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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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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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到那边去?”王力伟问。
  “‘老童’早给逮了……”
  “别说话。”张征制止他们。“不准随便交谈。”
  秀美一直坐在硬卧的边座上,目光注视轮流看押王力伟、小九的警察。她就那么的默默坐一个晚上。
  列车员打开窗帘,阳光蜂拥进来,她的鼻尖上有斑斓光圈跳跃,一条河在铁路桥下湍急流淌。她好像知道小九犯下弥天大罪,所以显得惊心掉胆。她在想孟定镇郊那所民房,激情在月光下的良辰美景。
  “我们在这要呆多久?”秀美有时很怀念城市,怀念喧闹,怀念赤橙黄绿青蓝紫。
  “钱花光就走。”小九多在夜晚伫立窗前,远眺绵绵青山。
  山那边是月亮,他们倾听无名小虫无尽的叙述。
  从广州出来投奔过去贩毒时结识的“老童”,在孟定镇一家叫珊珊的小客店住下,他去找“老童”。
  深宅的大门紧闭,他敲喊半天。震出来一个丑陋女人,她盯着外乡人说:“‘老童’掉脚了(被抓),你快走吧!快走!”
  小九废然而返,她猜到他没找到“老童”。
  “这里不能住了,到镇外去。”小九说。
  他们后来找到靠近缅甸边境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妙龄男女的隐居生活有事可干不寂寞,也惬意。彭晓给他足够两个人花上一年半载的钱。
  车窗外出现熟悉的景物,说明大岗快到了。
  张征打开他们的手铐,将他们倆连结在一起重新铐好,准备下车。
  赵春玲带数名刑警等候在站台上。
  老陶他们押着王力伟、小九下车。
  小靳抓住秀美的一只胳膊。
  “干嘛?干嘛?”秀美很不高兴。
  “你真可悲。”小靳望着生着楚楚动人大眼睛的秀美,感慨道。
  “说谁呢?”秀美迷惑。她以轻松的脚步在纵横观望的目光中走出火车站出口,竟朝观望她的一陌生男孩打媚眼。
  小九被逮回来的消息传到尚俐莉的耳朵时,她正抱着电热宝偎在床上等待张经纶派人送机票,动身的时间由机票决定。电话里她极熟悉的声音传来:“小九给逮了,中午押回大岗。”电话随即挂断。
  电热宝还很热,她的胃预报冬天来临相当准确。昨天冬至,夜里,它制造出一条河流,撸声从去年冬天响过来。她感觉今年冬天比她经历中任何一年来得都早。忘在手里的电话听筒她放下,将滑到下面去的电热宝移上来,放平身子,让血液朝四肢涌流,她感到手脚有点发凉。
  “远走高飞吧,我确实无能力保护你啦,今后我们会不会在一起要看缘分。”前天夜里电话里最后的声音比平素更苍老,坚定了她离开大岗的决心。
  她发现自己流泪了。过去她发现自己正像一朵花在青草丛中盛开。十六七岁,花瓣便在一个叫张克非男人的哺育下初绽。后来是他撺掇,间或自己为达某种目的,与市公安局副局长胡克艰上床。她冷静思考过自己美体的三种结局:一是激情化,去和一个或一百个男人做爱;二是商业化,用它换取自己梦想得到的一切;三是待岁月飘逝带走它的美丽,直到枯干、腐烂掉。她选择了第二种,坚持不轻易和男人上床,除非有了明确目的。胡克艰握有出国签证的权力,她和境外人员联手做着偷渡生意,一次次让她并不喜欢的男人狂暴自己,为给众多貌美女孩出国签证……她腰包渐鼓时,胡克艰帮她虚构了大岗最美丽女孩到深圳打工,傍上香港大款,为他生下龙凤胎而奖赏她八千万元的美丽童话。
  红蜘蛛夜总会,由编造的资金来源建造起来,成为大岗“红灯区”,正像它的名字,吮吸着数十名美貌小姐的青春、鲜血……胡克艰仕途有个腾达的机会,为不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他不再为她办签证。再后来,比胡克艰更值得她分开玉腿的人出现……他就是前天夜里电话中枯藤老树般苍老声音的人:“远走高飞吧,我确实无能力保护你……”
