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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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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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这小子吃了亏,挨谁的打呢?”与老马同屋的唐贵祥已推开了后窗户。孙广财就住他们的后排,从这里能影影绰绰看到孙广财与人扭打在一起。
  “新鲜,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这可要瞧瞧去。”好贪热闹的老马趿拉着鞋出了屋。
  唐贵祥站在那里没动。他已看清了,是孙广财占了下风,占上风的是那个新近来厂的大个子学生。唐贵祥受过孙广财的欺负,如今能有人教训这小子他自然心里高兴,但过去如不拉架就容易招恨,不如远远地看风景。
  打架的正是孙广财与范建国。
  范建国重回到宿舍的时候,孙广财一个人正在屋里闷头喝酒。两个人谁也没理谁,范建国一头躺在床上,满脑子里想的还是厂长跟他讲的那些话。厂长的话大半是批评他的,但又让他听得那么入耳,那么舒畅。他能感受到,厂长是完全平等的对待他,没有把他当作异类训斥,他好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批抨了。说来也怪,挨完批评会比受了表扬还美!
  直到洗完脚要睡觉的时候,范建国才想起看一眼笼子里的麻雀。这一看,令他大吃一惊,笼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再看刚才孙广财喝酒的地方,地上扔了一堆麻雀的骨头,班长让他看管的战利品早成了孙广财的下酒菜被吃下了肚。再看孙广财,这小子眯着眼躺在床上正跷着二郎腿抽着烟,哼着小曲呢。
  范建国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窜到了脑瓜顶,他上前一巴掌将孙广财手里的烟头打飞了,用手指着他的脑门厉声喝问道:“那些麻雀让你下酒啦?”
  “你他妈的跟谁说话呢?找死呀!”孙广财在眯眯糊糊中挨了一击,着实吓得不轻,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的话虽说得很横,但心里却一阵发虚。范建国比他几乎高出了一头,块儿头也比他粗壮得多,真动起手来,恐怕没他的便宜。
  “我再问你一句,那些麻雀是不是你吃了?”范建国的嗓门又高了几度,手指头几乎碰到了孙广财的脑门。也许是气的,他声调明显有些颤抖。
  孙广财做出一副满不在乎样子推开了他的手,咧着嘴说:“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为那些家雀儿啊?谁吃不是他妈的吃,你还想养起来呀!”
  望着那张无赖的脸,范建国真想一拳打他个满脸花,但一想到还要与这无赖同住一室,他还是强忍住了。他给对方找了一个台阶,说:“我不想跟你打架,明儿一早你跟我一起对我们班长说清楚就行。他怎么说就怎么办。”
  这孙广财天生是个欺软怕硬的青皮,他一见范建国软了,反到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找他妈谁啊?我不归王河那孙子管,凭什么找他说去?找他妈的谁也是吃进肚子了!那是‘四害’,不该吃是怎么着?‘四害’知道不,跟地,富,反,坏,右是一个样儿,是专政的对象!”
  范建国听得出来,这小子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歪理是冲他的痛处扎的,他的拳头真的发痒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又问了一句,“我再问你一回,明早你到底跟我去不去找王师傅说清楚?”
