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鼻烟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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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鼻烟壶-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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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这饭店有事,〃格伦先生答道,手指敲鼓似地敲着桌面。
〃有事?〃
〃实际上,〃格伦先生说着,朝左右看了看,〃刚不久前,布代医生打电话给我。他说阿特伍德先生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可以允许适当地问些问题了……〃
看到德莫特脸上满意的表情,警察局长再次压住怒气。
〃现在我告诉你,〃德莫特说,〃阿特伍德先生将要告诉你的,也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那将是最后的一环。要是他证实了我说的话,而且没有经过我的任何提示,你会不会听听我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等一会儿,〃德莫特打断道,〃为什么你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逮捕那位女士?〃
格伦先生告诉了他原由。
警察局长的解释包含了大量的细节,时不时停下来啜一小口威士忌苏打。虽然格伦先生就是现在看来也不是很高兴,德莫特不得不承认,警察局长心头的疑云,以及地方预审法官雷打不动的确信,还是有其道理的。
〃这么说,〃德莫特喃喃自语道,〃她最终还是没有跟你们说。她没有跟你们说,今天早晨她昏昏欲睡时说漏了嘴的话。她没有告诉你们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使她的辩护无懈可击,并且证明案子是另外一个人做的。〃
〃什么事情?〃
〃看吧!〃德莫特说着,打开桌上的手提箱。
他开始说话的时候,门厅里装饰华丽的钟上的指针在九点差五分的地方。五分钟后,格伦先生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十五分钟后,警察局长静了下来,沉默而忧虑地摊开手掌,表示恳求。〃我讨厌这种事,〃他痛苦地说,〃我痛恨这种事。你才刚站起来,就有人过来又把你摔个大头朝下。〃
〃这是不是解释了之前看来很费解的事情?〃
〃这一次,我不作回答!我要谨慎。不过,事实上……,对,是的。〃
〃这下案子就圆满了。你只要问那个看到事情发生的人这个问题就可以了。问内德·阿特伍德:'事情是不是如此这般?'如果他说是,那么你就可以卓有成效地准备你的行动了。还有,你可不能指控我给了他提示。〃
格伦先生站起身,喝光了威士忌苏打。〃我们去做个了断吧,〃他发出邀请。
德莫特在那一天里第二次拜访了401室。而前一次的拜访时他还没料到会像现在这么走运。好像有两股势力,一股好的,一股出乎意外的恶毒,同时承载着伊娃·奈尔的命运,并且彼此各占上锋。
卧室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内德·阿特伍德尽管脸色苍白、双眼朦胧,神志还是非常清醒的。尽管身子虚弱,他还是试图说服夜班护士,一个来自英国医院的红润结实的西部乡村姑娘,让他坐起来,她显然正忙着设法让他躺下去。
〃抱歉打扰您了,〃德莫特开口道,〃不过〃
〃听着,〃内德说话声音很沙哑,这使得他清了好几次喉咙。他透过护士的胳膊看着德莫特:〃你是医生吗?那就看在上帝的份上,叫这个泼妇走开,行吗?她想要悄悄地靠近我,再给我来上一针。〃
〃躺下,〃护士生气地说,〃您必须安静下来!〃
〃你们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安静得下来?我不想安静下来。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一件事。要是你们最起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保证听你们的,保证吃下药典上每一种希奇古怪的药。〃
〃没事儿,护士,〃德莫特说。那姑娘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他们。
〃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是谁吗?还有,你们到这儿干嘛?〃
〃我是金洛斯医生。这位是警察局长格伦先生,他正在调查莫里斯·劳斯爵士的谋杀案。〃
