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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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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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的什么书?〃何丽娜将书向枕头下一塞,笑道:〃小说。〃家树道:〃小说吗,一言以蔽之,不是女不爱男,就是男不爱女,或者男女都爱,男女都不爱。〃何丽娜道:〃我瞧的不是言情小说。〃家树道:〃可是新式的小说,没有男女问题在内,是不叫座的。有人要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编到小说里来,我相信那小说的主人翁,还是一对情侣。〃何丽娜笑道:〃你的思想进步了。这个世界,是爱的世界,没有男女问题,什么都枯燥。所以爱情小说尽管多,那不会讨厌的。譬如人的面孔,虽不过是鼻子眼睛,可是一千个人,就一千个样子。所以爱情的局面,也是一千个人一千个样子。只要写得好,爱情小说是不会雷同的。〃家树笑道:〃不过面孔也有相同的。〃何丽娜道:〃面孔纵然相同,人心可不相同呀!〃家树一想,这辩论只管说下去,有些不大妙的,便道:〃你不要看书吧。你烦闷得很,我替你开话匣子好吗?〃何丽娜点点头道:〃好的,我愿听一段大鼓。你在话匣子底下,搁片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把那第三张片子拿出来唱。〃家树笑道:〃次序记得这样清楚。是一张什么片子,你如此爱听?〃    
        这话匣子,就在房屋角边,家树依话行事,取出话片子一看,却是一张《宝玉探病》,不由得微微一笑,也不做声,放好片子,就拨动开闸。那话起报着名道:〃万岁公司,请红姑娘唱《宝玉探病》。〃何丽娜听到,就突然〃哟〃了一声。家树倒不解所谓。看她说出什么来,下回交代。    
    


啼笑因缘续第二回(1)

