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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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缘-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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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落咬一口鸡眯起算计的眼:“那也要见得着才行。他这一回来,只要今天见不上,以后东家请西家邀的,哪里空得下来找你家先生?你家先生白天在学堂,晚上就回家,哪来的空子给状元郎钻?” 
小狐狸赶紧又递了块鸡给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算算不过天算,狐算也算不过。 
终究,还是见上了。 
那天,学堂放学时分,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唯独那齐伯家的孩子还没把课背齐,苏凡便留了他下来陪着他背: 
“关关…关关…雎鸠…在河…在河之…之洲…”小脸涨得通红,眼看着这孩子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急,你定定神慢慢背。”苏凡柔声安抚他。 
“嗯…”用力点点头,可惜一开口还是结结巴巴:“关关…关关…雎鸠…” 
泪就淌了下来,再也背不下去了。 
“唉…”苏凡叹口气想让他先回去,明天在来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人站在门边,声音温润如水,依稀恍如昨日。 
苏凡转过头,杏黄的衫子墨黑的发,同样墨黑的眼一望不见底。 
“子卿…” 
“苏凡…” 
第八章 
“你…可好?”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颜子卿先开的口。 
“嗯。”苏凡点点头,眼睛只盯着斑驳陈旧的桌面看。 
再度无言,苏凡的视线微微向上,杏黄锦衣上绣着银色的暗纹,浪卷涛涌,云气海澜。 
头顶上幽幽一声叹息,执笔赋诗的手伸到他身侧又放下:“都做了先生了,怎么还这么不爱说话呢?” 
不是不爱说,只是不想说,不愿说,也不知要说什么。 
苏凡暗暗在心里辩解。手抓着书卷成一卷用力收紧,眼睛盯着桌面上掉了漆的那一块不放。 
“你这样子,当年背不出诗时也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不介意苏凡的寡言,颜子卿继续说着,气息悠远,似是在回想当年。 
“当年,要是背不会,夫子大概真会把你留到天黑。” 
“不会,夫子一贯慈爱,不会如此。”苏凡出声维护,却看到他盈着笑意的眼,“你…” 
“终于跟我说话了?”颜子卿笑着看苏凡,“同窗相见,苏先生便是如此对待么?” 
颜子卿,即使是算计着别人也笑得一团和气。 
苏凡总是奇怪,为何如此粗野窘困的地方居然会生出这样精致从容的人物?还偏偏能笑着和他们这群人混得如此和谐。 
“你…可好?”在颜子卿面前,苏凡总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安好。”这次,连话里都能听出笑来。 
苏凡狠狠地咬住了唇,要是叫篱落知道了,他必定会斜着眼睛笑话他:“还真是个书呆子,连句客套话都问不好。你读那么多书有个什么用?” 
“别咬,小心咬破了。” 
颜子卿伸手来抚他的唇,苏凡一惊,赶紧往后一避。颜子卿的手停在半空,彼此尴尬地错开眼。一时又都说不出话来。 
“我…嗯…恭喜你!”苏凡打破僵局,脸上泛起了真心的笑,“金榜题名,可喜可贺。” 
“谢谢。”许是近来这样的话听多了,子卿笑得有些淡,“不过运气而已。” 
之后就说了些赶考途中和赶考时的事。路上听到的一些稀奇故事,义犬殉主、白鹤报恩、忠贞女子千里寻夫…考试时又是怎样的情景,贡院外高耸的棘墙,一人一间小小的隔间,有人作弊被捉讨饶不止,有人气血攻心举止颠狂…考场众生相如同世间众生相的缩影。 
“还有状元游街那一日,万人空巷,街上挤得连根针都插不下;赏花那一日,京中的胭脂水粉供不应求,叫价竟足足翻了几番…”话题扯开了便觉自在了不少,苏凡不禁拿听来的话续着他的话讲。 
“你…”从容的颜子卿竟发起了窘,“说得好好的,怎么笑话起我了?” 
“这怎么算是笑话?现在满天下都在传,难道是满天下都在笑话你么?”苏凡见他发窘觉得有些新奇,脸上更添了几分笑。 
“为何总能让你把话扯到别的地方去呢?”颜子卿看着苏凡的眼神有些无奈,还有些别的苏凡不敢去看。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么? 