仿佛模糊不清的镜片对准了焦距,内德·阿特伍德脸上的表情渐渐敏锐起来,又能领会了。他吃力地呼吸着,用手撑在背后,半坐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睡衣,好像他之前从未见过似的。他眯起眼看着房间的各个角落。〃我正坐电梯上来,〃他一字一句地说,〃忽然间我……〃他摸着喉咙,〃我这样在这儿有多久了?〃
〃九天了。〃
〃九天了?〃
〃正是。您真的在饭店门口被汽车撞了吗,阿特伍德先生?〃
〃汽车?什么该死的汽车?〃
〃您说您被汽车撞了。〃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至少,我想不起来说过类似的话。〃他现在完全能领会了。〃伊娃,〃他说。这个词表达了所有的一切。
〃是的。阿特伍德先生,要是我告诉您她现在有麻烦了,需要您的帮助,您能否别那么激动?〃
〃你们不想叫他活了吗?〃护士追问道。
〃闭嘴,〃内德命令道。他的语气明显弱了许多。〃麻烦?〃他问德莫特,〃你说麻烦是什么意思?〃
警察局长回答了他的问话。格伦先生双臂相抱,尽量保持不动声色,不将此时困扰着他的复杂情感暴露出来。〃女士正在监狱里,〃警察局长用英语说,〃她被指控杀害了莫里斯·劳斯爵士。〃
随之而来是长长的静默,一阵清凉的夜风吹动了窗帘,还有窗上白色的百叶。内德支撑着身体,完全坐直了,瞪眼瞧着他们。他白色睡衣的肩头皱巴巴的,手臂经过九天的消瘦,显得又细又白。他顶上的头发被剃了,这在此类事故中是惯例。头上薄薄的石膏绷带跟苍白、憔悴、英俊的脸庞形成可笑的对比。脸庞上显露的是茫然的蓝眼睛跟鲁莽的嘴。突然间他大笑起来:〃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德莫特说,〃证据对她非常不利。劳斯家基本没能帮到什么。〃
〃我打赌说他们没能帮忙,〃内德说着,掀掉了床单,准备爬下床。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现在,听着!〃内德说。他的脚有点打晃,一只手紧紧抓住床边的桌子。旧日生动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似乎因为内心巨大的乐趣而笑个不停,似乎是一个悄悄说给芦苇听的笑话,深奥得无法分享。
〃我应该是个病人,〃他继续道,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着。〃是的!那么,迁就迁就我。我要穿衣服。做什么用?当然是去市政厅了。要是不给我衣服,我就走过去,从那扇窗跳出去。伊娃本人会告诉你们,我说的每个字都不是在夸口。〃
〃阿特伍德先生,〃护士说,〃要是我打铃叫别人来阻止您……〃
〃那我就告诉你,甜心,在你美丽的小手碰到铃以前,我就跳出那扇窗外了。现在我只能看到一顶帽子。要是有必要,我就戴着这顶帽子跳下去。〃他向德莫特和格伦先生恳求道,〃自从我失去知觉后,就不知道这镇上发生的事情了。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我们去看伊娃的路上跟我说说。先生们,你们瞧,这件事错综复杂。你们不会明白的。〃
〃我想我们明白,〃德莫特答道,〃奈尔女士跟我们说到了那个戴褐色手套的人。〃
〃但我打赌她没告诉你们那人是谁。为什么?因为她不知道。〃
〃那你知道?〃格伦先生问道。
〃当然,〃内德回敬道。听到这话,格伦先生转动着圆顶礼帽,仿佛下了决心要用拳头顶穿。内德还在桌边摇晃,咧着嘴笑着,额头现出一道道平行的皱纹:〃或许她跟你们说了,我朝那儿看,看到有个人跟那老头在一起?然后,后来,看到他被击打了?这就是关键。这件荒唐事就在于此。那个人是……〃

17
〃女士们,先生们,〃地方预审法官沃杜尔先生鞠躬道,〃请进我的简陋办公室。〃
〃谢谢,〃嘉妮丝咕哝着说。
〃您让我们在这个地方跟可怜的伊娃说话吗?〃伊莱娜气喘吁吁地说,〃顺便问一下,我亲爱的姑娘是怎么接受的?〃
〃不会太好,我想象得出来,〃本舅舅主动说。
托比什么也没说。他把手深深插到衣服口袋里,满含忧郁地摇着头。
拉邦德莱特的市政厅是一幢高而窄的黄色石头房子,带有一座钟塔,面朝一个舒适的公园,离中心市场不远。沃杜尔先生的办公室是顶楼一个很大的房间,有两扇宽宽的窗,一扇朝北,另一扇朝西。房间里有档案柜,粘满灰尘的法律书(地方预审法官必须得是个律师),以及一张照相框,上面是一些穿着荣誉制服却已被遗忘的权贵人物。
沃杜尔先生的桌子摆放得当,他一坐下就刚好能把背靠着西面的窗。桌前的小小过道上,面对着他摆着一张旧的木制扶手椅。一盏灯悬挂在椅子上方。
接着客人们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一些对他们来说,看上去幼稚而可怕的东西。
通过没有挂窗帘的西窗,跳跃着一连串令人眩目的白光,让人不禁要躲开。白光横扫过房间的一边,如一把白色的扫帚擦过皮肤,好像一个泡泡,形成后又迸裂,然后消失了。这是一道来自大灯塔的光束。如果有人面对沃杜尔先生的桌子坐在证人椅子上,那么只要地方预审法官还让他一直坐在那儿,那道令人眩目的光线每隔二十秒就会掠过他的眼睛,如同注定无法控制的命运一般。
