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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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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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莲心猿意马地遐想起来:男人的身体到底什么样?今天晚上他要和我干什么?一颗心就怦怦地乱跳,轿子也忽忽悠悠,如在云里雾里。对肉体的欢乐,翠莲是又惧怕,又渴望,更感到神秘。这时,轿子开始颠簸起来,翠莲闻到呛人的尘土味,她直想咳嗽,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后来骄子停下了……入洞房之后,就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知所措。她总觉得窗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所以,她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动不动。    
    萧敬之走进洞房时,见翠莲稳稳地坐在红木雕花太师椅上,优雅文静。她早已卸下凤冠霞帔,脱下裘裙莽袄、贡缎夹裤,她穿的竟是两个人初次见面时穿的衣服:月白色的肥袖对衫,湖蓝色的裤子,袖口和裤腿都滚着锦边。翠莲腰肢纤细,胸部隆起,萧敬之觉得,翠莲今天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要漂亮得多。在看到翠莲的同时,萧敬之又闻到了那种特有的清香,萧敬之胸中一阵冲动,他想冲过去,紧紧搂住翠莲,把她闻个够。但是,他克制住自己,没有那么做,他摘下礼帽,放到帽筒上,温柔地问她:    
    “你是不是饿了?”    
    翠莲羞答答地回答:“不,我不饿。”    
    室内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爆着灯花的红烛,吊在天棚上的宫灯,色调和谐的窗帘。靠着北墙是暖炕,齐炕沿挂着大红刺绣幔账,幔账上绣的是龙凤呈祥团花。


第二部分:佛头翠莲(4)

    萧敬之走向翠莲,站在她的前面,翠莲羞得低下头去。萧敬之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看她了,她是自己的妻子!他看到,翠莲洁白的脖颈,细腻得近于透明,皮下蓝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萧敬之甚至听到翠莲娇柔的喘息和激烈的心跳。萧敬之内心深处激烈地躁动,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他看到,翠莲洁白的颈项间隐现着一条细细的红丝线,遂问道:    
    “翠莲,你戴的是什么?”    
    “你送的金钗。”    
    “不是问你头上戴的,我是说这个。”他忍不住,摸了一下那纤细的红丝线,他的手指触到他细嫩的皮肤,滑腻而柔软。他看到翠莲的身子轻轻一抖。    
    翠莲轻声地回答:“是翠莲。”说完,羞红了脸。    
    “我要看看。”    
    翠莲摘下佩戴在胸前的翠挂件,递给萧敬之。    
    萧敬之接过,借着烛光细看。这是一块椭圆形的翠片,鸽子蛋大小,右上方有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洁白,没有一丝绿,下方有一片大荷叶,通体翠绿,脉络鲜明。奇特的是,绿地上再没有一丝白,花瓣活泛,荷叶浑圆,简直不是人工刻制,而是天然生的,在温柔的烛光下,光芒四射,晶莹可爱。萧敬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翠件,他看得出了神。    
    翠莲问他:“好吗?”    
    “什么?”    
    “翠莲。”    
    “好啊!翠莲好极了!”    
    萧敬之把翠莲给妻子戴上,反复地说:“翠莲好极了!翠莲好极了!”    
    翠莲羞得脸更红了,深深地垂下了头。    
    突然,萧敬之把翠莲拥在胸前,紧紧地搂着她,有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他第一次体验到如此美妙的感觉,一时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到翠莲在自己的怀抱里激烈地震颤,后来他俯下身去,将头埋在翠莲的胸前。    
    翠莲的胸膛激烈的起伏着,萧敬之听到了她疾速的心跳声。    
    突然,萧敬之像一只狗一样,不住地闻着翠莲。他的鼻子在她的胸前、肩上、臂弯、脖颈上停留、移动,发狂地嗅着。翠莲的香气沁人肺腑,他陶醉在清纯芬芳之中。萧敬之紧紧地搂着翠莲,透过翠莲单薄的衣服,他感受到她富有弹性的皮肤温热滑腻,无比美妙。他听到翠莲娇柔的喘息声,这让他心旌飘荡,不能自己,他浑身的血液凶猛地奔腾,激励着他鼓动着他。他猛地意识到,他们还有更重要,更美好的事情要做,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吹了红烛,把翠莲抱到炕上去,放下了幔账。    
    ……    
    第二天早上,萧敬之醒得很晚,他睁开眼睛,看到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粉色的缎子被上,萧敬之回忆夜间的几次行为,心里美滋滋的,翠莲轻轻地走过来,给他递来一杯热茶,萧敬之看着翠莲笑,笑得翠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萧敬之的眼睛一直随着翠莲转,他看到翠莲也在含羞地笑。萧敬之想,多亏我娶亲晚,若是早就结婚了,怎么也不会遇见这么好的媳妇!多亏叔父把翠莲许配给我,我要像对自己亲父亲一样孝顺他老人家,对紫峰大哥要像对亲哥哥一样好,还有金爷,要像孝敬师父一样地孝敬他。    
    婚后,萧敬之身上有了明显的变化,最突出的是他喜欢上了翡翠了。萧敬之经常从柜上拿了钱,到廊房头条去买一些翠件,回家交给翠莲收藏,对韫古斋的生意也不如从前那样认真了,他还筹划尽快给师弟田守成说一门亲事。就在他不把买卖当买卖做的日子里,一桩大买卖突然撞到他的古玩店,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算从容地做完这笔大买卖,震动了整个东西琉璃厂。


