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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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鸽子-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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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信笑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哎唷,肉都酸麻。”开明不住搓揉双臂。
  “我要树立好榜样,免得你结婚时告长假。”
  下午,公司来了位稀客。
  秘书说:“一位吴先生没有预约,但希望你立刻可以见他。”
  开明走到接待处一看,见是吴日良,不胜意外,“吴兄,欢迎欢迎。”
  吴日良站起来满面笑容地寒暄:“开明,我是为私事而来,打扰你了。”
  “哪里哪里。”
  开门请他进内,斟出威士忌加冰。
  吴日良像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开明耐心等他整理思绪,只是陪他说新加坡风土人情。
  终于他颓然说:“开明,你可了解秀月?”
  开明很小心地答:“我们是朋友。”
  “她不肯随我返星洲。”
  “她的娘家在此。”
  “嫁夫随夫嘛。”
  丹明间:“你们几时结婚?”
  吴君语塞。
  “还得向家长申请是不是?”
  吴日良叹气,“人人均知我家老人专制。”
  开明温和地说,“不如先取得批准,再向秀月游说。”
  吴日良不语。
  “你自知获准成分甚低可是?”
  “也不是,家祖母年事己高。”
  开明说:“老人常会活到一百零几岁。”
  吴日良摸摸后脑,再斟一杯酒。
  “吴兄,不如搬来与我们做伴。”
  吴日良苦笑,“我不行,我是吴家长孙,我走不开。”
  许开明更正他:“你不愿走开。”
  吴日良垂头,“你说得对,我过去十五年都奉献给家庭事业,祖母异常信任我,这段日子以来叔伯堂兄弟侄子等人均妒羡我超卓地位,我的确不愿放弃这等成就。”
  “你这样想,也是应该的。”
  “开明,我知道你会体谅我,请问可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许开明摇头,“你必需牺牲一样,去成全另一样。”
  吴日良捧着头,“生活中若少了贝秀月,再多权势金钱,也是无用。”
  许开明别转头去,忽然笑了。
  吴日良平日运筹帷幄,在商场上也是一号人物,此刻却像一个失恋的初中生。
  “开明,请为我在秀月面前说项。”
  “这对她不公平。”
  “我会补偿她。”
  开明笑,“我大姨的私蓄多得她一生用不尽,她不在乎。”
  看,一个女子身边有点钱就有这个好处。
  吴日良颓然,“那么,只有我来回那样走。”
  开明说:“你很快会累,这决非长久之计。”
  吴日良痛苦地号叫起来。
  电话立刻响了,那边传来周家信的声音:“谁在哭叫,你在拷打哪一位业主?”
  “没你的事。”开明挂上电话。
  他取过外套,与吴日良出去喝一杯。
  吴日良抱怨多多,“这地方一到冬天又冷又湿,可怕一如西伯利亚。”
  他心中气苦是真的,敬爱的家长与深爱的女友均没有给他两全其美的机会。
  故一喝就醉。
  许开明把他扶回家去。
  才掏出锁匙,子贵已经前来应门,讶异说:“原来你同他在一起。”
  那吴日良见了子贵,误会了,“秀月,我并没有喝醉。”
  子贵温柔地说:“我不是秀月,我是她妹妹子贵。”
  吴日良不相信,哭丧着脸诉苦:“我从小长得黑黑实实,人也不见得特别聪明,我需特别努力工作,才能争取到长辈欢心,我——”他倒在沙发上。
  开明叹口气,“人人有段伤心史。”
  “他赶得及飞机吗?”
  “明天相信一样有飞机往新加坡。”
  “秀月向他下了哀的美敦书?”
  “我不清楚。
  “看,又一名男生伤心欲绝。”
  开明笑,“是,但明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吴日良转一个身,“秀月,秀月。”
  开明看他一眼,“一到新加坡,他又是吴家承继人。”
  “我觉得他已经够痛苦。”
  开明冷笑,“无知妇孺!我事事以你为先,不用考虑,毋需选择,你反而不知感激,倒是为这种人的矫情感动,他若爱贝秀月更多,他何用辗转反侧。”
  吴日良又呻吟一下。
  “叫秀月来把他领回去。”
  开明说:“我想秀月已经把话说清楚,就让他在此留宿一宵也罢,以后有事找新加坡置地方便些。”
  子贵也坐下来笑了。
  半晌她问开明:“你真事事以我为先?”
  开明反问:“你说呢?”
  “我十分感激。”
  第二天许开明醒来,吴日良已经走了,留一张非常得体客气的字条,看样子他已恢复神采。
  其实这件事人人做得到,看迟早矣,当然,迟到十年八载也真是异数,可是一夜之间立刻恢复常态则是异人。
  那天中午,吴氏再次亲自星来电致谢,成功人士最拿手是这套诚意。
  “我们一定要时时联络。”
  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许开明一律照单全收。
  子贵问:“走了?”
  开明答:“相信早已事过情迁。”
  他抽出下午去看秀月。
  脱大衣之际他抱怨:“又冷又湿,像不像西伯利亚?”
  秀月穿墨绿色丝绒衬衫,手中握着水晶长管杯喝香槟,闻言开亮一盏灯,“温暖点没有。”
  “给我一杯热茶。”
  秀月无奈地说:“我不是子贵,我不会泡茶,我只会开香槟。”
  开明微笑,“子贵也不懂厨艺,都由我负责。”
  秀月笑,“呵是她像个贤妻。”
  “她长得其实与你一模一样。”
  “不,她讨好得多了,”秀月说,“自幼家长与老师都喜欢她,我是完全两回事。”
