辽东汉人,最看不惯南边的做派,听到她们主仆对答忍不住皱了皱眉。早听说这位江南来的福晋十分讲究,能将一样日子过出十般花样,刚才看屋内家什,除了灯台是榉木漆了大红,其余皆是花梨或者金丝楠,可见王爷对她大方。不过为着讨好她,修那西郊别业,恐怕用了不下十万之数,眼前这些倒也不算什么了。

    钱昭见她蹙眉,于是问道:“茶不合口味么?”

    孙氏笑回道:“哪里。我吃着不涩口,十分好呢。”

    两人心思各异,重又陷入沉默。牧槿端上一个剔红牡丹纹漆盒,打开盖儿,里面三种点心,每样只有两块,摆成花朵模样。

    终是孙氏耐不住,放下茶盏,道:“福晋,听闻您要抱养三格格,按说该是她的福气,可琼珠十月怀胎才得了这孩子,哪里能舍得。您有七阿哥,当也明白做娘的为了身上掉下的这块肉,什么苦都能吃得什么委屈都受得。您别怪我厚脸皮,我们家琼珠从小娇惯的,遇着事儿也没个主意,我这做母亲的便代她来求您。”

    钱昭闻言倒不觉得意外,叹了口气,道:“佟夫人言重了,佟福晋是三格格生母,血脉相连谁也夺不了。原是因我喜欢女孩儿,自个又没养下来,王爷有心叫三格格来与七阿哥作伴。没想到传出来便成了这般!”

    孙氏听了心惊,已开始懊悔没听丈夫的来管这事儿,她这番话要是到王爷面前说上一说,琼珠往后还要不要做人。况且三格格若是与七阿哥一处养,对这孩子只有好处。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不知怎么收场。孙氏心中不安,讷讷说不出话来。

    钱昭望着她道:“佟夫人不必为难。等七阿哥接回来,让佟福晋白天送三格格过来,兄妹两个一块儿玩耍,晚上再抱回去,你看妥当吗?”

    “您心地慈和,再妥当没有了。”孙氏听她初时用的满语,这会儿却用汉话来问,难免有些脸热。自己满话说得磕巴,汉话却是关外口音,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此刻却浑身不自在。

    孙氏又坐一会儿,便告辞去了。回到家中见着丈夫,将今日事说了,先认错道:“是我莽撞了。没想到她只比琼珠大一岁,却精明周到百倍。幸好也没当面叫人下不来台。”

    佟图赖叹道:“她一介孤女,能有如今局面,当然不是全靠运道。这事若能如她所说,那便再好也没有了。不过你还得与琼珠说说,免得她钻牛角尖。等三格格抱去,再备一份礼送去,谢她关照教养。”

    孙氏信服丈夫眼光心胸,当即应了,又想自己女儿个性,也怕她想左了,寻思着如何劝慰。

    多铎晚间回来,便也知道了这事,向钱昭道:“你甭管别人说什么,三格格的事儿是我定的,该怎么就怎么。让他们有什么抱怨,都来跟我说!”

    钱昭帮他除了外褂,递上一盏茶道:“你也用不着发脾气,佟家不过来讨个情,也是为着女儿无可厚非,何必给人难堪。”

    多铎听她口气平淡,越发觉得心疼,将茶盏搁下,搂了她在怀里,下巴颏抵在她肩窝里,道:“我不能叫你受委屈。”

    钱昭抱着他胳膊,道:“这事儿,原也是我思虑不周。就听我的,好不好?”

    他捧着她的脸,在那月季花瓣似的唇上浅浅一吻,道:“家里的事儿,你说了算。”

第六十四章 (上)() 
天色还是浓黑,钱昭所住的院子内外却已是灯火通明。

    “堂子究竟供的什么神?”钱昭帮多铎系上吉服带,将两侧白色佩帉对齐捋顺。前日刚听说满州习俗,正旦黎明时皇帝要率众王公大臣谒堂子祭天,“堂子”是满语,汉话或可翻译成庙,建在长安左门外玉河桥东。

    多铎平举双手让冯千给自己套上吉服褂,耐心答道:“堂子原来供着上神和祖宗牌位,祖宗都移到太庙去了,现在供上天之神、尚锡之神、钮欢台吉还有武笃本贝子。平时都在坤宁宫祭奠,正旦或者大军出征前将神位抬请到堂子。”

    钱昭心道,这都是什么!佛道的菩萨神仙她也认不全,对萨满更没有研究的兴趣,于是便不再问。

    多铎见她低头为自己系扣,一绺长发滑下肩头,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拿发梢去刷她脸蛋颈项。

    钱昭蹙眉挡开他的手,道:“别跟小孩儿似的。”

    他凑在她耳边笑道:“大过年的,图个乐,我许你也做回小孩儿,撒娇扮痴都成。”

    钱昭扑哧笑了,在他胸前一拍,道:“一宿没睡还精神了。”昨儿大年夜守岁,一大家子都熬过了子时,他俩回房统共也就靠了半个时辰。

    多铎瞧她面带倦色,心疼地道:“你待会儿回屋歇着吧,我过了午才能回来。”

    钱昭却道:“今晚去摄政王府赴宴,阿哥们都跟着,留格佛赫在府里,怪冷清的。”过年走亲戚,宗室王公也不例外,一年难得凑一块儿热闹,按理无品级的庶福晋都不在邀请之列。

    多铎回道:“那你就叫她准备准备,一块儿去吧。”

    钱昭笑着答应了,送他到抱厦间。多铎在门前停下,怜她穿得单薄,道:“外头冷,快进屋去。”

    正月里凌晨时分,自然是冻得要命,拜了堂子,接着便是大朝贺,然后再太和殿筵宴,这些宗室亲贵也不容易。钱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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