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这老头出这等题目，莫不是消遣我等，还有，你这老头是做什么的，凭什么做这判习？”
看着台下纷乱嘈杂的场面，那老者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放在鼻梁上，举起喇叭放在嘴边，同时目光望向了某处：
“首先，大家恐怕有所误会，老夫方才所言测试目力，并非单是指视物清晰与否，实际上，只要不是近盲之人，此事勿虑。另外，那位嘴角有痦，痦上有毛一撮的考生，莫不是要与我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比试一番？”
“嘶！”
众人立刻从那质疑老者眼力的考生身边挪开了距离，法不责众时说上两句没什么，真被判习盯上了，那真金白银的香水可就彻底没戏了。
而那考生，望着台上模模糊糊的老者，话堵在嗓子眼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这老头眼神也太好了吧，这距离虽然不远，可对于老眼昏花的老人来说，依然是不容易看清楚的啊，甚至自己根本都看不清那老者的长相，他却居然能看清自己的痦子
高台上那老者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处，淡淡地说道：“至于这位考生质疑老夫有何资格做这一轮的考官，这倒是问的不错。老夫目前忝为柳校长的嫡传徒孙，也是永安医学堂的普通教习，此次得柳校长抬爱，才勉强僭越了这判习一职的，实在惶恐
至于老夫的过往履历嗯，之前也不过是区区大汉皇宫的御医，之后又做了半年汝南王府的首席供奉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
第108章 我抗议！（）
“区区大汉皇宫的御医！”
“汝南王府首席供奉而已！”
“不值一提！”
高台上的老者语气平淡，似乎就像是街口卖炊饼的大爷，闲来无事的时候，同后生们聊天打屁，无意间提起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似的，没有任何多余炫耀的辞藻。
然而，当考生们回过神来，场面上一阵短暂的静谧之后，便炸开了锅。
没有人怀疑这老者的话，这样稍作查证便会被戳破的谎言，是没有谁会在一千多人面前扯下的，这是在给自己，给这所新生的医学堂，以及给它背后的实际支持者秣陵郡王府找不自在。
世上没有如此愚蠢之人，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老者的话是真的，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上邦御医！
这便十分恐怖了，自己究竟向一个什么学堂报了名？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原本的调查有些草率了，随口便能承诺下香水琉璃那样的奢侈异宝，第一轮考试的判习便是在平常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大汉御医，如此的气魄，如此的能量，看来郡王府是下了血本了，郡王殿下对医学堂的重视程度怕是极高的。
不自觉的，考生们对于那仅有的五十个名额也愈发重视起来，除了香水琉璃之利，更多人第一次对于在医学堂学习这件事本身，有了新的想法。
这或许是一条有别于科举的升迁捷径！
庆国以科举取士，以军功封侯，随军行医也能取得军功，救活免残十名己方军士，等同于五个首级的战功，若是救下己方大帅，功劳绝不亚于击毙敌酋！
就在考生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几名家丁在高台上摆上了几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数本小册子。
早在昨日报名登记时，每名考生手中都被发到了一块号牌，刻有各自的序号。军士和家丁们指挥着，让一千多名考生依照序号分成十组，依次进行测试。
十分凑巧的，刘集同朱八九同是第四组的，刘集是三百六十六号，朱八九是三百七十九号。
按照指示，朱八九寻到自己的位置，伸手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轻声道：“这位施这位兄台，我在你前面。”
一个男子转过头来，由于颈部和下颌部都缠绕着狰狞恐怖的疤痕，他转头的动作有些怪异。