    言笑如常同归谒老父    
            庄谐并作小宴闹冰人    
        却说家树将话匣子一开,报了《宝玉探病》,何丽娜却〃哟〃了一声叫将起来,她笑道:〃我请你把《马鞍山》那片子唱一遍,你怎么唱起《宝玉探病》来了呢?〃家树不知道她的命意所在,听说之后,立刻将话匣子关起来了。这才坐下来向她笑道:〃这个片子不能唱吗?〃何丽娜笑道:〃你何必问我!我现在怎么样,你又来作什么的?你把我当林黛玉,我怎样敢当?〃家树一想,这真是冤枉,我何尝要把你当林黛玉?而且我也不敢自比贾宝玉呀!便笑道:〃这一段子错,不知其错在我,也不知其错在你?〃何丽娜抿嘴微笑了一笑,向家树身上打量了一番。家树笑道:〃得啦!就算是我的错处,你别见怪。〃何丽娜笑道:〃哟!你那样高比我,我还能怪你吗?你若是愿意唱,你就唱吧,我就勉强作个林黛玉。〃 家树听了此话,也不知道是唱好,还是不唱好,只是向她微笑着。何丽娜又向他微笑了一笑,然后说道:〃其实不必唱《宝玉探病》。百年之后,也许有人要编《家树探病》呢。〃家树笑道:〃你今日怎么这样快活,病全好了吧?〃有了这一句话,才把何丽娜提醒:自己原是个病人,躺在床上的,怎么如此高兴呢?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了,笑道:〃所以我说,不配听《宝玉探病》的片子,我就学不会那多愁多病林姑娘的样子。你再摸摸我看,我是一点也不发烧了。〃家树因她好好的靠在床栏杆上,不好意思摸她的腮和额头,只弯了腰站在床边,抚摸了她的手背,依然向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家树看了她,她也看了家树,二人对了视线,却噗嗤一声的笑了,大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时,女仆却来报告,说是宅里打了电话来请小姐务必回去,今天若不回去,明天一早,太太亲自来接。何丽娜道:〃你回个电话,说我回去就是了。可是叮嘱家里,不许对外面说我回去了。〃女仆答应去了。家树笑道:〃回城以后,行踪还要守秘密吗?〃何丽娜道:〃并不是我有什么亏心的事怕见人。可是你想想,那天我大大的热闹一场,在跳舞之后,与大家分手;结果,我不过是在西山住了些时,并没有什么伟大的举动,那倒怪寒碜的。不但如此,我就回自己的家去,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无所谓而来,无所谓而去,不太显着孩子起吗?樊先生,我有一个无理的要求,你能答应吗?〃家树心里怦怦跳了两下,心想她不开口则已,如果开了口,只有答应的了。这件事,倒有女子先向男子开口的吗?便勉强的镇静着道:〃你太客气,怎么说上无理的要求呢?只要是办得到的,我一定照办。〃何丽娜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请你念我是个病人,送我进城去。假使我父亲在家呢,我介绍你谈谈;就是我父亲不在家,你和我母亲谈谈也好。〃家树心想:送她回家去,这倒可以说是我把她接回去的;其二呢,也好像我送上门去让人家相亲。然而尽管明白这个原因,却已答应在先,尽力去办,难道这还有什么不能尽力的!表面上就慨然的答应了。何丽娜大喜,立刻下床踏了拖鞋,就进卧室里面梳洗打扮去了。家树一看这样子,她简直是没有什么病呢。    
        当日在何氏别墅中吃了午饭,两个女仆收拾东西先行,单是何丽娜和家树同坐了一辆汽车进城。何丽娜是感冒病,只要退了烧,病就算是好了的,所以在汽车上有说有笑。她说父亲虽是一个官僚,然而思想是很新的,只管和他谈话。母亲是很仁慈的,对于女儿是十分的疼爱,女儿的话,她是极能相信的。家树心里想:这些话,我都没有知道的必要,不过她既说了,自己不能置之不理,因之也就随着她的话音,随便答话,口里不住的说〃是〃。何丽娜笑道:〃你不该说'是'!你应该说'喳'!〃家树倒莫名其妙,问这是什么意思?何丽娜笑道:〃我听说前清的听差,答应老爷说话的时候,无论老爷笑他,骂他,申斥他,他总直挺挺的站着,低了脑袋,答应一个'喳'字。我瞧你这神气,很有些把我当大老爷,所以我说你答复我,应该说'喳'!不应该说'是'!〃家树笑了。何丽娜眼睛向他一瞅道:〃以后别这样,你不是怕我,就是敷衍我了。〃家树还只是笑,汽车已到了何家大门口。 汽车夫一按喇叭,门房探头看到,早一路嚷了进去:〃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何丽娜先下车,然后让家树下车,家里男女仆人,早迎到门口,都问:〃小姐好哇?〃何丽娜脸上那个酒窝,始终没有起复起来,只说是〃好〃。大家向后一看,见跟着一个青年,有些人明白,各对了眼光,心里说,敢怕是他劝回来的。何丽娜问道:〃总长在家吗?〃答说:〃听说小姐要回来了,在家里等着呢。〃何丽娜向家树点头笑道:〃你跟我来。〃又向起人道:〃请总长到内客厅,说是我请了樊少爷来了,就是口北关樊监督的侄少爷。〃她说着,向后退一步,让家树前走。家树心里想着,送上门让人家看姑爷了,这倒有些羞人答答,只得绷住了面子,跟了何丽娜走。    
        经过了几重碧廊朱槛,到了一个精致的客厅里来。家树刚坐定,何廉总长只穿了一件很轻巧的哔叽驼绒袍子,口里衔了雪茄,缓步踱了进来。何丽娜一见,笑着跳了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爸爸,我给你介绍这位樊君。你不是老说,少年人总要老成就好吗?这位樊君,就是你理想中那样一个少年。是我的好朋友,你得客气一点,别端老伯的架子。〃何廉年将半百,只有这个女儿,自她失踪,寸心如割,好容易姑娘回来了,比他由署长一跃而为财政总长,还要高兴十倍。虽然姑娘太撒娇了,也不忍说什么,笑道:〃是了,是了,有客在此啦。〃家树看他很丰润的面孔,留了一小撮短小的胡子,手是圆粗而且白,真是个财政总长的相,于是上前一鞠躬,口称老伯。何丽娜道:〃请坐吧。〃何廉这句话,是姑娘代说了,也就宾主坐下,寒暄了几句,他道:〃我宦海升沉,到了风烛之年,只有这个孩子,未免惯养一点,樊君休要见笑。〃家树欠身道:〃女公子极聪明的,小侄非常佩服。早想过来向老伯请教,又怕孟浪了。在女公子口里,知道老伯是个很慈祥的人。〃何廉笑了。见家树说话很有分寸,却也欢喜,又问问他念些什么书,喜欢什么娱乐。谈到娱乐,何丽娜坐在一边,就    
    接嘴了,笑道:〃说了你也不相信。一个大学生,不会跳舞,也不会溜冰,也不会打牌。〃何廉笑道:〃淘气!你以为大学生对于这些事,都该会的吗?〃正说到这里,听差来说:〃陶宅来了电话,问樊少爷就过去呢,还是有一会?〃家树坐在这里,究竟有些局促不安,便答道:〃我就过去。〃说着向何廉告辞。何廉道:〃内人原想和樊君谈一谈,晚间无事吗?到舍下来便饭。〃何丽娜听了这话,喜欢得那小酒窝儿,只管旋着,眼珠瞧了家树。家树看了她带有十分希望着的神气,心中实在不敢违拗,便答道:〃请不要客气。〃何廉道:〃伯和夫妇,请你代我约会一声,我不约外人。〃说着,送出内院门。    
           
