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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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一天-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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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地告诉吉勒,进攻将在6 日拂晓时分开始。此人的情报一向是准确无误的。吉勒的脑子又出现了那个老问题:他的
消息会不会直接来自莫斯科呢?吉勒认为不可能,俄国人用泄露机密的办法来故意破坏盟军的计划,这在他看来是不可
想像的。
    对于吉勒在冈城的未婚妻燕妮。波瓦达来说,她巴不得星期四早点到来。在她从事地下工作的三年时间里,她在自
己的拉泼拉斯路15号底层小小的套间里,隐藏过60来名盟军飞行员。
    这可是个危险、不讨好、伤脑筋的工作,稍稍有点闪失便是死路一条。过了星期四,燕妮可以稍微轻松些了——至
少可以拖到下一个被击落的飞行员得由她来保护的时候——因为星期四那天,她将把两名在法国北部上空击落的皇家空
军飞行员,转交地下通道的下一站。过去这15天,两个英国人就潜伏在她的套间里。她希望好运气千万别离开自己。
    对于别的人来说,好运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在阿茉莉。勒谢伐利尔看来,6 月6 日这一天可以说没有意义也可
以说有意义。她和她的丈夫路易是在6 月2 日那天被盖世太保逮捕的。他们帮助过100 多个盟军飞行员逃走;他们是因
自己农场上一个帮工的出卖而被捕的。现在,阿茉莉。勒谢伐利尔坐在冈城监狱囚房的床板上,不知道自己和丈夫哪天
会被枪决。

等待(十三)
    晚上9 时前几分钟,有十来艘小艇出现在离法国岸边不远的海上。它们静静地沿着海面移动,离岸这么近,以致水
手们都能看见诺曼底的房屋了。这些小艇并未受到注意。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它们便遁走了。这些是英国的扫雷艇——
是有史以来所集结的最强大的舰队的一个前哨。
    此刻,就在后面的英吉利海峡,有排成一个大方阵的船队冲破滔天浊浪,直压希特勒统治的欧洲——自由世界的威
力与愤怒终于摆脱羁束了。它们来了,威风凛凛,一排接着一排,足足有十个纵队,占据了20英里的海面,林林总总,
不下5000艘。这里有新式快速攻击型的运输舰,有行动迟缓的锈迹斑斑的货船,有小巧的越洋班船、横渡海峡的汽船、
医疗船、久经风霜的油轮、海岸巡逻艇以及一大堆簇拥而来的拖船。这里还有不计其数吃水浅的登陆舰——是些大起大
落颠得厉害的舰只,有数艘几乎长达350 英尺。许多这类船以及别的重型运输船上都载有确实是用来攻打滩头的小艇—
—数目超过1500艘。在整个舰队前面的是一行行的扫雷艇、海岸巡逻快艇、置放浮标的小艇以及摩托艇。船只上空飘飞
着拉有阻塞铁丝幕的气球。在云层底下翱翔着的是战斗机的中队。而在这支簇拥着部队、枪炮、坦克、汽车与供应的怪
异船队的外围,则是一支由702 艘战舰组成的庞大队列,「对反攻舰船的确切数目究竟有多少是存在着较大的分歧的,
可是关于D 日最精确的军事著作——戈登。哈里森的《横越海峡的攻击》(官方的美国军事史)与海军上将塞缪尔。埃
利奥特。莫里森的海军史《对法国与德国的进攻》——都一致认为数字为5000艘左右。这个数字包括船上运载登陆艇在
内。英国皇家海军中校肯尼思。爱德华兹的《海王星行动》则提供了一个约4500艘的较低的数目。——原注」至于那些
海军小艇尚不计算在内。这里有美国海军的重型巡洋舰“奥古斯塔号”,这是海军少将柯克的旗舰。它带领着美国的
特混舰队——驶往奥马哈与犹他海滩的由21艘舰船组成的护航队。就在珍珠港事件前四个月,这艘女王似的“奥古斯塔
