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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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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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起圈套让他们钻,骗走了他们的钱。什么赔在了股票中,这些屁话哄3岁的小孩还
行,要让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相信,除非撞了鬼!
    罗士福老婆为罗士福的帮腔不起作用。到后来反而成了火*上浇油,几个哥哥
弟弟指着妇人的鼻子说,咦,想不到你嫁了男人就胳膊往外拐,伙同自己的男人来
整自家亲兄弟,你他妈不是我们一个爹妈生的,你滚到一边去,罗士福必须一个月
内吐出那7万块钱,否则,也没有什么亲戚不亲戚了,咱们刀口上见。
    罗士福茶饭不思,老婆神思恍忽。他们知道那几个狼坯子说得到做得出,要真
的一个月后拿不出那7万元钱,罗士福的今后命运就不好预测。找人借吧,谁借给你,
人们在这方面经验颇丰,说是借钱千万不能借给熟人,借给熟人最倒霉,时间到了
收不回,骂也不好骂,打更不好打,欠钱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黄世仁与杨白
劳早就颇了个儿,你真要抄家灭族的又碍于情面,怎么对昔日的朋友下得了手。是
啊,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我们不怕朋友,而是朋友不怕我
们。所以在社会上,罗士福要想找熟人朋友借钱以度灭顶之灾,那是白日做梦。
    在这焦头烂额之际,余长文的玉石送到了罗士福的面前。
    罗士福一见玉石,精明的脑袋里就打定了主意,他先与生意上曾经的联手老孟
暗中说好,到他的店里去检测玉石,故意压级压价,然后罗立福声讨老孟,给余长
文一个朋友忠诚的印像,接着用子虚乌有的李大师做诱饵,引得余长文把玉石留在
罗士福家,余长文太相信朋友情义了,顺理上当。等他一回北山,这边就把玉石拿
到真的省文物商店去估了价,抵挡出手了。
    余长文像听阿拉伯天方夜谈,都说人世凶险,总以为那是别人遇到的事,每每
听人讲,就有一层隔岸观火的宁静,现在宁静不在了,邪火就烧灼在自己身上。
    “你们,当了多少钱?”他闷着声音问。
    “9万,”罗士福举重若轻,相当镇静,仿佛说小葱几毛钱一两。
    “你和姓孟的怎样分的?”
    “他配合我演戏有功,得1万。我是主谋,8万。”
    “我要你们马上吐出来。”
    罗士福把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晚了,一个星期前我就给了我老婆的兄弟
7万,剩的1万我还了另外一个朋友的债。”
    余长文的拳头第二次攥紧:“如果我去法院,”他觉得拳头攥出了汗,“你怎
么办?”
    “不怎么办。”罗士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们之间无凭无据,没有合同,
没有协议,我在法庭上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不是我拿了你的宝石,而是你拿了我
的宝石,法官没法分辨的,神仙都不能断这个案。你想到过这一步吗?”
    余长文这时才感到寒冷,全身在这个热腾腾的夏夜里竟会打抖。他向罗士福逼
近一步,罗士福无畏地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你想打我就打吧,”罗士福说,从他眼里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他已是此中
老手,仿佛朋友的情谊、做人的原则,于他已经很远很远,他在繁杂的社会八卦炉
里已炼得刀枪不入,人间的亲情友情感情,轰不动他屹立不动的心造的顽石。“我
跟你上这儿来,”他又说,“就是不愿你在家里打我,我不想吓坏我女人,那只有
给你增添麻烦。我到这儿来让你揍,你损失了那块石头,按情理,你应该在我身上
得到些补偿,打吧。”
    余长文举起的拳头在空中抖着,终于无力的垂下,面对一个早就准备用挨打来
偿还债务的人,你的拳脚只能让他轻松。
    余长文万念俱灰,悲哀中,他抬眼看着罗士福,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你生下
来就是这样的吗?”他软弱地问,“如果是这样,那么10年前我们都是诗人时,你
表演的真诚是多么好啊。你是一个伟大的演员,你完全有资格得奥斯卡最佳表演奖。”