  “我他妈的找他说不着!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呀?不就一个臭右派吗!也配跟我这儿指手划脚……”
  孙广财的话音没落,就听“啪”的一声响,一个大嘴巴掴在了他的脸上。孙广财杀猎一般嘶叫了一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屋外很快就围上了人,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为什么?一看那架式就是孙广财占了下风,人们巴不得这小子让范建国打个痛快。但毕竟全是一个厂的同事,光看热闹不拉架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人们就将拉架表现在嘴上,这个说:“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呀!”那个说:“一个屋住着别伤了和气!”老马说得更绝:“小孙,给我个面子,别打了!”……
  这场一边倒的打斗,直到厂长李宪平闻讯赶到才住了手。
  李宪平问明原由,劈头盖脸将两个人训斥了一顿,并在训斥中动用了“开除”这类字眼。至到两个人都相互赔礼认了错,表示过绝不再动手,李宪平才扔下一句,“两天之内,你们一人一份检查给我!”拂袖而去。
  人们也随之散去。虽然这场打斗吵了大家的觉,但这个结果还是能让大家满意,因为全厂没人敢招惹的混世魔王被人教训了一顿,让人出了气。
  范建国之所以痛痛快快赔礼认错,因为是他先动的手,并且着实让对方吃了苦头,他的老拳都砸在对方的腰眼上,他估计这小子要痛个十天半月的。况且跟这种人动手打架也是他自己始料不及的,过后他真的很是后悔。
  孙广财之所以也能随之赔礼道歉,是因事是他惹的,他要极力表现出是占了便宜的样来。他自己受的伤在腰上,别人很难看出来。而他却抓破了对方的脸,使范建国明显挂了彩。两伤相比,虽然自己受的伤要重得多,但他宁愿吃哑巴亏。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怎么能让人看出是挨了打,吃了大亏的样子来!他不能让全厂的人从此小瞧了自己。再说厂长说到了开除,确实让他胆颤,他的底儿潮,真开除了他没地方要他。
  这场意外的打斗并没有影响曙光厂剿灭麻雀的热情,天刚刚蒙蒙亮,住厂的人就有性急的蹬梯子上房掏麻雀的窝。这些鸟毕竟没有多高的智商,想不到会对它们没完没了,不少鸟又被堵在了窝里,人们每有收获便大呼小叫的,吵得范建国早早的起了床,一看表离集合的时间还差一个来小时。
  洗脸的时候方觉脸上生疼,一照镜子才知自己挂了彩,脸上清清楚楚三个血手印。范建国好生懊恼,他觉得昨晚上的一架打得稀里糊涂,太不值得。写检查他并不发怵,这一年来几乎没离开过检查,但因为打架写检查却是头一回。
  他后悔得不行,为了那些麻雀跟人动了手想想都好笑。
  脸上挂的彩帮了范建国的忙,没亲眼见到昨晚那一幕的人都以为他受了孙广财的欺侮。同班的人见了都替他抱打不平,骂孙广财不是玩艺儿。他见到班长王河的时候,王河早已得知此事,见了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说:“没关系,早晚有治这小子的时候。他妈的,早知道喂狗,我昨儿自己吃了好不好!”路富友也后悔得不行,说挺好的一顿酒菜喂驴了。
  范建国的岗位依然在车间的房顶上,两个伙伴还是新来的石国栋与何小波。暮色中,三个人就如同三个木雕呈三角形式戳在房顶上。何小波见了他只是点了一下头,便远远地站在了一边。昨晚打架的事他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没有吱声。何小波没想到这个大个子敢动手打人,更没想到围观的人会明显站在打人者一边,工人师傅的素质远在他的想象之上。
  石国栋见范建国的脸上挂了彩,问明原由,苦笑着说:“年轻人啊,遇事千万不能感情用事。有了火气也要压一压,能忍则忍,何苦为这种小事大打出手呢!咱不能再给人家领导添麻烦。”最后一句他本想说,我们的境况比麻雀也强不了多少的,但话到嘴边他还是了改了口。
  范建国本想解释几句的,但一声清脆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顺着枪响的地方看去,蒙胧中他看见了厂长李宪平的身影。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引来了人们的欢呼声。紧接着,锣鼓声震天动地般响了起来。
  这天的战果依然辉煌,全厂共消灭麻雀六百多只。
  午饭时,厂食堂依然每人供应两只油炸的麻雀。王河从家里带来了一瓶老白干,被全班的人很快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干了。范建国因和孙广财打了架,这天的午饭也是在车间的休息室吃的。在王河的力劝下,他也喝了一口老白干。
  王河又想起了那十几只“喂了狗”的麻雀,不由地骂开了孙广财。