号”,曾让罗斯福总统搭乘着驶往纽芬兰一处安静的港湾,去和温斯顿。丘吉尔作他们许多次历史性会见的第一次。在
旗舰周围的是那些战舰,展示着全部飞飘的战旗,在威风凛凛地破浪前进:这里有英国的“纳尔逊号”、“拉米里斯号”、
“沃斯拜特号”和美国的“得克萨斯号”、“阿肯萨斯号”,“骄傲的内华达号”,在珍珠港事件中,日本人曾将其炸
沉并认为已将其变成一堆废铁。
    带领着38艘英国与加拿大护航舰驶往索德、朱诺与古尔德海滩的是英国的巡洋舰“锡拉号”,它是海军少将菲利普。
维安爵士的旗舰,追歼德国战舰“俾斯麦号”的即是此人。紧挨着“锡拉号”的是英国最有名的轻巡洋舰之一——“阿
贾克斯号”,它是追踪并击沉“斯皮伯爵号”的三艘战舰中的一艘,在1939年12月普拉他河战役后,这三艘船狠狠咬住
希特勒海军引以为豪的“斯皮伯爵号”,并在蒙得维的亚港将其击沉。这里还有其它有名的巡洋舰——美国的“塔斯卡
露莎号”与“昆西号”,英国的“企业号”与“黑王子号”,法国的“乔治。勒格号”——总共有22艘。
    在护航队的外沿则行驶着五花八门的各种船只:风姿优雅的多帆单桅小船、粗而短的护卫舰、细而长的炮艇如荷兰
的“索姆巴号”、反潜哨舰、快速的用于体育锻炼的小艇,以及哪儿哪儿都是油光水滑的驱逐舰。除了众多的美英驱逐
舰之外,还有加拿大的“格阿佩尔号”、“萨斯喀彻温号”和“列斯蒂戈彻号”,挪威的“斯温纳号”,连波兰军方也
出了一分力,派来了“波依隆号。”
    缓慢而笨重地,这支庞大的舰队横渡在英吉利海峡上,它按照着一个历史上从未试行过的、每分钟都掐得很紧的行
船时刻表前进。船舰从英国各港口驶出,顺着两条护航线路沿海岸南下,然后在怀特岛南面集结海域集中。舰船在那里
归类排队,每艘船找到事先规定的自己的位置,加入到指派前去的具体海滩的那个海军队列里去。集结海域马上就给起
了个外号:“皮卡迪利广场”「伦敦市中心的一个圆形广场」。护航船队从那里出发去法国时沿着五个由浮标指明的巷
道行驶,快到诺曼底时,五条巷道又分裂成10条航道,每两条通向一个海滩——一条是“快车”道,另一条是“慢车”
道。在前面开道的——仅在充作矛头的扫雷艇、战舰和巡逻艇之后——是五艘指挥舰,它们是支棱着雷达天线和无线电
天线的有攻击力量的运输舰。这些浮动的指挥哨将是进攻的神经中枢。
    满处满处都是船。对于船上的海员来说,这支历史性的大舰队在他们记忆中仍然是生平所见到的“最让人激动、最
令人难忘的”一个景象。对于部队来说,终于出发了,这是件好事,尽管前面会有种种麻烦与危险。士兵们仍然心
情紧张,但是某些心理负担却解除了。如今每一个人但愿快把该做的事接到手,把它干完。在登陆舰艇与运输船上,人
们在写最后一分钟的书信、玩牌、参加长时间的侃大山。第二十九师的托马斯。斯潘塞。达拉斯少校回忆说:“忙得不
可开交的还是随军教士。”在一艘挤得水泄不通的登陆小艇上,第四师十二步兵团的随军教士刘易斯。富尔默。库恩
上尉发现,自己成了所有教派的牧师。一个犹太裔军官欧文。格雷上尉问库恩上尉,肯不肯带领全连人一起向“我们全
都信仰的那位上帝祷告,不管是新教徒、天主教徒还是犹太人,让上帝保佑我们的使命得以完成,而且倘若可能,还让
我们重新平安回家。”库恩非常乐于效劳。一艘海岸巡逻小艇的三级副炮手威廉。斯威尼记得,暮色苍茫中,攻击型的
运输舰“塞缪尔。蔡斯号”用灯光打出了这样的信号:“正举行祈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次航行的最初几个小
时是平平静静地度过的。许多人变得爱内省,他们谈出了平时不会对别人说的话。许多人事后回忆说,他们认识到自己
心里还是感到害怕的,于是就以异乎寻常的坦率讲了一些别的私事。在这个奇特的夜晚,人们变得亲近了,而且信赖自
己过去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人。第一四六工兵营的一等兵厄尔斯顿。赫恩回忆说:“我们谈了不少家里的事儿,也谈了过
去的经历和登陆时会遇到的事儿以及情况大概会怎么样。”
    在赫恩所在的那艘登陆艇滑溜溜的湿甲板上,他和一个不知名姓的军医助手有过这样一次谈话。“那位军医助手家
里出了麻烦。他那当模特的老婆要和他离婚。他愁得不行。他说这得等他回家以后再说。我还记得,我们说话的整个过
