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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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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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三军夺命中的上将军,一下使混乱的场面安静。
    “强总,华总,”他说,“请都息怒。”
    两个刚才还很激愤的男人,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见了老师,立刻安静下来。
    “这是我的女友,”他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舞厅里足以让人噤若寒蝉,“你
们都给我个面子,我要接她走了。”
    两个男人露出吃惊的神色,可是都说:“米总你请,不知是米总的朋友,请多
包涵。”
    最吃惊的当数梅佳丽,这不就是上个月给杨总唱堂会遇到险情,、把她脱出尴
尬的米建国米总吗?想不到这么有面子,在商界,仿佛没有他吃不开的地方,就那
么轻轻一句话,管他是龙是蛇都俯首应命。
    米建国走到她面前,轻轻地,还是那句时常响在她心里的话:“要回去吗?我
送你。”
    梅佳丽就点头,就乖乖跟着他走,米建国伸出胳膊,很绅士的,只微微抬了抬,
梅佳丽不知怎么搞的,着了魔一样,信赖地把自己的右臂插进去。米建国带着她,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昂着头,女皇般地,步出了辉煌的歌厅。

    坐在米建国豪华的卡迪拉克里,两人都没有出声,米建国仿佛一心一意在对付
汽车,梅佳丽心事重重,偷偷地侧眼不时瞟一下他。
    城市的夜晚比白天辉煌,白天灰蒙蒙的肮脏被夜的大抹布抹去,霓虹灯使城市
焕发出无限生机,各个夜总会、酒吧和歌厅里飘出或刚劲或温柔的音乐,一座座豪
华酒店的门外停满了漆色锃亮的小轿车。现代大城市的生物钟与人类相反,现代大
城市是在夜晚苏醒的,像一个此时睡醒的妇人,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精力旺盛,
情欲亢奋,把所有欲望强烈有所期盼的男人女人搂进她五光十色的衣裙。
    直到光辉小区到了,车灯里映进了梅佳丽住的那幢六层出租楼,梅佳丽才从沉
思般的状态里清醒,跨出车门时,她觉得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教养,于是回头对米
建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米建国叫住了她:“还去那里唱歌吗?”
    梅佳丽不明究里,然而不唱歌她能干什么呢,唱歌是她的追求,是她生命的存
在形式。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不唱行吗?”米建国说,眼睛盯着前方的街灯,不看她。
    这下梅佳丽口答得断然,“不行。”
    米建国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你可以换一种活法,
可以比现在活得体面,尊严,而且一样的愉快。”
    梅佳丽仿佛受到了刺伤:“你是说我现在活得下贱?没面子?你想拯救我?”
    “就算是吧,”米建国肩膀微耸,“酒店和娱乐界的人,从来把你们看作高级
妓女。”
    梅佳丽觉得自己的心紧缩地作痛,但她强忍住,口气却异常缓和:“那你呢?”
    “我不了解你们这一行,我只是就现象而言。”
    梅佳丽不知为什么自己就大喝了一声:“你不了解,那你就没有发言权!”
    话罢,她一转身,怒气冲冲地向单元的楼道门里冲去。
    进了屋,她不知怎么没有开灯,而是抢先跑到窗前,偷偷向下窥视,米建国的
汽车久久没有启动,在小区的这条小巷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蜇伏在昏暗中。直
到有一辆出租车送人至此,嫌他挡了车道,按了两声喇叭,野兽才像猛然清醒过来,
车身一颤,尾管喷出淡淡的白烟,悄无声息地滑向前面的巷口,一转弯,不见了踪
影。

    这一晚梅佳丽失眠了,翻来复去的,头脑里总是米建国的形象,他是什么人,
他干什么的,为什么那些看似赫赫有名的人物只听他轻轻一喝,全都有所收敛?当
然她也生他的气,连他这么一个看似很有教养的人,竟对从事艺术的人是这么无知,
他们这种人,接触的女人都是对他们摇尾乞怜的,投怀送抱的吧?不然他们不会以
为演艺界的所有人都一个德性,只要面对有钱人,全都成了见钱眼开的妓女!