    直到这时,罗士福眼里才划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我原先不是。”他说,“我
现在都不认识现在的我自己。”
    “那你,”余长文哀求一般说,“你讲讲你,你是怎么变成这样、这样吃人不
吐骨头的。”
    罗士相点点头,“好吧,”他说,“你身上还有文人习气,你可能是现时代的
最后一位纯粹的诗人之一了。就当给你提供人性恶的素材也好,就当是抵消我欠你
的钱和揍也好,我都应该讲给你听。”
    罗士福给余长文一支烟,余长文接了,猛吸一口,咳得翻江倒海。
    肺部的剧烈撕痛中,他听到了罗士福的故事——

    罗士福是5年前到深圳打工的,后来还成了深圳最大的干洗连锁公司的总经理助
理。这简直是奇迹。
    罗士福最初是在干洗公司属下的一家连锁店打工。当时公司还属创业阶段,所
谓连锁店实际只是一个小小的铺面,工作人员也只有罗士福一个人,除了烫熨衣物
之外,罗士福还必须负责收发衣物、开票编号。工作量大而繁琐,而月工资只有区
区300元。罗士福不仅坚持下来,而且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加上态度热情,因此这个
连锁店的业务量迅速上升。公司老板对罗士福很满意,不过也只限于口头赏识,既
不见增加员工,也不见增加工薪。罗士福很累,但他坚韧地熬着,因为他和公司有
合约,他不愿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有一天,他在给一套送来干洗的西装编号时,按程序习惯性地将衣服的口袋搜
索一遍,当搜索到内口袋时,他的手停住了,凭感觉,他触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掏出一看,竟然是一迭百元大钞,一数,正好五十张。他的心快速地跳。按行规,
干洗衣物人店,钱物概不负责,即使顾客找上门来,也无以为证。这时将钱据为己
有的念头,罗士福并不是没有。他想起了家里多病的母亲和没有学费的弟弟。对于
罗士福来说,5000元钱的诱惑太大了。
    这时他发觉自己拿钱的那只手在抖动。为什么会抖动?因为想到出生以来从没
干过这样的事,如果据为己有,自己的心灵会安生吗?罗士福回答,不会!那么我
的内心将永远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那么我活得岂不是更累、更苦吗?罗士福一旦拒
绝了那种诱惑,他的手便不再抖动。他淡然一笑,心地也坦荡起来。
    罗士福将钱如数上缴后不久,这个连锁店便进行了扩充,一下子增加了员工四
人,罗士福被任命为分店经理。任命的那天,罗立福被召到总公司,总经理一见罗
士福,便神秘地眨眨眼,“我托人到你那个店里洗过一套西装。”

    罗士福说:“当时我的心里一下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我差点向老板的肉鼻子
上打去一拳。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不能忍受,但当时我忍了。无论如何,是
总经理给了我一次机遇,我想我应该把握住。然而我心中的道德防线却垮了,如果
放在过去,我会庆幸自己承受了一次人格考验。我那时想的是人生在世,干任何事,
机遇和毅力为次,一个人的品性才是至关重要的。但现在我不了,我在商海里看到
了许多,我经受的这次所谓的考验也告诉我,不管你是谁,人与人之间从来就不曾
有充分信任,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尔虞我诈,总经理的考验从一开始就带着对
我人格的深深侮辱,他是准备着人们偷他那件西装里的钱的,而竟然没有被偷,在
他只作为一种意外,而不是对人性的彻悟。在以后,他还会以同样的方法考验另一
个在他手下打工的人,而不管对方的道德底子如何。所以我认为世上已没有道德,
只有机巧和阴谋,我可以当场拿你的钱,我马上可以得到小利;我也可以当场不拿,
而取得信任后升到更大的位置上再拿,我所取得的将是大利。而道德是没有的,只
是看你想取得大利还是小利罢了。那次事件以后,我从分店经理干到管两个街区的
部门经理,以后是总经理助理,然后在一次出差中,我卷走了所带的十万块钱,我
给他挣的利润何止十万,这是我该得的。”
    余长文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你不怕他报公安来追?。”
    罗上福:“怕?怕就不这样干了,在南边,这种案子多了。我回来就改了名,
有了新的身份证。”
    “这就是你堕落的开始?”余长文问。
    “随你怎么看。”罗士福将烟屁股一丢,“在商业社会中,不是你吃人,就是
被人吃,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永恒的真理。”
    “你就这样一辈子堕落下去?”