撇了一眼朱八九手中的号牌，那疤痕男子点了点头，退到了后面。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三百七十八号！”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小胖子，蹬蹬跑了过来，挤在了朱八九的前面，朝他笑了笑，从绷带中间露出了一个显得诡异的笑容。
朱八九揉了揉眼睛，乖乖，这些人真是来学医的吗，该不是什么上山聚义的好汉吧
测试进行的异常之快，绝大部分人都顺利地通过了，顺利得连他们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似乎就是儿戏一般，随便答了几个问题便通过了，显得十分不真实。
同时也有少数一些考生，被当场判为不合格。
“我抗议！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什么叫我红绿不分？这房子明明是绿瓦的，这还能有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可笑的问题！”
来自东亭书院的戴严凯便是其中一个倒霉蛋，当得知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就被判定为不合格之时，他立刻跳了起来。
“周兄，你来说说，这个大字不识的家丁奴才，凭什么说我不识颜色！”
“额戴兄，你知道你今天戴的帽冠是什么颜色的吗？”
“红色的，怎么了？今日考试，我特地在街面上选的这顶帽子，取鸿运当头之意，有何不妥？”
“额我当你是知道了王师兄和嫂唉，没什么不妥的，来，小弟给你扶扶正，这帽子掉下来可就不好了”
最终不顾这些失格考生的抗议，汪判习命令军士们将他们拖着带离了考场。
队伍飞快的缩短，很快便轮到刘集，很迅速的，他便通过了，朝着朱八九打了个鼓励的手势，他被带到了另外一边。
又轮过数人，到了前方那个缠着绷带的小胖子。
朱八九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在桌子上翻开一本花花绿绿的图册，对小胖子问了什么，然后小胖子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阵，便也通过了。
轮到朱八九时，那家丁依然按部就班的拿出画册，指着其中一幅图画，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朱八九看了一眼，这图里全都是花花绿绿的小碎片，杂乱的拼凑在一块儿，便如实道：“是小碎花。”
那家丁眉头微皱，又重重指了指：“你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有别的东西？”
朱八九摸了摸光溜溜得脑门，再次定睛看了看，终于看出了些名堂，里面是一只平底儿，两头尖尖的事物，有些不确定地道：“是靴子么？”
那家丁眉头皱得更紧，刚想提笔画叉，判他不合格，那疤痕男子却忽然开口了：“这小师傅可能没出过远门，不认得乌篷船，你不如再换个图片让他试试，你可以去请示一下汪判习。”
那家丁闻言刚想呵斥几句，抬头看清那男子样貌，连忙说道：“赵头您说的是，是我太疏忽了！”
开玩笑，先不说这位可是校长助理马翠儿小姐的相好，就凭借是传闻里，烈火焚身也不曾哼过一声的那股狠劲，这叫做赵琼的男子也是极不好招惹的。
那家丁连忙翻过一页，寻了新的一幅图画给朱八九看了，这回朱八九倒是立马认出了，这是一条青蛇，最终也顺利通关了。
不错，柳风设计的第一场考核便是筛查色盲色弱。
不说色盲，便是色弱，在前世也是不能报考医学类各专业的，非但如此，生物科学，化工制药，地质工程，侦查勘探，等等一系列专业也是不能录取的，而就算从军，也有非常多的限制，只有最轻微的色弱才能从事陆勤工作。
虽然这样做也许会把一些人才排除在外，对柳风来说，从大了讲，他需要的尽快培养出一批能够在未来保存华夏文明的种子；从小了讲，他柳校长的马仔必须得全面发展。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掏出老底置办起来的实验室，会因为加错试剂而爆炸上天，精心调配的药剂，因为放错药材而成了毒药，又或者，因为看错了岩石的色泽，而错过了一座极易开采的金矿
第109章 不一样的笔试（）
经过了第一轮测试，约有十分之一的考生遭到了淘汰。
很快第二轮的考试便开始，这一次的考试似乎正常了许多。
家丁们给剩余的考生们分发了纸笔，看上去像是正式的考试了，终于要考医理了吗，众人心中不免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朱八九抓着纸笔，心里有些发虚，虽然在寺庙里抄写佛经也学了不少字，可自己的字和学子们肯定是比不了的。
