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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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曲-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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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听了,面露难色,苦笑着对她说道:“阿念姑娘,咱们这般穷苦的人,便是一文钱,也要掰开了用。哪里吃得起肉啊。”

    阿念思忖了一会儿,说道:“阿伯,我方才听见您说,您在做工,不知是在何处?”

    那人不知她问这个作甚,但是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就在不远处,离着这里两条街。”

    “您瞧这样行吗?我方才听见您说西边儿的事情,觉得甚是有趣。我往日游历四方,却从未去过西边儿。您表叔不是刚从西边儿过来投奔您吗?您若是得了闲,便来同我说说西边儿的事儿。作为报酬,以后白日里您做工,午膳便来我这儿用。我吃什么,您便吃什么。”

    听完阿念的话,那人已经不知如何回答。

    阿念姑娘那周身的气派,且一手妙手回春的歧黄之术,一瞧便知,是高门高户出来的。这世道间,会歧黄之术的人,无论走到何处,皆被人以礼相待。她的午膳,一碟子菜,便抵得上他们一个月,不,两个月的吃食。

    他何其有幸,能与她共用午膳?

    他知晓,这是她的善心。更是怕他因受人恩惠,而觉得自卑,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方法。说是给他报酬。可她若真的想听,便是请几个说书先生,也比他强。

    “怎的?阿伯不愿意?”

    “愿意的,愿意的。”那人连忙答道。

    阿念低头一笑:“那便好。若是阿伯今日有空,可以留下来用晚膳。”

    那人朝阿念作了个揖:“我只告了一个时辰的假,一会儿还要去做工。姑娘若是想听西边儿的事,我便做了工之后再来。”

    阿念点点头:“阿伯若是无事,便过来吧。若是家中有事,也无需顾忌我。”

    “无事,无事的……那我晚间再过来?”

    “嗯。”

    那人这才告辞,下楼抓药去了。

    不知为何,自从听了那人说西边儿的事。她便一直心神不宁。

    西边儿会出什么事呢?

    她不知晓。

    如今天下太平,六界安和。倒是很久未曾听过,出什么大事了。

    可她为何总觉得,西边儿的事,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她细细想了想,她儿时与爹爹住在北边,未曾出过远门。家道中落之后,她从家中出发,一直往东,便到了渚城,确实未曾去过西边儿。可为何她总是想要去知晓,西边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总觉得与她有所关联呢?

    未时一过,阿念看完最后几个病人,便吩咐下人将医馆收拾收拾。

    未时三刻,那位阿伯准时赶了过来。

    “阿伯来得正好,我们正巧准备用膳了。”半夏笑盈盈地冲着那人说道。

    她不知晓,为何姑娘要对这位阿伯这般好,难道真的是想听西边儿的事儿?

    定然不是。

    想听西边儿的事儿,找几个说书先生来说说便好。再不济,江公子身边,也有许多走南闯北的商人,他们的见识也比这阿伯多多了。

    姑娘定是看阿伯吃不上肉,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她家姑娘,果然聪明,而且心地善良,从来不把他们这些奴才婢子当下人看。对那些贫苦人家的人,亦是敬重有加。

    “阿伯里边请吧。我家姑娘正在等你呢!”

    那人搓了搓手,有些羞赧。

    半夏笑了笑:“我先带阿伯去净个手吧。”

    那人这才露出轻松的笑意:“那便多谢姑娘了。”

    “莫叫我姑娘,我是姑娘的婢子,叫我半夏便好。阿伯是姑娘的客人,莫要拘谨。随我来吧。”

    “欸!”