  有人出主意说,谁治他也不如让那头驴治他。等哪天这小子来拉下脚料时,偷着解开驴嘴上的“笼头”,让驴咬他。范建国听了不解其意,一问方知,孙广财赶的那头大叫驴是与这小子结了死仇的。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中午,孙广财将装了一车木料的驴车停在路旁去了厕所。这时路边走过一辆隔壁生产队来拉锯末的驴车,驾车的是头母驴。孙广财那头正在发情的大叫驴见了,一边嘶叫着,一边拉着车扑了过去。再看叫驴的那家伙已伸出老长,几乎挨着地了,野性已使它不顾一切了。
  对方赶车的是位上了岁数的老汉,因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吓得老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拉是拉不开的,躲是躲不掉的,老汉嘴里一个劲地喊:“把式呢?把式呢?”他是在喊赶这头叫驴的车把式。
  那么多的看热闹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足有百十号人远远围着观看这场充满野性刺激的热闹,既有男人,也有几个女工,那是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之所以人多,是因为这时离下班的铃声只有两三分钟的样子,各车间纪律差些的已开始走出了车间。没出车间大门的也被喊叫声吸引了过去。
  叫驴的疯狂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车上的木材已被它折腾得落了一地,它依然不顾其重负在身,玩命地扑过去。吓慌了神的赶车老汉还在不住地喊着:“把式呢?把式呢?……”
  人们正在惊疑中,孙广财终于从人群外面冲了进来,他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六七公分见方的木方子,冲着叫驴没头没脸地打下去,挨了打的叫驴嘶叫着开始躲闪,赶车的老汉才趁机将自己的车赶到了一边。
  两辆搅在一起的驴车终于分开了,但孙广财非但没有住手的意思,反而打得更狠了。驴耳朵上伤得不轻,血流到了地上,驴的背上也渗出了血。那驴着实是头犟驴,任凭孙广财气势汹汹,抡着棒子抽打,它只是左右躲闪,却没有跑的意思,时不时还要朝母驴去的方向嘶叫几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孙广财许是觉得很风光,很露脸,教训驴的劲头更足了,他每打一下还要骂上一句,什么“让你丫挺的犯色!”什么“让你他妈的见了母的就走不动道!”骂得极其下流,又那么多的花样。
  围观的当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这个说:“小孙,你跟它较什么劲儿?那是个不懂事的畜牲!”那个说:“打几下就行了,打死了谁给你拉车呀?”人们知道那是不好惹的孙广财,所以说这话的人全赔着笑脸。
  但孙广财丝毫没为之所动,手里的棍子还是一下跟着一下,嘴里也是越骂越花俏,越骂越难以入耳。
  “孙子!你怎么不如一个哑巴畜牲?逞什么能呀?那是曙光木材厂的驴,不是你们家的!”猛然间,一个大嗓门在人群中吼了起来,人们一看是老马。虽说老马也是个普通工人,但在曙光木材厂算得上一号人物,人家拿过全区摔跤比赛的第三名。厂里一有文艺演出,他的二胡独奏都是必不可少的节目。所以老马一说了话,人们都跟着附议。
  孙广财一见真的触犯了众怒,这才扔下棍子住了手,嘴里骂骂咧咧地开始装车,木料撒了一地。人们有的散去,也有的留下来帮他装车。
  赶车的老汉见是时候了,满脸赔着笑也过来帮忙,等车装好了冲孙广财笑眯眯地说,大兄弟,今儿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我看是不是这样,既然两头驴都发了情,就让你的叫驴给咱的小草驴配上。好兄弟,我也不白占这个便宜,明儿我从队上捎一口袋好黑豆过来,给那叫驴加点好料。
  一个帮着装车的老师傅听了说,小孙,这可是好事,就这么办吧。既帮了人家的忙,又免得大叫驴总闹。
  不想孙广财头一歪,冲那老师傅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说,您看着是好事呀?您拉着家里自己的驴跟它配去,没人拦着您!刚才他没有发作是因老马带头发难,孙广财知道惹不起这位爷,有些怵他,只有忍着,而这会儿老马不在了,他便将心里窝的火全发泄在老实人的头上。
  赶车的老汉不知趣,凑过来又说,好兄弟,咱老哥儿俩全是车把式,天下车把式是一家呀!就给个面子吧,配一回。
  跟谁配呀?您先拉个大姑娘来跟我配配吧,完事什么话都好说。孙广财说完,怪笑着,赶着车自顾自地走了。将气白了脸的老汉晒在了一边。
  事儿并没有完,谁也没想到那头叫驴记下了死仇。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离下班还有几分钟的光景。孙广财刚刚给驴车御了套,那驴趁孙广财弯腰的机会一头扑倒了他,上去又踢又咬,孙广财杀猪般喊叫终于招来了救兵。几个胆子大的工人终于治服了叫驴,将已吓得半死的孙广财救了下来。这头叫驴自然又受到一顿暴打,从此被戴上了“笼头”。
  孙广财的顶头上司郭胖子也考虑过换车把式,但没人愿意接替他,在孙广财口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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