第二部分:佛头佛头(1)

    约翰逊说:“不过,我们要签订一个小小的协议,写上你已经收到预付款八千元整,二十个佛头交齐,再给你一万二千。你,少交一个佛头,我,少给你一千块。一个不交,这钱还要如数返还给我,并且赔偿我的损失。”    
    萧敬之的美满婚姻,极大地刺激了姚以宾。当他看到萧敬之帽插双花、高骑骏马满面春风地走在长街上时,嫉恨之心油然而生。他忌妒萧敬之而立之年得了年轻美貌的娇妻,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实在亏得慌,只恨自己过早地娶了大小子他妈,又蠢又丑,任嘛不是。一想到那个蠢胖的女人,他的心里就堵得一点儿缝儿都没有。    
    让姚以宾填堵的还有他的古韫斋。从七月十六开张以来,两个月了,生意一直不好,来店看画的人挺多,真正掏钱买画儿的却寥寥无几。大多数来客在画儿前摇摇头,便无声地离去,原来买画儿的好多人能看出真假。隔壁韫古斋的画儿每天都呼呼往外走,眼瞅着人家发财,娶媳妇,好事儿都让他家占去了,恨得姚以宾咬牙切齿。    
    一日,姚以宾正在店中闲坐,门外闯进一个人来,咧着嘴,似笑非笑,高叫一声:“老姚!”姚以宾认得,是一块儿打小鼓儿的傻七。姚以宾一听称呼,心里就老大不满意:就凭我现在的身份,两个古玩铺的大掌柜,你个打小鼓儿的傻七敢叫我老姚?    
    姚以宾哼都没哼一声,斜着眼睛瞅他。傻七也不计较,满怀热情地又叫了一声“老姚”。姚以宾了解傻七,这人没心没肺,若不赶快把他打发走,他准会大声小气地胡勒一气,一不留神,自己打小鼓儿时的种种混账事儿就会暴露在伙计、徒弟面前,那可就难堪了。于是,姚以宾先发制人,眉毛眼睛拧在一起,没好气地问:“老七,你找我有事儿?”    
    “是啊,我找您有事儿。”    
    “有事儿就快说,我马上要出去会朋友。”姚以宾斜着眼睛看着傻七。    
    “我问您,您这么大的店,挂着这么多的画儿,不知您有春宫没有?”    
    “春宫?春宫是什么?”    
    “哎哟喂!您这么大个掌柜的,连什么是春宫都不知道!”    
    “你说,你说。”姚以宾略显窘迫,皱着眉催促。    
    “春宫就是男女两个人干X的图画。”    
    “这谁不知道?我问你打听这干什么?”姚以宾撇撇嘴,瞪着傻七。    
    “您若是有的话,我帮您卖——有多少卖多少。”    
    “你怎么卖那个?”    
    “我和您一样,也不打小鼓儿了。”    
    姚以宾见傻七话里话外带出他的出身,肚子里的气就大了,一心想把他轰出去。于是就不再和傻七说话,并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手里拿起礼帽,做出要走的样子。傻七就是傻七,他对姚以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毫不介意,只顾说自己的:    
    “我眼下走街串巷卖翠花啦。”听得出,傻七很为自己的职业自豪。姚以宾知道,翠花是以铜做胎,粘以彩色鸟毛制作的头花,一个顶多能卖上十块八块大洋。这种小买卖,也值得在大爷面前穷显摆?傻七不理会姚以宾鄙视的目光,只管说下去:“我眼下走街串巷卖翠花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就爱买个春宫,您若是有货,不但我要,我的伙计们也都要。”    
    姚以宾不置可否。傻七自顾说着,从兜里掏出巴掌大小的蓝布皮小本子递给姚以宾:    
    “就要这样的,别的不要。”    
    姚以宾接过,打开来翻看,原来画的都是男女交媾图,一共十二种姿势,画得惟妙惟肖。姚以宾看得入了迷,意忘了戴上礼帽。    
    傻七似笑非笑、粗声大气地说:“您甭光顾了看,问您能不能淘换着?”    
    姚以宾想,这也是一个挣钱的好办法,让店里的霍连生画就行。于是他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接着反问傻七:“一本你给多少钱?”    
    “二十块大洋。”    
    “你要几本?”    
    “先要十本!”    
    “几天交货?”    
    “七天!”傻七的话音响亮。    
    姚以宾走过去,点手儿把霍连生叫到一边,给他看了春宫图,小声地嘀咕道:“一天能画三本儿不?”    
    “我若是什么都不干,一天准能画五本儿!”    
    “两天画得。装裱得几天?”    
    “五天准得。”    
    “那我就答应他了。”    
    “掌柜的您就应了吧,有我扛着,您就贝青好吧!”霍连生底气十足,满有信心地说。    
    姚以宾点点头,回过身来,问傻七道:“老七,你准能卖得出去?”    
    傻七大声说:“我买您的春宫给您钱,能不能卖出去,您就甭管了!”    
    “那你得先交一百大洋定钱。”姚以宾认真地说。    
    傻七笑着说:“那成。实话跟您说吧,赶上我运气好,一本就卖一百大洋!”说着,打开褡裢,取出一百大洋来,放在柜上,姚以宾验看了,叫账房收下。    
    傻七临走,掉过头来对姚以宾说:“我的那本先放在您这儿,回头一块儿来拿。”    
    “成。”    
    傻七走了,姚以宾对霍连生说:“您在账房支出两块大洋,到荣宝斋买笔墨、颜料。回头到后边,什么也别干,专画春宫。”    
    霍连生痛快答应着,欢喜地去了。还是在古韫斋开张之前,姚以宾就愁着少一个懂画儿的,他暗中打了田守成的主意,趁着那天萧敬之到章府吊孝,把田守成叫到他的空屋子里头,拿出洋烟卷来——自从卖了宣德五彩云龙大海碗,姚以宾就扔掉了他的水烟袋,改抽洋烟卷。姚以宾用取灯点上烟,抽了一口,说:“你也嘬一棵?”田守成摇头说:“不。”姚以宾笑着说:“老田兄弟,明天请您给我的古韫斋当掌柜的,怎么样了?”    
    田守成也笑着说:“姚大哥,别和兄弟开玩笑了。”    
    姚以宾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大哥和您说真格的!我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到我这边来,既成全了我,也抬举了您。萧敬之给您多少,大哥我给您多少,这个店就交给您了,整个儿让您说了算。”


