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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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砍柴个人文集-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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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识邹麻子威风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一位本家叔叔的遭遇。这位我叫宝叔叔的青年在我们家族,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从部队复员回来,又是党员,因此当上了大队的民兵营长。一次去公社开民兵营长会,各大队的民兵营长们,大多是从部队回来的后生仔,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在一起讲到邹麻子和公社卫生院的女医生彭某通奸的事情,就愤愤不平。那位女医生算是公社第一美人,丈夫在外县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他和邹麻子的事在公社是公开的秘密。但你情我愿,谁也说不出个屁来。可这些正饱受情欲折磨的民兵营长们,眼看着40来岁的麻子独占花魁,哪能不怒潮澎湃呢?

  我这位宝叔叔手欠,在中午蹲在公社厕所里大便时,用粉笔在厕所壁上大书:“邹麻子和彭某某胡日乱搞。”

  这则“厕所文学”被人发现了,立即惊动了邹麻子。便被定为“反动标语”,公社武装部出面进行追查,把那天开会的民兵营长叫到公社一一对笔迹。我那位宝叔叔在劫难逃,被揪了出来。立即关进黑屋子,不给吃饭,让他反省。这可急坏了宝叔叔的妈乔奶奶,立马托人说情,七托八托,总算找到了邹麻子,认错赔罪,才把宝叔叔放了出来,当然也开除了党籍,免掉了民兵营长。乔奶奶去公社接他儿子时,宝叔叔已饿得不象人样,精神有点错乱。从那以后,以胆大出名的宝叔叔变成一个树叶子落下来都怕打破头的人。

  我记忆中爷爷曾经用最恶毒的话在背后咒骂过邹麻子。当时因为是学大寨,邹麻子命令公社各大队参加 “修河”,就是把一条弯曲的河流取直。这可是全公社的“一号工程”,几乎全公社的壮劳力都参加了。我大伯的儿子猛子哥在修河时,一块大石头把腿压断了,抢救不及时,落了点残疾。队里也就是让他休息了一个月,补助了几十个工分了事。猛子哥可是我爷爷的长孙。爷爷一天喝了点酒,在村里把邹麻子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妈妈和婶子吓坏了,出去想把爷爷劝回来。爷爷说:我怕什么,邹麻子还能吃了我这把老骨头?

  不知邹麻子是否听说过我爷爷骂他,反正最后是平安无事。

  我最后一次见到邹麻子是上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去县城看一位同学,路过县体育场时,看到邹麻子和一群老头在打门球。他的背已经驼了,行动迟缓,已非当年的威风八面,只是脸上的麻子还没有变。

  当然,他不认识身边静静看着他的青年,是当年那个瞅着他大块吃肉而流口水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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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闲书话 非典时期在家看《走向共和》

  (起3U点3U中3U文3U网更新时间:2004…3…21 19:37:00  本章字数:3104)

  本来说好了要去河北某地进行一周采访,昨天接到当地宣传部门的电话,委婉地要求我过一段时间再去,而北京一位已经答应接受采访的专家也来电话告知:通过网络采访吧。

  这该死的非典也有一点好处,我不用去现场采访而不至于背着懒惰的名声,难得浮生半日闲,便在家里一集集地看中央电视台正在播出的《走向共和》,在此之前,已经把盛和煜、张建伟写的三卷本文学剧本买来,先读为快了。

  满清从所谓的“康乾盛世”一下子就读堕入了列强瓜分的劫数,其中原由,学界争论不休,似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歌德巴赫猜想”。非是此难题太难,而是史学发达的中国,意识形态对历史的的强奸程度实在太深,历史成了任意打扮的小姑娘,本来并不复杂的历史史实,在特定的语境下,搞得讳莫如深,迷雾重重。

  《走向共和》创作者自我介绍他们试图“用史实说话”,而不是以道德的评判来对待历史人物。——尽管做到完全用史实说话还不大可能,但这部电视剧比起前几年同样是央视播出的,“我还想再活五百年”之类歌颂康熙、雍正的“正剧”,起码让我有看下去的欲望。