    第二天清晨,她头痛得厉害,直到下午才起床,冲了个沐浴,坐在小镜子前用
风机吹头发。
    有人啊〕,三长两短,是蓝豆的,蓝豆一直用这种信号,蓝豆说,每个熟人都
应该有信号,若是乱了章法的,一定是陌生人,你就不要开门,先问清楚再说。城
市大了,就像树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人室抢劫的多了,大多是到大城市里
来掘金的外地民工,你只要扭开电视看看新闻就一目了然,每天都有几件这样的案
子发生,弄得公安局疲于奔命。
    拉开门,让进蓝豆,一坐定,蓝豆就急忙打听昨晚的情形。
    “是他送你回来的?”他不安地问。
    梅佳丽背着蓝豆点头,手里不停地吹着风机。突然她关掉开关,回头问道:
“你知道米总吗?”
    蓝豆来了劲:“我就是来告诉你有关他的事,他是我们西南地区都赫赫有名的
大老板,嘿,你要是同意与他做朋友,说不定可以得到很多方便。”
    “哪些方便?”
    蓝豆一时说不上,只能概而言之:“那就多了,什么方便好像都行,报上登的,
他去年只是给一所回归儿童村和慈善总会捐款,就是150万呢,还不说他赞助的体育、
灾区什么的。哎呀,他对你可好呀,哎呀……”
    梅佳丽转过头,语带讥消:“我要是与他好,你不生气?”
    蓝豆率真得可爱:“我生什么气,”他装得很大方地说,“你与另一个男人交
往我可能会生气,与米总这样的人,我高都高兴不赢呢,你一定会向他介绍我的,
我不是你的小弟吗,他也就会看顾我的呀。”
    梅佳丽声音不高:“你暂时出去。”
    蓝豆一时不能明白,脸上布满迷惘:“我暂时、出去?”
    “我现在才知道我是多么不喜欢你。”梅佳丽明白无误地向他点点头,她没有
做出发火的模样,语调保持着原先的镇静,“请你暂时出去。”
    蓝豆急了:“我只是说着好玩的,你要不喜欢听,就算我没有讲过不行吗?”
    “不行。”梅佳丽转回头面对小镜子,额上那卷头发老是不听话地翘着,她得
把它吹平,“我不再说二遍。”
    蓝豆语调可怜巴巴的:“可可可,我一会儿要送你上歌厅去呀,你每天都坐我
的车呀。”
    梅佳丽心里为蓝豆叹气:“我打的,”她说,“谢谢你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
    蓝豆不响了,站起身,临出门时,他突然回过头,气呼呼地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梅佳丽反倒显得糊涂,回头直直地盯着蓝豆的眼睛。
    “是他晚上用车送你去,是他。”眼泪似乎要流出他的眼眶,他忍住,一转身,
狠狠把门一拉,门在他身后严严地关紧。
    梅佳丽苦涩地摇摇头,归根结底,蓝豆还是不成熟的小孩子。
    从另一面说,他想问题遵循着社会的一般原则,这不怪他,他其实是那种比较
单纯的大男孩,没有波澜,生活平顺,生命像小学生刚开始使用的练习本,上面还
没有写上几行字。他热爱她是真的,小弟弟喜欢大姐姐那种崇拜。他崇拜米建国也
是真的,米总的势力和钱财都会令他失去判断力。不值得为他计较,过几天打个电
话给他,他会一如既往地来到她身边。从私心说,有个这样的小伙子在身边,办事
也方便一些。
    梅佳丽一惊,为自己的世俗心理。
    可人在省城,她想,不世俗一点能行吗?不世俗你就不要接受孙伟大的摆布唱
堂会,就不要到毫无艺术气氛可言的歌厅去卖唱,就抱着自己的理想像活僵尸一样
走完灰暗的人生,为自己的清白去殉葬。
    人啊,生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世俗一点,恐怕是寸步难行。
    这就是大半年都市生活给她的启示,她从反感到随俗,她认为这是没法抗拒的
规律。

    5点钟,梅佳丽画好了妆,选定了晚上的演出服。鬼使神差般地,在做上述的事
情时,她不时走到窗边,向下面的小街观望。
    太阳照着白天的城市,夜晚的诗意全然不见,小街上到处是涌动的人头和琳琅
的摊位,人们叫买叫卖,摩肩接踵,目的全为一个字:钱。
    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分子吗?她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一个钱字吗?或者说文雅一
点,不是生活,而只是活着。
    “是他晚上用车接你去。”刚才谁说的,蓝豆。
    她心里一阵跳,我站在窗前看集市干什么,我是在等米建国的车来接?