看着苏凡凝住的笑,子卿面色沉重:“背诗的时候,我陪着你背了好多遍,一遍又一遍,你只当是陪着你背…” 
“那时候还小,才多大的孩子…”苏凡急急打断他。 
“郊游的时候,特地喝了那么多酒…你真当只是为你挡的么?最后你却把颜安拉来了…那时候我们多大?总大些了吧?” 
他背过了身去,苏凡只看到他杏黄的袍子在落日余晖里闪着一线又一线黯黯的光,一线一线,让人想起眼泪。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裂开,让苏凡没来由想起那天篱落松枝上的那只烤鸡,外面裹着的泥浆也是这般裂开,露出里头真实的颜色来。 
“后来,在茶庄、在县城的街上、在小酒馆里,那么多次…你真是容易相信人,说是恰好遇上了你还真就当是恰好遇上的。你怎么不想想,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么小一个酒馆,谁都不碰上就单碰上了我,还一碰上就碰了那么多次,你倒是再找一个这样的恰好出来看看啊…” 
一向舒缓柔和的声音竟也能如此激动。随着肩头的颤动,衣衫也跟着微微晃动,银色的暗纹就波光粼粼地在眼前漾开。 
“为什么不早说?”笑容完全都碎了,苏凡看着眼前的背影,竟觉得有几分怨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子卿回过身,嘴角勾起,笑得无奈:“那时,进京前,我想告诉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亲手把册子交给你。你却看着窗外跟我说,三儿他们在外边,把他们也叫进来吧…” 
苏凡恍惚想起,有那么一天,那个常碰上颜子卿的小酒馆里。先前说着些琐事,他的眼一直看着这边,没觉得是在看自己,就顺着视线往后看,窗外一树桃花开得烂漫。忍不住对着看了一会儿,正巧看见三儿他们打这儿经过… 
“你知道心里头悬着件事是什么滋味么?考前还好,考完后人们只道我坐立不安是担心着成绩,功名算什么?状元如何?落了榜又如何?能早一天回来就好。打马游街、名园探花、御前饮宴…哪里有我这般心急火燎的状元郎呵?” 
苏凡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苦痛,一动也动不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我终于回来了,可我下了轿把跪着的人来回看了多少遍却看不到你,要不是旁边提醒,县太爷他们现在还在城外跪着呢!对着我就淡到这个地步么?连见都不想见一面么?那天你去了哪儿?” 
“我…”苏凡半张着口,面前紧缩眉头面容凄苦的人再不是他熟识的颜子卿。 
怎么回答?如何回答?回答什么? 
被逼到了墙角,他的怒气与怨气铺天盖地地罩过来。 
茫然,心下茫然。 
“打扰。”一道声音插入,冷冷清清,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银发,白衣,淡金瞳。 
“篱落。” 
苏凡出声唤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话中长舒一口气的释然,却让颜子卿的眼更黯了几分。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篱落径自走过来拉起苏凡,丝毫不理会他身前的子卿。 
“我…”苏凡看着两人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什么我?书呆子,想饿死本大爷是不是?”说罢就要带走苏凡,“我们回家,小鬼还在家里喊饿呢。” 
“这位是?”子卿也不理会篱落,只看着苏凡。 
“篱落。”篱落不等苏凡开口就抢先答了。 
“他是我…”苏凡想解释,却又被篱落拦住: 
“我现在住他家。” 
颜子卿一怔,疑惑地看苏凡,目光却停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苏凡看他的目光,脸上更窘,挣扎着想叫篱落松开,却不想篱落越握越紧。 
“在下颜子卿。和苏凡一起长大。”子卿回过神,向篱落一拱手。 
器宇轩昂,风神俊朗,又是人前那个状元郎。 
“哦,颜状元。”篱落却不回礼,握着苏凡的手只是微微点点头,“现在天都黑了,想叙旧不如下次再约可好?” 