  表现晚清历史,最难处理的、但最有看头的是甲午中日战争。是役,让长期被世人尤其是中华帝国看不起的小日本,一下子走向了强大,步入世界列强俱乐部;而经过所谓的“同治中兴”的大清朝,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被疆土只有自己1/30,人口只有自己1/5的东邻打败,在国际上,彻底丧失了尊严与自信。

  对战争的准备,电视剧极力进行中日备战的对比,以此来说明,一个已经进行维新变法,步入近代化行列的新兴国家和一个早已千疮百孔,却还要维系老大帝国空架子的满清王朝在战争动员和准备上有多大的区别。

  在满清,慈禧说:“我的六十大寿办好了,为的是江山社稷”,所有政治不昌明的专制政府,粉饰太平是这类政权的共性。他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对典礼,绝对是“悠悠万事,唯此为大”。这位皇太后大办寿典,要的不仅仅是自己个人的面子,也是大清帝国的“面子”。户部尚书左右腾挪,难以支撑,动用办水师的经费便是自然的事情。在这种体制下,任凭李鸿章等人多么明白世界的潮流,多么明白日本对本朝的威胁,他只能强颜装笑,为当今天下人的“圣母”解忧,是为人臣的本分。慈禧一件正装,就差不多抵半条军舰。而在日本。天皇为了买军舰,将个人的财产1/10捐给海军,自己一日只吃一顿饭。在满清,以练水师、办寿典为名,一帮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而在日本,从大臣到百姓,从热血男儿到闺中少女,都为“征讨清国”,万众一心。

  两相对比,满清即使有李鸿章、张之洞这样的能臣干吏,又于事何补呢?

  要知道,经过曾国藩、李鸿章等人的“洋务运动”,当时清国的GDP绝对高于日本,而支撑战争的工业与装备,也不比日本差。有世界第六、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有当时在世界也不算落后的汉阳铁厂和江南制造局。——“同治中兴”也不仅仅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

  但这样一个烂到家的政权,拥有再先进的海军又有何用呢?就如一个病入膏肓、浑身无力的巨人,给他一把屠龙宝刀,也杀不死朝气蓬勃的少侠。

  从甲午海战到庚子之乱,我们常用“后党”、“帝党”之争来解释当时政治混乱的原因。

  一个非现代的国家,如果有两个权力中心,肯定非国家和百姓之福。——现代的民主国家有立法、行政和司法权的分开,当然不存在这类问题。慈禧名义上“归政”于光绪,但她仍然权柄在手,以她为中心,形成了“影子内阁”。以往许多史家简单地把翁同和归为“帝党”,把李鸿章归为“后党”是脸谱化的史学观。李鸿章作为传统的汉族知识分子,他确实想为大清朝和天下百姓作些事情的。可是他一个汉族人,无论如何不能被满蒙贵族集团容纳,他只能以自己技术上的才干极力弥补出身的先天不足。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场景是,就办银行的事情他与赋闲在家的恭王商议,恭王说我太了解我那位嫂子了,中堂你也别太认真了。李鸿章说,我认真办事为的可是你爱新觉罗氏的天下呀。作为干练的能臣,李鸿章自然只能请示真正的权力中心,否则他更是寸步难行。

  当慈禧正在试穿寿典上的礼服时,李鸿章就是否向日开战来请示慈禧。慈禧说:“这事问皇上好了。”深谙宫廷情势的李鸿章自然知道,光绪无权,所以一再说:“我还得请懿旨。”

  李鸿章不得已而如此。两个权力中心(一个是名义的,一个是实质的)真是可恶之极。实质的权力中心做出决定,但不承担责任。太后慈禧作出了利用义和拳,和西方诸国开战的决定,而最后战败的责任,自然不用她来负。

  《走向共和》第二个难解的题就是:中国,搞君主立宪为什么那样难?