程中,有一个小后生在近旁轻轻哼唱。那后生还说,他这会儿唱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好,这确实让他觉得高兴。”
在英国船“帝国之砧号”上,参加过北非、西西里和意大利战役的老兵、美军第一师的迈克尔。库尔茨班长见到换他班
的人朝他走来,那是来自威斯康星州的二等兵约瑟夫。斯坦纳。“班长,”斯坦纳说,“你真的认为咱们有可能成功
吗?”“那还用问,小子,”库尔茨说,“不用为自己是死是活发愁。在这个部队里咱们总是先为马上要来临的战斗
操心。”第二突击营外号叫“弯杆儿”的比尔。佩蒂军士也正在发愁呢。他和朋友一等兵比尔。麦克休一起,坐在
从前走海峡的老渡船“人岛号”的甲板上,望着逐渐逼拢来的暮色。佩蒂瞅着他们周围那些船的长长的影子,聊以解愁
;他的心都系在霍克角的岩绝壁上了,他转过脸来,对麦克休说:“咱们可别想从这场战斗中活着出来了。”“你也
他妈的太悲观了。”麦克休说。
    “也许是吧,”佩蒂答道,“反正咱们俩只能有一个能留下来,麦克。”麦克休还是满不在乎。“到了老天爷非
要你死的份上,你想要活也活不成哪。”他说。有些人试着想看书。第一师的艾伦。博迪特班长开始读亨利。贝拉曼
的《金石盟》,可是他发现思想很难集中,因为他老在为自己那辆吉普车担心。到了他把车子开到三四英尺深的水里去
时,它的防水功能会不会失灵呢?加拿大第三师的炮手阿瑟。亨利。布恩坐在一艘满载坦克的登陆舰上,他试图把一本
有个耸人听闻的题目《一个少女与一百万个男人》的袖珍版书看完。英国运输船“帝国之砧号”上的第一师的随军教士
劳伦斯。E。迪瑞惊诧不止,因为他看到一个英国海军军官在读拉丁原文的贺拉斯的《歌集》。可是迪瑞自己呢(他将在
第一个攻击波中和第十六步兵团一起登上奥马哈海滩),他睡前的好几个小时也都花在读赛蒙德的《米开朗琪罗传》上
了。在另一个护航船队里,一艘登陆艇颠簸得太厉害,几乎所有人都晕船了,詹姆斯。道格拉斯。吉兰,他也是加拿大
人,取出一本对今天晚上有着特殊意义的书。为了安定自己和另一个军官朋友的神经,他翻开到《诗篇》①第23篇,高
声朗读道:“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并非到处都那么庄严肃穆,也还存在轻松的气氛。在英国船“本。麦克里号”上,一些突击队员把四分之三英寸粗
的绳子从那些桅杆的顶尖一直拉到甲板上,接着便满船爬来爬去,让英国海员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在另一条船上,加拿
大第三师的弟兄们举办了一次文娱晚会,节目有各种朗诵、捷格舞、双人对舞和唱诗奉献活动。国王团队的詹姆斯。珀
西瓦尔(人称“珀迪”)。德莱西军士听着风笛合奏的《特拉里的玫瑰》,情绪一激动,忘记自己身在何方,竟站起身
来建议为爱尔兰的埃蒙。德。瓦勒拉②干杯,因为他“使我们避免卷入战争”。
    许多长久为自己能否活下来而担忧的人,现在却巴不得早点抵达海滩。比起他们对德国人的最大畏惧,坐小船渡海
才真是更加可怕的事。晕船症像瘟疫似的传遍所有59个护航船队,症象最厉害的是在颠得最凶的登陆小艇上的水兵。给
每一个人都发了抗晕船的药,外加一样东西:它在装运单上以部队典型的精确性写明是,“纸袋,呕吐用,壹只”。
    部队的效率至此也算是高到家了,然而还是不够。“呕吐袋都装满了,钢盔里也满了,防火桶的沙子给倒掉,那里
也满了出来,”二十九师的技术军士威廉。詹姆斯。威登菲尔德回忆道,“你在钢甲板上根本站不住,到处都听到有人
在说:”要咱们去死,干脆让咱们滚到这些坑人的桶的外面去得了。‘“在一些登陆船上,士兵们实在受不了,他们威
胁说——也许更多的是吓唬人而不是认真的——要跳海。加拿大第三师的二等兵戈登。莱恩发现自己揪住一个朋友不放,
那人”求我放开他的裤带“。皇家海军的一个突击队员拉塞尔。约翰。威瑟记得,在他的船上”呕吐袋很快就用完了,
到后来只剩下一只“。人们都把它传给别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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