第227章 西祸() 
冯伯净完手,这才随着半夏入了后厅。

    “阿伯,坐。”阿念见着他来了,盈盈一笑。

    “欸!好……”冯伯搓了搓手,在阿念对面坐了下来,偷偷抬眼,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所想果然不错,阿念姑娘果然出生大户。他虽然家中贫苦,但做工处的主家,却是个高门高户的主。阿念姑娘这厅中的物什,无一不比他主家的,好上百倍。

    冯伯挪了挪身子,只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方才净手之时,也不记得瞧瞧自己衣服上是不是沾了灰,这要是将阿念姑娘的椅子弄脏了,可如何是好。

    “阿伯,莫拘谨,吃吧。”

    “欸……欸……好……”

    冯伯持箸,望着一桌菜肴,迟疑了一下。

    阿念往日里吃得随意,一般不过两荤一素,外加一道汤。今日因着冯伯来,吩咐吕厨子,多做了两道荤菜。其中一道酒酿蒸肉,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有益于他的病症。

    这些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便是过年,也不见得如此丰盛。

    阿念持箸,夹了一块酒酿蒸肉,放入冯伯的碗中。

    冯伯连忙双手捧碗接着。

    “阿伯,您多吃些。”

    “好……好……”

    冯伯收回双手,夹起肉,咬了一口。肉汁入喉,香嫩可口。冯伯只觉得,便是渚城最贵的酒楼,也做不出这般好吃的酒酿蒸肉来。

    “阿伯,今日在医馆,我听您跟旁人说,西边儿出事儿了,可否同我说说?”

    冯伯听到阿念说话,立刻放下箸,正襟危坐,准备回话。

    阿念轻笑:“莫这般拘谨了,我便是好奇,想要听听。您边吃边说,不然您这样,我可不敢再问什么了。”

    “欸……欸……”冯伯再次持箸,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三下两下咽了下去,似乎是在证明,自己未曾拘谨。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西边儿出了什么事儿。便是前几日,我一个远房表叔,突然前来投奔我,说是西边儿出了灾祸。”

    半夏提阿念舀了一碗汤。阿念持勺,一面小口小口地饮汤,一面问道:“什么灾祸?”

    “据说是天大的灾祸,好像神界,魔界,妖界的人都去了。聚集在那一处……可具体是什么灾祸,我却听不大明白。好像是西边儿有座山的山脚之下,出了个怪物。那怪物会吐毒气,凡是沾染上那毒气的人,都会死。啊……不对,应当说,凡事沾染上那毒气的生灵,都会化作一团炭灰,便像是被烤焦了一般。”

    “这么可怕?”阿念轻声说到。

    “是啊……不过我也是听我那表叔说的。说是,起初有一位神尊,将那怪物用结界封住了。所以没有人知晓。可不知为何……前阵子,那结界突然破了,那怪物吐的毒气,便漫了出来。”

    “可有伤及性命?”阿念问道。

    冯伯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好像是,最初的时候,那些神尊魔尊的,便将周遭的人遣散了。毒雾漫出来没多久,便又被封住了。可虽然没伤到人,但却毒死了许多牲口。那些肥壮的猪啊,羊啊,死了一地。听我那表叔说,死相可惨了,像是被火烧死了一般,可又七窍流血。”

    说到这儿,冯伯似是有些义愤填膺,嘟囔道:“你说这些个维护六界之序的神尊,有着那般大的本事,怎么连个毒气都封不住?还让它漫出来了?这毒死了那么多牲口,让老百姓怎么过活?那些神尊,自然不用为吃穿发愁,可那些牲口,便是我们百姓的命啊。毒死了几头猪羊,便是好几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了。那毒气出来了,他们本事大,倒是无妨,苦的都是我们啊……”

    冯伯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又冲着阿念说道:“还是阿念姑娘心善,知晓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的苦。”

    阿念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夹了块莱菔,咬了一小口。

    “那现在西边儿怎么样了?”

    “我那表叔来了我家好几日了,他走的时候,那边已经乱做一团了。人们都被那毒雾吓到了,有亲戚的都投靠亲戚去了,能走多远,便走多远。还有那些个号称名门正派的修行之人,也在发难财。用法宝助人们日行千里,去投靠远方的亲人。一个人,至少收十两银子呢!我表叔从西边到东边,花了足足三十两银子!阿念姑娘,你说,这当口,救人一命,多大的功德!他们居然用这个来赚钱……”

    阿念不置可否,没有开口评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阿伯可知,那座山,叫什么?”

    冯伯挑眉,想了想:“好像……好像……叫什么凌什么天……哦!对了,鞠凌于天!对,就叫这个!”