  慈禧揽权,确实可恶,但慈禧代表的决不是她一个人利益,而是整个满清部族利益。钱穆先生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指出,中国自古非完全的皇帝独裁,也不是军人政治、贵族政治,而是读书人的“士人政治”。虽是一家之言,却有一定的道理。

  从汉代到宋代,中国的皇室和政府是分开的,皇权之外,另有相权。皇帝也不是想怎样干就怎样干。所以当碰上如汉武这样有雄才的皇帝,那么相权就萎缩,如果碰上曹操这样的宰相,皇帝就是傀儡。当如论如何,皇权和相权名义上是有区别的。到了明代,废宰相,但宰相的职能还在,无非皇帝亲任政府首脑而已。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这也为明代宦官揽权开了方便之门。

  而清代,为了维护其满族部族利益,其政治设计是个“四不象”。不但废相,后来还用军机处代替真正的内阁。钱穆谈到清代的政治制度时说,“清代的这些规定,若说是制度,这些制度只是要人家不过问政治。试问除了私心外,还有什么是这些制度的含义呢?”“因为这些制度都是私心的。私心的制度,便是法术。法术是专讲手段,不论意义的。”

  因此说,清朝的皇帝和朝廷,首先是满蒙贵族这个集团的皇帝和朝廷,然后才是天下人的皇帝和朝廷。这种格局没有真正的“皇帝专制”。如果像日本真正由天皇掌握权力,倒可以较顺利地搞立宪;如果碰见康熙这样的雄主,他可以打破鳌拜这样代表满蒙贵族对他的钳制,真正做到“乾纲独断”,如果碰上同治、光绪这样长在慈禧羽翼下的皇帝,纵使有天大的志向,也是枉然。

  所以钱穆说:“康有为只知道皇帝无害于立宪,却不知道满清皇帝后面是一个部族政权在撑腰。部族政权是绝不容有所谓的立宪的。”“康有为实在没有看清楚,他以为只要光绪皇帝听他的话,变法就变得成,这是他的大错误。这个错误也就是错误在他没有像西洋人懂得政治上所谓主权的观念。他不懂得当时的中国政治,是满族部族主权的政治。”

  明白了这些,我们就理解曾国藩、李鸿章这样的汉臣何以不能像王安石那样可以变法。我们也能理解满清从1904年搞“立宪”闹剧后,搞出一个内阁整个就是皇亲国戚把持的“满蒙内阁”,这样的“立宪”是还权于满蒙贵族,而不是还权于天下人。这样的满清政权,对汉族人,他们需要的是能办事、很听话如李鸿章那样的技术性官僚,而不是有独立见解的政治家。

  看《走向共和》,我忽地想到了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他们都是苏共党员,戈氏还是苏共的总书记和苏联的总统。他个人交出权力,推进改革,从戈氏本人来说,完全没有障碍。但最大的障碍是戈氏背后的某个集团。戈氏不可能真正搞个人独裁,然后像彼得大帝那样,利用个人的独裁,推进改革,带领俄罗斯走向新生。他必须受制于把他推上权力顶峰的那个集团。所以就有了8。19的巨变,只有打破戈氏和叶氏背后那个集团对权力的垄断,国家权力才能真正成为“公器”而不是某集团的“私器”,从而使俄罗斯真正民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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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闲书话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悼李慎之先生

  (起2K点2K中2K文2K网更新时间:2004…3…21 19:37:00  本章字数:2329)

  (一)

  独坐书斋,窗外人影稀少。这个首善之区此刻非典肆虐,令人谈之色变。流言蜚语满城,米面药品脱销。自来到北京10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之状。

  我努力想使自己沉静下来,写点什么祭奠李慎之先生。就在10天前,我们刚刚送走另一位铁骨铮铮的吴祖光老人。

  我想起吴先生的感叹:我们的冬天太长了。

  我想起慎之先生的呐喊:我们需要重新启蒙。

  北京的春天,总是这样匆忽。刚刚河面开冻,嫩柳吐芽,有些个春天的意味。转眼几场风沙,春天就已无踪影。今年春天没有什么风沙,却来了比风沙可怕得多的非典。明媚的春光,祥和的春光,为什么总是这样难以亲近北京?

  在这个萧瑟的暮春,两位先生先后谢世,这是否是上苍的有意安排?在全民战非典的今日,两位先生的归去,似乎没有引起更多的关注。

  死者已矣,生者还得想办法活下来,这是人世间的定理。我只是担心,先生的忧虑,是否随着先生的仙逝而灰飞烟灭,先生的声音,是否会因为先生的故去而成为绝响?

  (二)

  许许多多像李慎之这样属于“一二九”时代的知识分子,在救亡压倒启蒙的三十年代,他们慨然地奔赴延河之边,他们认为自己投身的是真正的救国救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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