    罗士福看了余长文半天,突然仰天大笑,收了笑声后,他找到了高屋建领一般
的感觉。
    “长文,”他推心置腹般地,“我们都是读书人,我还记得古代一则故事。说
的是陈竹吟和朱青雷,两个书生游览长椿寺,在卖书画的地方,他们见到一卷划分
框格的书法,上面写道,‘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
闲看儿童捉柳花。’下面题款为‘山谷道人’。这两人刚想评议这幅书法的真伪,
忽然一个乞丐在旁边斜视那幅作品,又瞄了一眼他们,倔傲不羁地一笑说,‘黄山
谷竟抄袭杨诚斋的诗,真是大奇闻。’一甩胳臂走了。后来陈竹吟向朱青雷评价那
乞丐道,‘能说出这番话的家伙,又怎么能不讨饭呢?’你觉得陈竹吟这话有没有
道理?”
    余长文不吭气,在思考罗士福讲这则典故是什么用意。
    罗士福自问自答:“当然我认为,这不过是陈竹吟的愤激之谈,即所谓名士习
气吧。唉,”他叹一口气,“古今一样,那些聪明隽秀有学问的人,到头来都不过
是两种结果,一种是恃才自傲,时间一长形成悸谬乖张的性格,使人不敢靠近,上
级讨厌,下级害怕,同级规避,发展到后来,大事干不来,小事不愿干,只有去讨
饭最合适;第二种虽有文才,但品行不端,时间一长臭名昭著,令人不足挂齿,最
后的发展趋势也只有去讨饭。由此看来,岂可随便感叹知识分子生不逢时呢?全是
他们的性格缺陷命中注定的。你,是第一种知识分子的代表,我,就是第二种。古
人早就为我们算了命,我们都注定是讨饭的结果。”
    “不对!”余长文大叫一声,“古人还有训戒,叫作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这也是文人的节气。不就是腰包里差几个钱吗,就至于把脸抹在裤兜
里当骗子去?!”
    罗士福放低了声音:“兄弟,”他说,“要说读书,通今博古,我们两个都差
不多,可现今的社会,不是道德书上说的那一套了。再给你打个比喻,说是不知何
年何月,也不知何如何代,几个在阴间办案的鬼司遇到了一件棘手案子,说是某个
媳妇事奉公婆不失礼节,非常孝道,可另一方面她又十分淫荡,丈夫出去做买卖,
她就在屋里悄悄与相好的男人睡觉。现在世风日下,观念混乱,这个妇人又孝又淫,
该如何处理呢?一个鬼司说,‘按阳世法律,犯淫罪只是打板子,而不孝则要杀头,
可见不孝罪重于淫罪。因为不孝的罪名重,所以行孝的子女们得到的赞赏也大,赏
赐也多。可见轻罪不能抵消大福,应该免去她的淫罪,只就她孝的方面论功加福,
延年益寿吧。’另一鬼司说,‘服们奉养老人,这只是孝的小节,卖淫辱设公婆的
名声,却是不孝的大节。小孝的功绩难赎大不孝的罪过,应该不管她的孝顺,只就
她淫的方面按律定罪。’又一鬼司说,‘孝是一种大功德,冥司规定孝妇延寿十二
年,所以孝德不是其他罪恶所能遮掩的。可淫也是一种大罪恶,也不是其他善行所
能赎免的。本鬼觉得,应该区分开来,各有所报,其淫罪受恶报,其孝道受善报。’
侧坐一边的鬼司大不以为然,说,‘你这是中庸之道,等于没说。’与他对坐的鬼
司立即打圆场,‘该妇人一半罪一半福,是不是可以罪福相抵呢?’有个沉默了半
天的鬼司不同意,开口说:‘用淫来削夺孝的福,那就会使人怀疑孝顺得不到福;
用孝来免除淫的罪,那就会使人怀疑淫乱也是无罪的。罪福相抵不可以。’但刚才
打圆场的鬼不服,争辩说,‘由于孝的原因,就达到最淫的程度也不加罪,这不就
使人更加懂得应该孝顺了吗?由于淫的原因,就是达到最孝的程度也不加福,这不
就使人更加懂得应该戒淫了吗?罪福相抵就是比较妥当。’这时鬼司的头目站起来,
‘好了好了,’他说,‘我看你们说了半天都是白说,这件事的处理相当复杂,还
是留给五百年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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