    


啼笑因缘续第二回(2)

     像何廉这种有身份的人,送客照例不能远,而况家树又是未来的姑爷,当然也就不便太谦,只送到这里,就不送了。何丽娜却将家树送过了几重院子。家树道:〃你回来,还没有见伯母,别送了。〃何丽娜道:〃我也要吩咐汽车夫送你呀。〃于是将家树送到大门,直等他坐上了自己的汽车,才走到车门边,向他低声笑道:〃陶太太又该和你乱开玩笑了。〃家树微笑着。何丽娜又笑道:〃晚上见。〃说着,给他代关了车门,于是车子开着走了。    
        何丽娜回转身正要进去,却有一辆站着四个卫兵的汽车,呜的一声,抢到门口。她知道是父亲的客到了,身子一闪,打算由旁边跨院里走进去,然而那汽车上的客人走下来,老远的叫了两声〃何小姐〃。她回头看时,却是以前当旅长、现在作统制的沈国英。他今天穿的是便服,看去不也是一个英俊少年吗?他老早的将帽子取在手中,向何丽娜行一鞠躬礼。笑道:〃呵哟!不料在这里会到何小姐。〃何丽娜笑道:〃沈统制是听到朋友说,我出洋去了,所以在家里见着我,很以为破怪吧?〃沈国英笑道:〃对了,自那天跳舞会以后,我是钦佩何小姐了不得。次日就到府上来奉访,不想说是何小姐走了。〃何丽娜道:〃对的,我本来要出洋,不想刚要动身就害了病,没有法子,只好到西山去休养些时。我今天病好刚回来,连家母还没有会面呢。请到里面坐,我见了家母再来奉陪。〃说毕,点个头就进去了。    
        沈国英心想:这位何小姐,真是态度不可测。那次由天津车上遇到,她突然的向我表示好感,跳舞会里,也是十分的亲近,后来就回避不见,今天见着了,又是这样的冷淡,难道像我这样一个少年得意的将领,她都不看在眼睛里面吗?……他在这里沉吟着,何廉得了消息,已经远迎出来。沈国英笑道:〃刚才遇到令爱……〃何廉道:〃她昨天还病着,刚由西山回家,还没有到上房去呢。〃沈国英跟着何廉到内客室里,见椅子上还有一件灰背大衣,便笑道:“刚才有女宾到此?〃何廉道:〃这就是小女回家来,脱下留在这里的。因为有人送了她回家来,她在这里陪着。〃沈国英道:〃怪不得刚才令爱在大门口送一辆汽车走了。这人由西山送何小姐回来,一定是交谊很厚的。〃何廉没有说什么,只微笑了一笑。沈国英想了一想,心里似乎有一句话想说出来,但是他始终不肯说,只和何廉谈了一小时的军国大事,也就去了。 何廉走回内室,只见夫人在一张软榻上坐了,女儿靠了母亲,身子几乎歪到怀里去。何廉皱了眉道:〃丽娜一在家里,就像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可是一出去呢,就天不怕地不怕。〃何丽娜坐正了道:〃我也没有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呀!有许多交际地方,还是你带了我去的呢。〃何太太拍了她肩膀一下道:〃给她找个厉厉害害的人,管她一管,就好了。〃何廉道:〃樊家那孩子,就老实。〃何太太道:〃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准了,还说不定人家愿意不愿意呢。〃何廉道:〃其实我也不一定要给他。〃何丽娜突然的站了起来,绷了脸子,就向自己屋子里去,鞋子走着地板,还咚咚作响。何太太微笑着,向她身后只努嘴。听不见她的鞋响了,何廉才微笑道:〃这冤家对于姓樊的那个孩子,却是用情很专。〃何太太道:〃那还不好吗?难道你希望她不忠于丈夫吗?这孩子一年以来,越来越浪漫,我也很发愁,既是她自己肯改过来,那就很好。〃何廉却也点了点头,一面派人去问小姐,说是今晚请客,是家里厨子做呢,还是馆子里叫去?小姐回了话:〃就是家里厨子做吧。〃何廉夫妇知道姑娘不生气了,这才落下一块石头。到了晚上起点钟,家树同着伯和夫妇,一起来了。先是何丽娜出来相陪,起次是何廉,最后何太太出来。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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