第二部分:佛头佛头(2)

    田守成见姚以宾认真,也郑重其事地说:    
    “我和敬之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待我像亲兄弟一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也得跟着师兄干。给外人干的事儿,我还没想过,”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回韫古斋。    
    姚以宾碰了一鼻子灰。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吸烟,吸了一支又一支,扔了一地烟头。    
    他硬着头皮开了张,开张的第五天,霍连生自己找上门来。来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这人是说嘛嘛好听,干嘛嘛不灵。姚以宾正想打发他走,傻七就来要春宫。姚以宾起初也不放心,每天到后边去看,没想到霍连生干别的不出色,可画这玩意儿画得还真成。十本画完,装裱成册,专等傻七来取,七天头上,傻七带了一百现洋来取货,看见一本本的春宫图,他乐得咧着大嘴一个劲儿地笑,第二天,替他的朋友又定了二十本,这回干脆交二百元,姚以宾八天收回四百元,心中好不欢喜。    
    有傻七和他的同行不断地来买春宫图,隔三差五卖张假画儿,姚以宾的古韫斋还能维持过去。多宝阁那边,有铁老先生留下的老东西和从德泰买来的青花松竹梅纹小壶,虽然不能发大财,每月刨去吃馆子、抽大烟、逛八大胡同,多少还有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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