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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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街墨巷-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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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神圣的友谊被出卖了。加莱指责毕可塞的非人道,指责他“追随罪恶的情感而放弃天主和理性”。    
    这些简单的语录,提出了人文主义的根本问题:人生的意义、文明的价值取向、个人与群体的关系。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与不断更新的读者总是保持一种活生生的关系,像一道不断涌出的泉水,供每一代人饮用。平常日子看《巨人传》,你可以津津有味地追踪书中人物搞笑的本领,一旦遇上某种严肃的时刻,深入到脑子里的精神就会出现。1940年的抗德运动中,一位名叫戴斯(Raymond Deiss)的阿尔萨斯出版家,秘密创办了第一份抵抗运动的报纸,它是以通讯形式出现的。这份报纸,就在这座故居里编辑、印刷,以庞塔固埃的说话作为号召:    
    英勇地战斗着死去,比起卑鄙地逃跑而活着,不显得更美好更光荣么?    
    这份自由之声,一年后发行量达八千份,一直送到沦陷区的市长办公室。但他不幸于1942年4月被捕,1943年8月被德国人处死。他的斗争史就陈列在博物馆里。戴斯心怀高贵的信念,为自由而牺牲,这种信念,正好来自于拉伯雷。中世纪的拉伯雷与现代人有什么关系?就可以有这种火辣辣的关系。    
    我有点惊奇地发现,这座房子保存得十分完善。房屋本身保持原貌也罢了,就连里面的屋梁、地下的石板、壁炉、磨损得变了形的光滑石级、厨房的洗碗槽、水池、流向外边的去水沟,都是当年的原件。尽管1929年,房子被列为重点保护文物,但1948年之前,它周围蒿草丛生,被农庄用作杂物间,堆放农具、草料、饲养家畜,战后才由当地有心人将它恢复原貌。这座十五世纪留下来的建筑,成功地抵抗了时间的流逝,秘密是什么?是建筑材料的坚固:墙壁、地板、梯级,全部以原石砌成,一如拉伯雷作品的坚固:借某种精神作支柱。    
    如果说拉伯雷的住屋保存了下来,拉伯雷的真正面目,倒不曾留下任何痕迹。现在博物馆里挂满了他的画像,皆出自名家之手,如马蒂斯、德兰、占姆等,各人以自己的想像来给他画像,我们就有了数十种面貌的拉伯雷。每一个人都可从中选择一个自己所喜欢的,一如对一部文学作品的各取所需。    
    《巨人传》这部对法国和英国文学产生过巨大影响的作品,取材于通俗的传奇文学、笑剧,它来自于法兰西民族的最深处。这片山丘上,有着古老的民间传说:巫师要预知未来,可以从野鹅的飞翔中得到征兆。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生活环境,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拉伯雷不会无动于衷。如果他日后写了一部关于他的故乡,关于那片山丘的作品,想来他的童年时代已经得到启示。    
    一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名作家如一盏长明灯,他发光发热,人们被吸引到他身边,借助他的光芒走路。他的人可以死去,他的灯不会熄灭。一代又一代读者下来,可以形成一个星系,作家的思想精神,就是他们的运行轨迹。


《文街墨巷》 Ⅱ大西洋城或柏拉图的谜(1)

    大西洋城或柏拉图的谜    
    如果说海岛是远方,是他乡,爱琴海上的桑托兰(Santorin)岛则更甚,它是谜团,是神话,是诱惑。该岛面积曾经很大,公元前三千年有人居住,公元前两千年成为一个大文化中心。最初名为Stonggylé,意为圆形。公元前1500年的一次火山爆发,将中央部分掏空,海水涌来填补突然出现的空位,在海水的重力压迫下,一片广阔的地壳下沉了,形成了今天的以桑托兰为首的几个环状小岛。而那片沉落了的大陆,据说就是大西洋城。    
    山上为桑托兰Phira城    
    单是这个史无前例的陆沉,已足以摄人魂魄,加上与大西洋城扯上关系,这片沉落了的陆地,又怎可能不是一个永远的神话?    
