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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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纷纷-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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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欢喜得要飘上了天,映秋说他已经和老鸨谈好了价钱,会为如月赎身,原来他第一天就在谈这事,只是老鸨不肯放人,这十天来疏通了很多的门路才刚刚谈妥价钱,已经派管家回家准备银子去了。他紧紧地搂着映秋,将头深深地埋在映秋的胸前,心里想,原来这般的欢喜甜蜜也是能长久的啊!
  
  如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这个身子,已经有三年没有人碰过了,禁不起这样的摩挲。洪承畴把舌头伸向如月的耳垂,这时如月竟像遭了雷击一般,几乎跳下床去,但还是被洪承畴按住了,却猛摇着脑袋,怎么也不肯让洪承畴碰他的耳垂。
  
  那时映秋已经缠绵病榻一个月了,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心口疼。那天映秋拉着如月的手说,“我怕是时日无多了。”如月的脸上没有悲戚,淡淡的笑着说,“放心吧,我陪着你。”这时映秋忽然坐起,激动地拽着如月的胳膊,“别这么说。我不要你殉葬,也不要你守节。你这样好的一个人,日后一定还会有人疼你爱你,遇见了,就长相厮守。有你相伴这些年,已是上天垂怜,我今生并无半点遗憾。”“你不要我了么?又要撇下我一个人了?!”“别这么想,听我的话,答应我,一定要逃出这个地方,我已经走不掉了,可你一定要离开。若有机缘,就带我的尸骨回故乡。你要答应我。”映秋的手越攥越紧,一遍遍的央求,如月无奈,满面泪水地应了下来。这时映秋说“我们再亲热一回吧”,可怜两个奴隶却连个私密的地方都难找,如月扶着映秋来到了马厩后面的一片高粱地里,一根一根的折断高粱杆儿,腾出一片空地,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想为映秋隔去一点的早春的寒湿之气。那天,映秋疯了似的吻遍了如月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个人,即便是奈何桥头的孟婆汤也不能让他遗忘,当他俯身吸吮如月的命根时,如月也含住了他的,尽情地欢愉,忽然他扶起如月的头颅,拥在怀中,在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下,两人的*精*液*便混在了一起。映秋对如月说,“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就像多年以前,苏郎也是这样咬着他的耳垂,对他说:“我当你是我心尖上的肉。”三天后,苏映秋平静的走了,他只活了三十四岁,身后没有子女,梳着异族的发饰带着奴隶耻辱的印记,孤身一人留在了陌生的土地上。曾经一度,如月幻想过,等到世子回朝鲜,一定会带他同去,做宫廷的乐师,就像世子常常跟他描述的那样,有了自由,攒足了银子,就可以想办法带苏郎走,完成他的嘱托。可如今这也是不可能的了,如月想到竟然会跟这个陌生的老男人一起死去,心中说不出的悲苦无奈。
  
  洪承畴放弃了他的耳垂,只是静静的抱住了他。如月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从来就是这样,他认命了。满人要带走他,世子阻拦不了,可是谁知他竟然会想到要用他的身子和命来保这位大明忠臣的名节呢?他读了那么些书难道就看不明白吗?虞姬相伴霸王戎马半生,哪是这般露水姻缘能相比拟的。他从来不能理解这个朝鲜人的想法,异乡为人质,思念故乡是人之常情,可世子很少讲起故乡风俗,每次谈话,都是不由自主地给如月讲大明的宫廷礼仪,紫禁城的巍峨,北京的繁华,好象如月是个外国人一样。如月和世子妃学伽耶琴的时候,这个女人说,“谢谢你陪着他”。如月觉得很奇怪,他虽然和世子清清白白,可是女人总归是善妒的,她怎么还会这样说。“你唱的那些曲子,我都不会,他就是喜欢听那些,他听你唱过之后,便很少再画美人了”。如月有一次见过世子的画,那是一个朝鲜宫装的美人,但是面貌一看就汉人,既雍容华贵又温婉贤淑。“人都说月是故乡明,他的心里只有北京的月亮是最圆的。”如月心里明白,世子读的书想的事儿,不愿让满人知道,却一定想要找个人说才好,对着自己这佞幸之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人终究敌不过命,这几年的功夫,如月只觉得自己的遭遇千奇百怪,如今又躺在了大明一品大员的身边。这个好整洁的蓟辽督师已经多日不曾洗澡,身上散发出的年老男人新陈代谢变缓之后的特有的汗味儿和征尘相混杂,发出阵阵酸臭,不禁让如月回想起那个不堪的时刻。
  