说罢也不等他点头,就拉着苏凡出了学堂。 
“那学生下次必亲自登门,还望篱落兄不要见怪。” 
身后传来子卿的声音。篱落不回答,轻轻“哼”了一声。 
见苏凡正小心地看他,便说:“有事晚上说吧。”口气却是软了不少。 
这一餐吃得悄然无声,管儿低头扒着饭,眼睛却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篱落和苏凡俱不出声,只低头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吃了一会儿,篱落突然站起身,管儿一惊,差点摔了饭碗。苏凡却是在想心事一般,丝毫没有察觉。篱落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自己跟前的蛋花汤端到了苏凡面前,又把管儿跟前的榨菜放到了自己这边,剩下一盘冷馒头就转到了管儿面前。 
小狐狸皱皱眉想说什么,大狐狸眼一扫,赶紧抓起一个冷馒头咬一口和话一起咽下去。 
苏凡举着筷子一顿,看了看篱落,终是没说什么。 
晚上苏凡先哄着管儿睡了,回到里屋时篱落正站在门边看他。 
等他一靠近,篱落把苏凡往怀里一拉,转身栓了门就贴着门板压住苏凡,一声不响地就兜头亲了过来。 
苏凡开不了口,才要张嘴,篱落的舌就钻进来,一阵翻搅纠缠,直把人逼得喘不过气。篱落一手抓着苏凡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一手解开苏凡的衣衫伸进里面顺着腰线一路往上摸。苏凡双手被制,身上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就软得使不上力,口中又被他执意缠着,开始时还扭着身子要挣脱,到后来却只能闭着眼软倒在篱落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分开时,两人都喘着粗气不说话,就着月光看,嘴边还挂着一线银丝。苏凡衣衫凌乱,清瘦的上身整个都映在了篱落淡金色的眼里。 
“你…啊…”苏凡好容易喘过气,想开口。篱落却黯沉着眼睛,咬住了他胸前的一点含在嘴里仔细允弄。叫苏凡再也说不出话。 
“嗯…啊…”篱落的舌在苏凡胸前游荡,一点一点吻过,留下一串青紫,衬着书生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淫靡。苏凡止不住发出呻吟,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忙咬住唇死死不愿再发出半点声响… 
篱落不知何时停了动作,只撑在上方看着苏凡。一低头,又伏下来舔他的唇,不急着往里进,只来回细细刷着苏凡的唇,苏凡被他弄得痒,一伸出舌来却被他叼了去,含在口中撩拨舔舐,直逼得他欲罢不能。 
许久才放开,竟已经一路缠到了床上。篱落伸手拉过被子来给两人盖上,被窝里手还扣着苏凡的腰。 
月华迷蒙,苏凡靠着篱落的胸膛闭上眼,谁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睡去。 
8。2 
状元郎还真来登门拜访了,事先也没通知一声,就这么来了。 
那时,已经用过了晚饭,管儿在桌前念书,苏凡原是在边上指导的,篱落硬把他拉了过去聊天。都是些在庄里听到的家长里短,聊着聊着,手脚就爬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整个被他抱进了怀里。嘴也了凑过来,挨着耳根子,一阵一阵地吹气,脸就被吹得烧起来,比手里捧着的茶盅还烫。 
冬天时以为他冷,就让他抱着,谁知竟抱出习惯来了,有事没事就爱贴着他。尤其是这几天,自那一晚后总要亲个够才肯放过苏凡。苏凡起先还抗拒,两个大男人算是个什么意思?他愣了一下,复又亲上来,贴着唇哑着嗓子问:“你说是个什么意思?”苏凡心一颤,想说话却是不能了。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就成了这个意思了? 
就是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砰——”的,说是拍门声倒还差不多。 
管儿起身去开,苏凡扭着身子想从篱落怀里挣出来: 
“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篱落笑了笑,偏偏不放手。 
此时院门开了,外面站着颜子卿。还是一身杏黄,虚虚地倚着门框,眼睛却是看着屋子里拥着的两人的。 
“别闹了。”被他看得难堪,苏凡低声叫他松手。 
篱落就放开了,从苏凡手里取过茶盅悠闲地啜一口,笑吟吟地打招呼:“哟,颜状元。快进来坐。” 
子卿没有动,依旧站在门外:“我找苏凡。” 
苏凡见他眼神涣散,面上红得异样,快步走过去扶他:“怎么喝成了这样?” 
“抱歉…”子卿尚还有几分清醒,见苏凡走过来,便一手撑着门框努力扶正了身子,“今晚知县邀宴,不得已就喝多了…” 
“我让管儿去通知你家吧,这个样子怎么赶回去?”苏凡皱着眉看他,知他喝成这样多半不是因为推却不了旁人的劝酒。心里的愧疚又慢慢起了上来。 
“不、不用。”子卿挥了挥手拒绝,一双醉红的眼紧紧地看着苏凡,“后天我就要启程了。我…明晚来送送我好么?就当…就当只是念在同窗一场的份上。” 
说到后来,已是恳求的语气了。眼前这人神情凄楚,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点传闻中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的样。 
潇洒从容,天之骄子的颜子卿,苏凡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又何曾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心里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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