  现在,她蓦然想到第四种结局:美体不能永恒,即使不等待,它也要老丑,终被人抛弃。她已深切体味到被抛弃的滋味儿,唯一不能抛弃她的人,倒让她给抛弃了。
  马爽送来一个信封,说:“来人说让交给你,再没说什么,走了。”
  “给我吧!”尚俐莉从床上伸过手,她知道里边是什么。待马爽走出去,她才拆开信封。一等舱机票,晚上十点零八分直飞海口。
  她不需做旅途上的准备,近几天里已做了充分准备:一只小巧的坤包、现金、各种信誉卡。只待飞机票一送到,立即动身。这一时刻来临了。
  她想在红蜘蛛到处走走。多日不下楼,头晕乎乎,腿有些发软,三楼缓台处差点跌倒。
  杜大浩手疾眼快扶住她。“尚总。”
  “谢谢你,我自己走走,”她说:“你别跟着。”
  他发现她的目光极其复杂:怅惘、眷恋、感伤、无奈……他揣测她要逃。
  红蜘蛛某个角落有两双目光窥视她。
  尚俐莉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走完,最后走到大楼外边,仰头凝视楼顶的红蜘蛛牌匾。
  夕阳余辉中,那只蜘蛛如同刚饮饱血液,鲜红,鲜红。
  她泪光迷离地凝望红蜘蛛很久很久。
  杜大浩正通过一个窗口,注视夕阳浸透的身影。他把这身影与残留记忆中的某个身影联结在一起……她云似地向他飘来,她说她叫程影。长发在他面前飘逸,他伸手去触摸,她却风一样刮走。
  “大浩,”马爽站在他身后,轻轻地呼唤他。他转过身,情不自禁地拥抱她。
  晚间九点十分左右,尚俐莉手提装红唇——鹦鹉的鸟笼子,对杜大浩说:“我们出去兜兜风,哦,开车。”
  白色潇洒驶出红蜘蛛车库。
  尚俐莉上车后说:“照直往前开。”
  杜大浩想到她让往前开的方向,城北。
  她很平静,看着红唇问他:“你喜欢鸟吗?”
  他微微笑笑,然后摇摇头。
  “唉!”她不无遗憾地说:“我本想把它送给我最信任的人……红唇很乖,小鸟伊人。”
  轿车快出城时,她说:“我们去机场。”
  “你真的信任我吗?”杜大浩决定向她摊牌了,望着她问。
  尚俐莉微微点一下头。
  “你应该去自首。”他将车速减慢。
  他的目光充满期待。她神色顿然紧张起来,他说:“机场被警察完全封锁,你走不脱。从这到机场五十华里,车行只需二十几分钟时间。然而这二十几分钟时间里,命运的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
  尚俐莉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看出她惊恐万分。她浅声问:“现在去还算自首吗?”
  “当然。”他的一只手覆盖住她放在椅背上的一只手,说,“我送你去。”
  她略略思考:“去公安局!”说完,她如释重负,身子轻轻靠向座椅,闭紧双眼,喟然一声长叹。
  杜大浩调转车头,始终跟在后边的轿车也调了头。他捺几声喇叭,告诉那辆车什么。
  白色潇洒靠边停车,吕淼的车靠过来。
  “尚总,同他们去吧。”杜大浩送她到吕淼的车上,“交给你们啦。”
  “大浩,一起回枣树街专案组吧,”吕淼凑近杜大浩,俯在耳边低声说,“大家等待看‘鹞鹰’真面目呢。”
  “我去红蜘蛛接一个人,我们回头见。”他目送吕淼的车向枣树街开去。

  2
  是夜,枣树街专案组沸腾一般。
  尚俐莉投案自首,揭开冉江被杀的内幕。
  她和向专案组叙述两个多小时,最后说:“我实在困了,我想睡一觉。”
  “给她准备最好的房间。”田丰吩咐赵春玲。“生活上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尚俐莉像卸掉背负良久的重物,忽然轻松起来,她说:“有热水么,我想洗个澡。”
  “跟我走吧!”赵春玲带走她。
  在走廊上尚俐莉问:“杜大浩到底是不是警察?”