    阿念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心头一颤,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眼眶已经红了。她很想哭,可为什么想哭?她不知晓。

    她从未去过西方,也从未听说过这座山。

    但这四个字之中,又似乎包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强烈情愫。

    她为何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有这样的感觉?

    “阿念姑娘?你怎么了?”瞧出阿念有些不对劲,冯伯问道。

    阿念回过神来,冲他笑笑:“无事,可能今天累着了,有些不适。阿伯您自己吃,我先下去歇着了。”

    “欸……欸……”

    半夏搀着阿念离开后,厅中便只剩下冯伯与一名婢子。

    这阿念姑娘果然是大户,便是一个小小的使唤丫头,都长得这般水灵,那周身穿的衣衫,也不比外边的富家小姐差多少。

    冯伯直了直身子,声音提高了不少,朗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屈膝:“婢子白芷。”

    “你,过来给我布菜。”

    白芷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持箸替冯伯布菜。

    冯伯见她这般乖顺,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原来,使唤人的感觉这般好,难怪人人都想做人上人。他虽然家中贫苦,但他机缘好,得了阿念姑娘另眼相待,如今也体会了一把人上人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方才进来之时,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太丢人了。

    今日他带了五十文来瞧病,阿念姑娘却只收了他四文钱,还剩下四十多文,明日他定要拿着这些钱,去置办一身行头,更加有气派一些。

第228章 人心() 
冯伯将桌上的菜肴,都扫了个干净,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阿伯,您用完膳了,我送您出去。”白芷说道。

    冯伯瞪了她一眼:“你这是赶我走?”

    “不是……”

    “我是你家姑娘的客人,你不过是个婢子,是个下人,你家姑娘对我都客客气气的,你哪儿来的胆子这般对我说话?”

    冯伯猛地一拍桌子,将白芷吓了一跳。

    “怎么了?”半夏挑了帘子进来。

    见到半夏,冯伯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半夏姑娘,无事,只是这小丫头年纪小,说话过分了些……”

    半夏看了白芷一眼,对冯伯说道:“这样啊,那请阿伯多担待。”

    “哎哟,半夏姑娘这般说,就折煞我了。”

    “阿伯可用晚膳了?”

    “用完了,用完了。”

    半夏点头:“姑娘特意吩咐我,让我来送阿伯出去。”

    冯伯听了,喜笑颜开,又瞪了白芷一眼,笑着冲半夏说道:“我一个老伯,得阿念姑娘这般照顾,真的感激不尽。那就有劳半夏姑娘来……”

    半夏笑笑:“无妨。”

    半夏领着冯伯出了后门。

    冯伯朝半夏作了个揖:“多谢半夏姑娘,那明日……”

    “明日阿伯您便不用来了。”

    “啊?”冯伯愣了片刻,问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得罪姑娘了?”

    半夏笑道:“阿伯是姑娘的客人,怎么会这般想?姑娘不过是因为看着阿伯做工辛苦,怕阿伯来去劳累,这才不让阿伯来的。”

    冯伯有些尴尬:“这样吗?那……”

    那那些菜肴怎么办?那些他便是连过年,都舍不得吃上一口的菜肴怎么办?

    他还想着明日去置办一身行头,让人瞧见他的气派呢!

    “那什么?”半夏明知故问。

    “半夏姑娘,不是阿伯我贪恋什么,只是今日姑娘也说了,我这病症,吃药虽然能吃好,但是若不吃肉,还是会复发的……”

    半夏掩嘴一笑:“这点儿,姑娘早就考虑到了。这入秋了,许多病人都同阿伯一样,需要吃些温补的东西。所以姑娘心善,决定每隔五日,便在城外施肉粥。这肉粥中的肉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应对您的病症,不会复发。到时候,您自行去城外排队,取粥喝便行了。”

    冯伯还想说什么,却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说。

    半夏眸子一转,说道:“阿伯,我知晓您并非贪慕虚荣之徒,姑娘是瞧见您和她一同用膳,不自在。姑娘心善,想着虽然一同用膳是为您好,但惹了您不自在,便是好心办了坏事了。所以才这般做。阿伯,姑娘的用心良苦,希望您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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