〃啊,那个恼人的灯塔!〃沃杜尔先生发着牢骚,随着他手的挥舞,那道白光消失了。他指着房间边上的一排椅子,光束不会落到那里:〃请坐,坐得舒服点。〃
沃杜尔先生坐到桌子后面,转动着过道上的椅子,面对着他们。
地方预审法官上了年纪,瘦骨嶙峋,一双坚毅的眼神,一绺多疑的络腮胡。他擦着双手,声音干巴巴的。
〃我们可以见奈尔女士吗?〃托比问道。
〃啊,不行,〃沃杜尔先生回答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想,首先,我得做些解释。〃
白光又一次在窗户上闪烁,透过沃杜尔先生的肩头倾泻进来,尽管有顶灯,人们只能看见他的侧影;光线照亮了他灰发的边缘,并显露出他正在摩擦着双手。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位先生的窝更简单舒适的了。时钟滴答地响着,办公室的小猫蜷缩在靠墙的桌子上。
然而,他们还是可以感觉到从地方预审法官方向渗透过来的愤怒情绪。
〃我刚刚已经在电话里和我的同事格伦先生作了一番冗长的谈话,〃他继续道,〃他在东永饭店。他说有新的证据,过一会儿就会和他朋友金洛斯医生一起来这儿。〃
此时沃杜尔先生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
〃我没必要承认,〃他说,〃我们有点儿草率。我没必要承认,甚至直到现在,我们在追捕奈尔女士上还是太草率了。〃
〃哇!〃托比大叫了一声。
〃但这个新证据令人吃惊,让我感到不安。我不得不回到一个特定点上,那是金洛斯医生不久前提出来的,由于我们只顾关注奈尔女士,而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托比,〃伊莱娜平静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转过身来,穿过房间,朝沃杜尔先生伸出手。伊莱娜现在可能是整个劳斯家庭最冷静的一个,他们所有人看上去都仿佛感觉到有陷阱一般。
〃沃杜尔先生,〃伊莱娜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接着说,〃我跟你说,我儿子昨天晚上回家很晚,他回来的时候暴跳如雷……〃
〃那个,〃托比沮丧地打断道,〃和爸爸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醒着,因为我睡不着。我问他是不是要杯可可,他跑去砰地关上卧室的房门,回应我的不超过三个字,〃伊莱娜的脸阴云密布,〃我所知道的就是他和那个什么伊娃发生了一场可怕的争吵,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沃杜尔先生把手放在一起摩擦着。白光又透过他的肩膀闪烁起来。
〃啊!〃地方预审法官咕哝着,〃夫人,他有没有告诉您他去了哪儿?〃
伊莱娜看上去很迷惑:〃没有。他应该告诉我吗?〃
〃竖琴路17号,他没有提过吗?〃
伊莱娜摇了摇头。
嘉妮丝和本舅舅都看着托比。离得近的人可以看到一丝扭曲的微笑在嘉妮丝脸上一闪而过,仿佛是一个空腹喝了四杯鸡尾酒的年轻女士在重力作用下故作端庄地戴上了面纱。本舅舅拿着小刀刮擦着一根空管子的内壁,小刀发出轻轻的刮擦声,痛苦地折磨着托比的神经。但伊莱娜明显什么都没注意到,她用同样请求的语调继续道:
〃他和伊娃的争吵在我看来就像最后一根稻草。我根本睡不着,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天刚亮的时候,我看到她跟那个长相邪恶的男人一起回到家,就是那个所谓伟大的医生。在那之后,伊娃就被捕了。这些事情之间有联系吗?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第二次行作了。〃本舅舅评论道。
沃杜尔先生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夫人,那么您儿子根本什么也没告诉你?〃
〃我说过了。〃
〃甚至于,比方说,奈尔女士的指控也没说?〃
〃指控?〃
〃你家里的某些成员,戴着一双褐色的手套,蹑手蹑脚进了莫里斯爵士的书房,把老人打死了。〃
长时间的沉默。托比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双手捧着头;他猛烈地摇着头,仿佛他无法赞同这种暗示的说法。
〃我就知道褐色手套到时候会跳出来,〃本舅舅用一种令人吃惊的正常语调评论道。他看上去在全方位地检视观点,〃你的意思是这姑娘……看到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呢,菲利浦先生?〃
本舅舅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如果是这样,我的朋友,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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