  赵春玲注意到尚俐莉两次提到是杜大浩劝她自首。她没回答这个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尚俐莉的疑问验证了她猜想的正确,纪律,严明的纪律不允许探寻这个秘密。
  ……冉江被杀那个夜晚,一天的大雾始终没散去,从早晨到傍晚大岗埋没在雾气里。
  冉江的心情也因大雾缠绕,变得乌濛、沉闷。
  晚饭后,他被一个电话叫到一幢私宅,柴副市长在等他。
  柴副市长挺拔在真皮沙发上,想着一件事情,今晚的话题围绕这件事展开。
  先后几个人劝冉江,放弃一项决议:在全省范围内大岗率先开展打黑、收缴枪支代号为“雷霆”的行动。
  冉江固执坚持:决不能手软。“雷霆”行动即将开始。更令柴副市长恼火和蹴蹴不安的是,冉江上报市委的行动方案中,竟有一条“打击黑恶势力干扰大岗经济轶序”。他认为这条是冲着自己来的,在大岗市政府分管经济多年,刚刚分工去管政法。冉江要算老账,揭疮疤目的是搞跨搞掉自己,他好当副市长。省内大部分地市都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冉江一定窥视副市长这个位置。他按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柴副市长准备亲自找他谈谈。
  敲门后,冉江走了进来:“柴市长。”
  “坐,坐吧!”柴副市长将果盘推到冉江面前,“吃什么,随便。”
  冉江也没客气,揪粒葡萄放入口中,咀嚼,觉着很涩。
  谈话青葡萄味道似的,始终很涩。柴副市长没能说服冉江,他像一块石头般地坚硬。
  临出门,柴副市长捡几枚火龙果装进纸口袋里,“拿着,给孩子吃。”
  盛情难却,带着这袋稀罕物——火龙果,冉江离开别墅,驾车回公安大厦,他去取些东西。
  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铁卷柜,一个鼓囊囊袋子滚落下来,他拾起,在手里沉甸些许时候。
  昨天邱老六把它送到办公室来,说:“冉局,手下留情。”放下装有三十万元现金的黑塑料袋就走了。他当下就召开了局党委会,举着黑色塑料袋,“黑恶团伙如此猖厥,公然贿赂到公安局长的头上!‘雷霆’行动邱老六手下几个人的枪必须缴,问题要彻底查清。”
  冉江把塑料袋扔进铁卷柜,下楼回家,他准备明天将钱交到市委。
  夜空十分高远,这是他走到生命尽头前的最后眺望,今夜大岗的天空安宁平和。
  他下了出租车提着那袋火龙果上楼,他想妻子和女儿都睡了。子夜归来是经常的事,为不打扰她们母女睡眠,开开防盗门后他没开灯,哈腰摸黑脱鞋的时候,给隐藏室内的杀手个机会,他的嘴被蘸着药液的毛巾堵住,呢龙绳勒住他的脖子……尸体放在室内已被勒死的妻子、女儿身边,杀手打开煤气阀门和自来水龙头,逃离现场……
  出乎专案组的意料,尚俐莉晓知暗杀冉江内幕,并全交代出来:大岗不只是柴副市长一人要杀他,胡克艰也要杀他。他从刑警支队长提拔做副局长时才三十多岁,冉江在前面挡着,一挡就是十二年,现在自己已近五十岁。他认为官场上二把手想弄走一把手让其倒位置,一是捧,二是坏。这两条他都试过了,没效果。他最后来狠的,杀掉他,腾出局长位置自己去坐。对杀冉江他没决定权,他只在确定杀冉江时,设计了缜密的杀人计划。“蓝雀”——张经纶指挥杀冉江,原因更复杂了些。他的手下八大金刚,胡克艰排在第一位,阳光集团在大岗细菌般成长并且闪闪发亮,胡克艰功不可没,细菌生长需要温床,全靠他。胡克艰请求除掉冉江,应助他一臂之力。就在这时,冉江的“雷霆”行动出笼,他疑心冉江可能要毁掉自己。除此,张经纶耳鼓灌满对冉江的怨恨声,有来自尚俐莉的,也有张克非的,最重要有老爷子的。所以张经纶发出除掉冉江的指令。
  小九的口供也于当晚拿下。
  他交待了抢劫并强暴出租车女司机高露雨、贩毒……和他参于暗杀李婷、黄宁和王娜的全部过程。他说:“胡克艰把我和表舅(驼子)、五哥(沈放)叫到保龄球馆,安排我们去东大桥……五哥对女刑警头部开枪,表舅对男刑警……”
  两起命案就此真相大白。
  倪厅长主持会议,研究部署逮捕犯罪嫌疑人。名单是张经纶、胡克艰、驼子、沈放……一大串。他铿锵声音令全体参战干警精神振奋:“‘猎鸟’行动收网!”
  一个没有月亮也没有风的夜晚,蓝狐养殖场小红楼的二楼一房间内。一场被称为血誓的仪式刚刚开始。
  没有开电灯,昏暗的蜡烛灯光气氛了整个房间。
  桌子上摆放四个玻璃酒杯,酒已斟满,张经纶首先拿起那把锋利的尖刀刺破左手中指,鲜血滴进酒杯使酒鲜艳夺目。
  驼子也抓起那把刀,扎入自己中指时脸浮现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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