被难

  
  “着你做蜜蜂儿去,屁窟里长拖一个针。”
  
  ——明?汤显祖《牡丹亭?冥判》
  
  到辽东的路上,那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且不说一路上如何应付押送官员和沿途州府的盘剥,只说苏郎在狱中备受拷掠,带着沉重的镣铐行走起来万分困难,如月不记得多少崇山峻岭是他背着他一步步地走过的,他只记得自己顾不得累得头晕目眩,强挤出笑容对身材高出自己许多的映秋说,“要多吃点东西啊,瞧你轻得像片叶子。”那时,真庆幸自己到底是卖笑出身的,不然还真笑不出来呢。到了辽东后的第一年,头几个月里,苏郎的身子时好时坏,买药的钱,如月从来不敢心疼,眼见着白花花硬梆梆的银子,变成了黑乎乎的苦药汤子,软塌塌的药膏子。天可怜见,总算是好了起来。本以为每晚侍奉汤药,早起耕种的苦日子,能熬到头了,可苏郎仍旧是一切念着故土,他康复了的肠胃依然吃不下一点的粗粮,他习惯了一尘不染的衣衫不愿沾一丁点的泥土,总是在梦里回望江南,每日里睡到日上三竿。如月真是搞不懂,他作诗填词写文章总不忘谈民生疾苦,更不惜为此横遭劫难,真过起日子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吗?他看到如月里里外外忙碌,有时会问“家里银子不够了么?”“你放心,只是总要预备些才好。”只问过这一句,便不再问了。白米白面贵得吓人,如月再从自己嘴里省又能供得了他几天?有一日,如月说“你手伤好些了,不如去集市摆摊为人写写家信,赚些银子来贴补家用吧。”,于是给了映秋笔墨钱,可当如月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映秋并没有出门,认真地坐在书桌前练字,看到如月回来,将笔一搁,叹道“还使不上什么劲儿,笔力大不如前了”。如月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心想,“不过是为不识字的人写写家信,要笔锋刚健做什么用?!”可嘴上还是说,“那就别难为自己了”,兀自心疼那笔墨纸钱。
  
  到了年末,快交钱粮的时候,如月一遍一遍算着帐,苏郎交到自己手里的银子,为他治伤养病就花得差不了许多了,还剩下的一点,加上田里的收成,离该交的钱粮,总还差那么一点点。每到集市,如月都赶他出去,让他去写书信挣钱,不是为了挣钱,是巴望着官差催粮的时候,他能不在家,听说只差这一点,不会太追究,最多一顿打骂就会把人放回来,以苏郎的性子,真怕他会吃亏。第一次,苏郎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两文钱,他说写到一半,忍不住去听街头的卖艺了,“你怎么再也不唱了?”“唱不动了。”第二次苏郎刚出门,催粮的官差就上门,将如月绑了,押至县衙。升堂之后,知府大骂如月男儿之身以色侍人,媚惑人犯,使之不事生产,不忠不孝,当庭判了四十板子,如月抬头问了一句“我大明哪一条律令禁龙阳?”目光清冷,不服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一览无余,知县大怒“我以圣人之言打你这妖孽还要律令?”,当即改判了八十大板,枷禁示众三日。当衙役扒掉如月的裤子时,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地哄笑,衙役闻声索性整条裤子都脱了,连鞋子也带得掉了一只。在笑骂和议论声中,衙役们各个眼露精光,打得格外起劲,如月只是紧咬牙关,把眼泪都咽回去,倔强得一点声音都不愿意发出,他不愿意这些人看笑话,不愿让这强加在他头上的屈辱再增加一丝半毫。他的心中在不停的狂喊,为什么在身陷青楼人人可欺的时候,没有人来以圣人之言惩治那些淫棍?为什么要在和爱人相守一起承担的时候,来了这么多人挥着正义的棒子围观。他不服,不服!他在一次又一次的钝痛中昏了过去,被冷水泼醒后,发现自己的双腿被分开,整个人呈大字形,被重新按在了地上,板子离开了肿胀破烂的臀部,反复的击打着大腿内侧的嫩肉。整个*私*处*,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声声板子打肉的间隙中,他依稀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的尺寸。屈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都能让他一时间忽略了身后传来的阵阵剧痛,他心里被一股怨气顶着,映秋为什么那么久都看不出啊,看不出他撑得有多辛苦。没错,是他总在骗他,说银子足够,不要多想,他难道不知道他给的只是银票不是聚宝盆么?骗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自己能骗过去还是骗不过去了。映秋还是那个映秋么?还是那个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被旧伤折磨,来为自己舒缓伤痛的映秋么?再一次昏过去,被泼醒时,如月全力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迷迷糊糊的轻声地哼道“秋!救我!”,待到恢复了一些意识,又闭紧了双唇,他不愿把苏映秋的名字也带到这个道学而残忍的地方,展示给无情的看客,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捱完了剩下的板子。
  