    她像遇见瘟疫一样后退,为心中的潜意识被一旦明显地抓住而脸上发烧。世俗
虽然不能避兔,但我不能俗得太彻底,不gB。
    仿佛为了避开有等待米建国的嫌疑,她将摊在床上的演出服卷进提包,挎上肩,
换上一双黑白两色的高跟鞋,穿上一身随意的牛仔衣,急忙忙地出门下楼。
    他即使来接,也叫他扑个空,她想,我不是见钱见势就往上扑的“妓女”。
    她明白是他用的这个词一直在伤害着她的自尊心。或许那天他没有用这个词,
他们之间的气氛可能要友好些。
    在另一条小街的面馆里吃了一碗排骨面,这是演出前的必定程序。她只吃二两,
按她的饭量可以吃三两的,但演出前不能吃饱,以免影响唱歌时丹田用气。等晚上
所有的场子都串完,再吃宵夜。这宵夜可能是一顿麻辣烫小火锅,或者干脆是回家
泡一袋方便面,那得看当时的口味和心情以及经济状况而定。
    排骨面吃完了,彼此很熟的老板娘与她打招呼,请她慢走,以后再来。她走进
阳光里,头顶一阵热辣辣的灼痛。今年的太阳确实不比往年,随时随地都像在要人
的命。
    她说不清为什么,又返回所住的楼前。
    她吃了一惊,一辆轿车停在单元楼门口,她几乎要骂自己贱了,可定睛一看,
是蓝豆的小小的奥拓。
    她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米建国的豪华卡迪拉克。
    蓝豆朝他咧嘴笑着,先前的事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这就是蓝豆使她不能彻
底讨厌的地方,他的所作所为太像一个大孩子。
    她也只好朝他笑笑,钻进他的车。
    米建国不会来了,她想,昨天把他得罪了。不来也好,否则真不知道会怎么对
待这个男人,他当然不会像蓝豆单纯,他也不会像余长文,余长文是文人,相比起
来,文人在这个社会里就像蓝豆,属于相对单纯的一类,而米建国则是不可捉摸的
商界中人,对商界中人,梅佳丽对他们一直存有戒心。惹不起躲得起,这是一种息
事宁人的办法,也是避免使自己失败或尴尬的唯一途径。
    看来还得把蓝豆的车一直坐下去了。
    汽车起步时,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在莫斯科夜总会,想不到刚一出场,梅佳丽就看见了米建国。他似乎总是知道
她会在什么地方唱歌,对她的串场时间掌握得恰如其分。前奏行云流水般奏响时,
她的视线一扫,就在一根辉煌的大圆柱的侧影里发现了米建国,她感觉到自己的心
紧了一下,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唱的是《丹顶鹤的故事》,完了后,又应客人之点唱了三首。她一直不看那
个大圆柱方向,但她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烧,一定是米建国的眼光在灼烧着她的
身体,她觉得她在他面前似乎是光着身子的,她能感到那目光热辣辣的穿透力。
    女传送来一大束鲜花,说是一个不愿披露姓名的客人叫的。她不用猜,就清楚
一定是米建国。
    唱完后,她几乎是用碎步跑到后台,向蓝豆吩咐:“快,我们走,快走。”
    蓝豆的歌曲排在她之前,完事后就坐在后台等她,他唱的时候没看见米建国,
可能是当时米建国没来,更有可能是米建国故意隐在柱子后面,只等她唱时才展露
庐山真面目。蓝豆对她的惊惶十分不解,向她投来疑问的眼光。她不想给他解释。
幸好蓝豆学乖了,见她不说就不问,提着她的衣服包,跟在她后面,从大厅后面运
货专用的电梯间下到底层。
    在门外停车场,她一眼就瞥到米建国的豪华卡迪拉克。
    “快,快快。”她又是一造声地催促,极像有些惊险片里虎口脱身一心逃命的
小家闺秀。
    奥拓向红楼夜总会开去,这是他们的第二个演出场地。梅佳丽看着后视镜,还
好,没有什么豪华汽车跟在奥拓的车尾后面。
    在红楼三楼的歌厅里,梅佳丽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千万不要再碰上他。她在
心里祈祷。她说不清是怕他还是想他,怕他没有理由,想他更谈不出道理。那她为
什么一想到他就会如此紧张呢?这是没法解释清楚的事。
    轮到她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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