  开明坐下来,见香槟瓶子就斜斜插在银冰桶里,他自斟自饮,“那是因为你不在乎她在乎。”
  秀月说:“我怕辛苦,要侍候面色才能得到恩宠,我实在无法消受。”
  “可是,也许,子贵只是为了母亲。”
  秀月颔首,“我明白,这是她懂事之处。”
  “而做母亲的也是为着女儿。”
  秀月微笑着摊摊手,“我只晓得为自身。”
  酒冰冷清冽可口,滑如丝,轻如棉,不费吹灰之力,溜迸喉咙,缓缓升上脑袋,开明精神忽然愉快起来,话也相应增加。
  他开始明白为何秀月几乎一起床就开始喝。
  “吴日良来过我处。”
  “他和我说过了,他也很坦白告诉我,他暂时不能同我结婚。”
  开明纳罕地看着秀月,“结婚是你的目标吗?”
  秀月沮丧,“可是我一定要赶在子贵前面结婚。”
  开明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秀月坐下来,“否则,你们拖延婚期,就会赖到我身上。”
  开明不语,轻轻放下酒杯。
  秀月别转面孔,“子贵已经看出来,她故意要给你多些时间。”
  开明抬起头,“事到如今,我再也不必自欺欺人。
  秀月忽然笑了,“真是悲惨,我们竟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开明心中却有一丝高兴,“像我这种循规蹈矩的男人,最易爱上美丽浪漫不经意的女子。”
  秀月过来坐在他身边,泪盈于睫,“多谢你的鼓舞。”
  开明拥抱她,深深叹口气,“秀月,如果我俩今夜私奔,你猜猜,一百年后,他们可会饶恕我们?”
  秀月笑得落下泪来,“我想不会。”
  “可是我并不需要任何人原谅。”
  “我不能伤害子贵。”
  “她已经被伤害了。”
  “不不,那是你,不是我,我不会伤子贵一条毫毛。”
  开明愁眉百结中居然笑出来,可见情绪有点歇斯底里,“你口气中真纯固执十分像子贵。”
  秀月说:“你俩快点结婚吧。”
  “没有这种压力,结婚也已经够辛苦,我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秀月看着他,“不会的,你是个好男人,你会负责任。”
  “子贵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子贵聪明高贵,她心身独立,毋需任何人对她负责。”
  秀月摇摇头,“那固然是真实情况,可是,责任在你心中,永不磨灭,因为正如你说,许开明是一个好男人。”
  开明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她的脸颊,“你说得对。”
  他心内凄苦,借着酒意,落下泪来。
  他说:“就在我认为不可能更爱一个人的时候,更爱的人出现了。”听上去十分滑稽。
  开明看看时间,“我得回公司了,我开始厌倦循规蹈矩的生活。”
  他坐在车子里痛哭。
  那晚,他把好友张家玫约出来,打算朝她诉苦。
  张家玫一见许开明,惊讶无比,“你好不憔悴,怎么一回事?”
  开明以手掩脸。
  张家玫笑,“我知道,这叫情关死结。”
  “你怎么知道?”
  张家玫说:“不然还有什么难得到你。”
  开明似遇到知己,垂头失神。
  张家玫还说:“你准是遇到更好的了。”
  “不,不是更好。”
  张家玫了解地接上去:“只是更爱。”她咕咕笑。
  开明抬头问:“你家有什么酒?”
  张家玫凝视他,叹口气,“是我先看到你的。”
  “家玫,如果我与你私奔,子贵必不致恨我。”
  张家玫答:“今夜月黑风高,是就莫失良机。”
  开明说:“人到底需要朋友,与你说了这会子话,心里好过得多。”
  张家玫探头过去,“你瘦了一个码不止。”
  开明慨叹,“我已年老色衰。”
  张家玫点头,“原来你一向知道自己英俊小生。”
  开明微笑,“多亏你们不住提点。”
  家玫也笑,“还笑得出,可见没事。”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
  家玫摇头,“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
  开明叹口气:“多谢你不停恭维。”
  家玫说:“相信我,旁观者清,子贵最适合你。”
  “十个人十个都会那么说。”
  “我来做傧相,速速把婚礼搞起来。”
  家玫听到仆地一声,原来是酒瓶落到地上,许开明已经醉倒在张家书房。
  家玫替他脱下鞋子,盖上薄毯。
  她拨电话给子贵,“开明在我这里,他醉倒睡熟,托我问准你借宿一宵。”
  “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老朋友,兄妹一样。”
  “请给他准备一大杯蜜糖水,半夜醒了解渴。”
  “是。”
  开明半夜果然醒来,取起蜜糖水咕噜咕噜喝干,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像回复到只有四五岁模样,听见声音,脱口问:“弟弟,弟弟是你吗?”他哭了。
  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照样得上班,子贵找到他,笑问:“家玫有无给你做早餐?”
  开明答:“家玫若会打鸡蛋,就轮不到你了。”
  子贵也说:“真的,现今都找不到会下厨的女子。”
  “这是人间劫数。”
  “所以你不算屈就。”
  子贵的心情像是十分好。
  开明揉了揉双目,“我撑到十二时就回家睡觉。”
  “你如此疲懒我一生也没有机会坐劳斯莱斯。”
  “完全正确。”
  回到家,看到门缝有封信。
  他抬起拆开,是秀月写给他的:“开明,吴日良己说服家人,我俩将往伦敦结婚,祝你快乐。”
  开明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四肢似电影中慢镜头般一寸一寸移动,不听使唤。
  他倒在沙发上,用手遮住额头。
  过很久,只觉面颊阴凉,知道是眼泪。