  板子打完之后,天已暗了,如月被收进了牢里。昏迷中,他被一阵疼痛撞醒,一个粗壮的犯人正在他的身上奸污他,周围还有十几人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狱吏在牢门之外看着好戏,挨了板子之后,冷汗流了一身,体力完全透支了,如月的喉咙沙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只觉得如身入地狱一般,受着没完没了的折磨*凌*辱*,一次次的昏过去后,而身上脆弱的竹节却被针刺,剧痛又逼得他醒转过来,不得不清醒得承受这一切。时间似乎已经是停止了一般失去了意义,不知道何时,他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用一袭袍子裹了他,抱着他脱离了这个活地狱。模糊中他知道这是他的爱人来了,天似乎已经亮了,他还记得这件袍子。那天启程赴辽东前,苏映秋的同窗于长亭送别,水酒饮罢,几人面对而跪,涕泪交错,有一位年轻的书生将两件织锦缎面的棉袍交付在如月的手里,对他叩头为礼,殷勤为祝,谢他这一路照顾映秋。那两件袍子据说是这个书生的妻妾亲手缝制的,做工精美,如月不过在追随自己的所爱罢了,从未想过会因此而受到这样的尊重。可这个时候,他却只能一任身后流出的红白色污秽沾染到这件柔滑细软的袍子上,无可奈何。
  




黥印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唐?李颀《古从军行》
  
  洪承畴的头倚着如月睡去了,大概是饿得昏吧。他的手正好按在了如月肩头的伤疤上,那是个烙印,昭示着如月奴隶的身份。
  
  辽东战事紧急的时候,流人都会被召集到城里协助攻防,挖战壕,运武器。每次映秋回来的时候,都是疲惫不堪,如月心疼地问“干吗总那么实心眼子?不知道偷个懒么?”映秋总是吻着他的鼻尖说,“若建虏打进来,我的心肝宝贝可怎么办?”然后他们便会在无比的欢愉中放松疲惫的身躯。终于有一日,映秋回来的时候,周身浴血,神情慌乱,他扶住了如月的肩头,定了定神,望着他的眼睛,问他,“城破了,我们或许逃不掉了。我只想自行了断,免受那被俘之辱,你可愿陪我?”如月的眼泪夺目而出,不停地摇着头“不!不要这样!我们那么多的苦难屈辱都忍过来了,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我不要你死,我要活着跟你在一起!”映秋听罢,叹了一口气,拉着如月的手匆匆逃跑。
  
  然而他们终于没有跑得掉,双双成了战俘,奴隶。在雪地里,所有的俘虏被按倒跪成一排,剃发,剥了上衣,在肩上烙下烙印,一时间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鬼哭神嚎,惨叫声此起彼伏。这肃杀的场景,仿佛那片到了冬季还未凋零的松树林都在睁着眼看着,松树到了冬天不会凋零,只是松针的颜色都会深得有些发黑。到了如月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映秋是怎样从按着他的清兵手下中死命地挣脱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握住如月的手,像是要传递给他支撑下去的力量。如月也紧紧地回握着那只有力的手,火红的烙铁按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咬破了下唇,鲜血和眼泪和在一起挂在下巴尖上,却不愿出声让爱人心疼。轮到映秋的时候,那个满人揪起映秋仅剩的那一小缕头发,看清了他的脸庞之后,勃然大怒,满口骂着听不懂的话,手里的烙铁烙在了映秋的脸上,伴着皮肉发出的咝咝声响的是如月撕心裂肺的狂叫。那一刻太阳也躲到了松树林的后面,整个天地好像都是黑白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这冬天像是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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