听人说，如果字迹丑陋，参加科举是根本没有希望的，也不知道考医学堂有没有这个讲究。
排在前头的小胖子苦着脸自言自语道：“柳大哥不是说不会考学问的吗？怎么还要动笔，老爹说杀猪卖肉用不得学问，拢共也就让后街的李秀才教了我写名字，张大宝三个字多一个都不认得，这回可完蛋了！”
就在众人各担心思之际，一个面白无须的的青年男子带着几人，手中捧着试卷走了出来，朝着翘首以待的考生们微微一笑，招呼巡场的小厮们，将卷子分发下来。
“诸位，这第二场便是杂家来监考，你们那些弯弯九九，杂家见得多了，这次考试是为郡王殿下，是为武策强军选取军医人才，等若科举！若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在杂家眼皮底下耍花枪，休怪国法无情！”那青年男子环顾了四周，阴测测地说道，声音十分尖细。
众考生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口称杂家之人，莫不是
不过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许多人都暗自露出冷笑，如今再来约束作弊事宜，岂不是为之晚矣？
在进入广场的时候，守门的军士仅仅核对了号牌和身份，对于小抄夹带根本不曾搜查，要知道，正规科举的时候，考生要主动把衣服解开，脱光光露出身子。还要把束紧的长发放下来，看头发结内是否藏有“蝇书”一类的作弊工具。甚至连鼻孔、耳朵、**也要扒开看看。
这么做虽说有辱斯文，但也确实让别有心思之人断了想念，可这医学堂考试根本不做防备，不少人都在身体、衣物的各个隐蔽处藏好了蝇书，甚至更有胆大者，将整整一本黄帝内经都塞进了袖中。
一些人不免后悔自己胆小甚微，不敢夹带，而做了准备的考生心中则洋洋得意，这阴阳人虽然阴险歹毒，但说到底也是肉眼凡胎，就算有家丁们相辅，全场近千学子他们又能盯住几时？
这第二轮考试时长整整一个时辰，哪个监考不会倦怠？期间还允许在家丁监督下出恭如厕，这其中大把大把的机会，绝不是人力所能防备的。
当卷子发下，自信满满的看了一眼，不少考生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这试卷上居然没有一个文字，而是一幅幅古怪的图画，这些图画不是雅士们的写意画，也不是画匠们的工笔画，而是纯粹的线条白描，简单至极，却能清晰的展示事物。
一脸懵逼的考生们刚想出言发问，就被监督的家丁们一棒子打在肩上。
“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违者直接除名，逐出考场，情节严重者，由富春县收押！”那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再次想起，一连驱逐了好几人后，考场才恢复了平静。
见没人喧哗后，那年青太监才又接着说道：“答题无须使用文字，作画便可，不需要多么传神，能看清就行，先在稿纸上演练好，莫将卷子涂鸦得难以辨识。
比如第一题，画着六头猪猡呆在一处猪圈，然后一个农夫又赶来了五头猪猡，最后留白处便是答题之处。
又比如第二题，一个九宫格中，其中前八个空格，都画着各色简单得图形，有圆有方，都十分简单，而第九格留白，需要填写上去”
哼哼，你们这点小心思瞒得过杂家，还能瞒得过柳神医？任你将內衫上写满蝇书也是无用的，他老人家考核内容天马行空，岂能叫你们猜到？
这第二轮的监考便是自称是柳风知己好友的王公公。
永安医学堂虽然算是郡王府给柳风的赏赐，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私人产业，还肩负着为武策军培养军医的重任，因此派驻一个监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王公公来说，原本觉着，从西苑调派到了医学堂，油水必然会清减不少，但刚到而立之年便能被外派出去独当一面，这对于自己的前程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因此依然向宋大管事主动请缨。
宋向南承了柳风大恩，医学堂也不是什么机要之所，自然也得乐做上了这个“顺水人情”。
不过真正来到了医学堂后，王公公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这儿哪是清汤寡水，简直是甜腻腻的蜜罐子啊！
轻轻抚摸着袖子，其中两支小小的瓷瓶静静地躺在那儿，触感是如此美妙，让人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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