   
 


  
 
 
  
 

07 
 
  失去弟弟的时候,也那样哭过,痴心地每间房间去找,半夜看到灯光,一定要去看个究竟,肯定是弟弟已经回来。
  父母被逼搬了家。
  后来就不找了,渐渐也知道弟弟永远不会回来。
  开明伤心如昔,趁今日痛哭失声。
  电话铃响了又响,开明不得不去接听。
  是子贵讶异的声音,“开明,秀月到伦敦去了。”
  “是吗,那多好。”
  “你在说什么?走得那么仓猝,忙中一定有错。”
  开明不语。
  “我们难道让她去?”
  开明答:“对亲人的爱应无附带条件,她若上进,是她自愿争气,她若迟疑跌倒,我们一样爱她,不更多也不更少。”
  说完开明挂上电话,埋头睡觉。
  过三日他们就结婚了。
  不不不,不是许开明与邵子贵,是吴日良与贝秀月。
  邵太太很高兴,“日良终于突破万难。”
  子贵惋惜道:“秀月是有点牺牲的,婚后她不得工作,不得在晚间独自外出……诸多限制。”
  邵太太说:“那只有对她好。”
  子贵忽然说:“妈,同你年轻时的生活差不多。”
  邵太太呆一呆才答:“比我好多了,她有正式结婚的资格。”
  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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