    这个爱琴海上的岛,史前已有火山活动。后来有五百年时间,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连绵不断,涌出大量岩浆。居民一再走避,一再回来重建家园,最后不得不放弃,向北部的岛屿移民。最后,桑托兰火药库般炸开了,火山灰、浮石喷射高度达四十公里,在剩余的环岛上,覆盖上一层厚达三十米的火山灰,岩浆散发的蒸气达摄氏80度。火山爆发的猛烈史无前例,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自然灾难,爆炸威力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的两百万倍。它影响了整个北半球天气:温度下降,森林死亡,欧洲进入长达三年的冬日,全球气候无不受影响。爱琴海岸和克里特岛海岸被海水吞没。中国则暴雨成灾,饥馑时间长达七年。    
    但所沉落的大陆,可就是大西洋城?“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如果说远古太始之事,不知由谁记传下来,而大西洋城之事,却是由古希腊柏拉图记载下来的。柏拉图对大西洋城有过这样的描写:“在这个大西洋岛上,国王们组成了强大而惊人的势力,统治着整个岛屿,甚至伸延到许多其他海岛,直至大陆的某些地方……”大陆地方指的是利比亚和埃及。    
    这位公元前5世纪的哲学家,在他的《蒂迈欧篇》(Timaeus)和《克里底亚篇》(Chitias)中,两次以对话形式来描述大西洋城,说它的地点在欧洲和接近非洲海岸的地中海上,这个岛存在了亿万年,“在后来的日子中,异乎寻常的地震、海啸不断发生,仅仅一天或一夜,一切突然被埋进地下,最后,这个大西洋岛沉落到海底,就这样消失了”。柏拉图向后人打下这样一个谜,两千多年来,世人猜想不尽,假设不尽,搜索不尽,一直到今天,依然是一个谜团,一个强烈的诱惑。    
    王尔德说:“我可以抗拒一切,除非是诱惑。”桑托兰的诱惑,是笔者选择这次地中海之旅的重要原因。邮轮从威尼斯出发,停泊过克罗地亚后,在亚得里亚海和爱奥尼亚海上走了一天一夜,然后停泊雅典,再向南穿过基克拉迪群岛,直落桑托兰。那天早上,晨曦微露,一种迫切感使我一早走出仓房的阳台。按照日程,这个时刻船还未抵达目的地,谁知它一早已停泊在离海岛约千多公尺的海面上,因为桑托兰岛码头太小,九万多吨的巨轮不能靠岸。且海水太深,任何船只都不能拋锚。    
    我连忙登上十一楼的甲板,环顾四周,只见断断续续一环峭壁巉岩,寸草不生的岛屿,散落在远近海面上。近处一座座金属似的焦黑山头,像被削过的锥面体,有着明显的层叠,想来是火山不断运动的痕迹。山巅之上,散布着桂冠似的白色村庄,乍看如白雪。那时,天上的灰云说坠就坠了下来,将一列白色的楼房淹没了,且继续往下流动,青烟似的把峭壁轻笼着。这里的小气候就可以这样诡异、幻变。而山脚下的海水深蓝如墨,你不知道有多深,但知道海水覆盖下,有一座3500年前肆虐过的火山,现在可能还是活的。一种压迫感迎面而来,几乎要嗅到硫磺气味了。我向自己发问,你脚下可当真是沉落了的大西洋城?    
    据柏拉图记载,这件地球史上的大事,是发生在这一带地方。按照《对话》,Critias是从他的曾祖父那里,亲自听到关于大西洋城的故事。这位曾祖父是从他的父亲Dropidas那里得知,Dropidas又从立法议员Solon那里得知。Solon呢?是公元前590年访埃及的时候,Sais的一些神父告诉他的。既然当年大西洋城的势力一直伸展到埃及,埃及人关心大西洋城则很自然。    
    然而,后人不敢肯定沉落的陆地就是大西洋城,原因有两个:首先,根据柏拉图的记载,事情发生在距离他的时代的九千年前。因为他相信当时埃及人对时间记载的方法:九朵莲花表示九千年。    
     其次是地点,1939年,希腊考古学家Spyridon Marinatos经过挖掘和多方面考证后,认为大西洋城的确在桑托兰。但当1974年他在工地上逝世后,他的弟子提出不同意见,因为柏拉图有过这样一段话:“从我们这边到海峡(注1)以下一点的地方,大西洋城人是从利比亚到埃及,从欧洲到第勒尼安(注2)的统治者。”所以,他提出不同的看法:“根据柏拉图记载,大西洋城的面积相当于亚洲再加上利比亚,即使所指的亚洲只是小亚细亚,这种宽广度,绝不可能在地中海找到。”    
    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大西洋城沉落在百慕大海域的说法再次流行。有三位考古学家,在六米海底下发现一些大石块,呈方形或长形,长度在五米至七米之间,厚度六十厘米,铺成一条十分壮观的大街,伸延七百米后,以五十度角转弯。一条砌得如此整齐平坦的大道,不可能自然形成,肯定是人工砌成的。当大家快要肯定大西洋城就在百慕大时,检验结果证明:这条大道至少在五千年前建成,是史前巨石建筑时代的产物。当时大西洋水位还低,那条大道最初是陆上建筑,后来淹到海里。    
    一经否定,考古学家的视线再次转回到桑托兰。其实从1856年开始,考古、挖掘几乎不曾中断过。经过挖掘,公元前三千年整整一个城镇的遗迹,古希腊和克里特岛米诺斯的文物,重要的文化地区都先后出土了。从遗址看来,那个时代的城市规划是根据海岛的自然环境制定的。为遮挡海风,街道扭曲狭窄,地上铺石板。房屋以打磨过的石块砌成,有巨大的木头直梁、横梁,以木筋墙防震,墙壁内藏有圆形的陶瓷去水渠,直通街外路面底下的渠道。而两层的华丽大宅不少,有的每层拥有十四个房间,大多有各种主题的壁画。居住环境不但有文化,且拥有舒服的生活设备。每一户人家拥有一个磨坊,楼下用作储物室、工场、卫生间。所拥有的文明跟古希腊文明如出一辙。作为古代建筑,它的现代化当今许多城市还未做到。沉落的大陆,的确有过极其辉煌的文明,有过强大的势力,正如柏拉图所描绘的。而他将大西洋城一直伸展到直布罗陀,可能是故意设下的迷局。


《文街墨巷》 Ⅱ大西洋城或柏拉图的谜(2)

    时间方面,也有新的解释。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的两位研究工作者(一位是地质学家兼古希腊语学者Nick Stellakis,另一位是计算机专家Ed Brain),把从柏拉图开始,两千多年以来解读出的资料输入计算机,发现柏拉图认为九千年是错误的,他被埃及人的计算方法误导。九千年时间,口头传说不可能。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以十来除,是柏拉图前九百年,这样与桑托兰爆炸的时间就相吻合了。时间一旦拉近十倍,附近地区居民的口头传说和记忆,变得有迹可寻,尤其地理环境的改变,可以找到佐证。这项修正,被科学界普遍接受。    
    我们乘小汽艇登陆桑托兰时,烈日当头,海水平静。抬头望向山端,以纯白楼房组成的首府Phira,像悬在天海间的一汪白雪。碧海、蓝天、白屋,这不就是典型的希腊风格了么?在码头上乘汽车沿着Z形的山路上山后,站在几近一千米的山端往下看,你恍如从天上望向下界。桑托兰是一条挂在天上的村,它由十三条村落组成。与一般村落比较,环境特殊,位高势危缺水,家家户户筑有水池,以便储蓄极其少量的雨水,除了打井,还必须向外买水。冬天常刮风暴。为避热、避风、避猛烈的阳光,像挖掘出的城市遗址,街道窄小而弯曲。可见从远古以来,桑托兰人就以一种“纵浪大化中,不惧亦不喜”的沉着,在这里生生不息。附近几个岛屿的环形山头上,居然生活着六万五千人。他们居高临下,每天看看海面有否动静,想想那片沉落了的陆地,一个日子就打发了。一旦失去这项课程,灵魂深处会感到失落。太多的理性,斤斤计较于生死得失又何必?隐忧是盐分,它使生活变得有滋有味,给人以奇妙的迷醉。这也许是他们将家园安置在火山口上,自称为“大西洋城人”的原因。    
    Phira的石板街狭窄,不通车辆,只能步行。两边商店物品丰富,珠宝店特多。有些工艺品以黄金和宝石制成。我们沿着Phira一直走到Oia海角,视野更为开阔了。居高临下,以望远镜观察脚下这个环状岛屿和海面上其他环形海岛时,镜头中金属般焦黑的山头,越发显得清晰。有的山头高度达一千米,月球般荒芜,到处巉岩陡壁。尽管那场水与火的疯狂婚礼发生于3500年前,依然有明显的火山喷发和地陷迹象。红、黑、赭三色统治着整个环状小岛,以黑色为主。火山的硫磺气体,像随时会喷出。骄阳璀璨中,潜藏于大自然深处的默默威胁扑面而来,平静的海面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忽然撒野。一登上桑托兰,你就变成桑托兰人了。你关心着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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