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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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07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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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的房里还空着,那乌黑发亮的长烟筒特别显眼,矮木椅、矮方凳沿墙边排列着。祖父是个爱热闹的人,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有很多伯伯叔叔们来陪他度过的。
  父亲告诉我,祖父自知时间不长了,有时精神好一些就拄着拐杖到村前村后慢慢走,看山看水看田看地,逢人就说,我孙子大学毕业了,给我寄钱了,我买肉吃了。
  孙子不在祖父身边,他一定很难过。但祖父也一定很骄傲的。祖父一定还想再一次对孙子说,写字要一笔一划地写……
  
  祖母
  
  直到前几年,母亲还经常给我提起,我的生日是农历十六日。按月亮圆圆缺缺,缺而复圆的周期,每月十六日晚上的月亮是最圆的。不是有一种说法,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
  正好,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天刚黑,月亮就从良才村后面的山垭上升起来了,圆圆的,明光光。
  母亲说那天晚上祖母可高兴了,祖母说,好圆的月亮,我的孙子前程一定明光光的。
  在中国,月亮文化源远流长,深厚无比,在文人墨客笔下,不知产生过多少名篇佳作,在百姓口头上不知流传着多少美丽的传说。可以说,月亮文化是中国人说不尽道不完,融入血液的一道情结。
  祖母的这番话,我没听过,但是完全符合中国月亮文化传统,又是母亲反复说过的,这句话该是有权威性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功利目的,凭一个农妇的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也不能评职称,更不能评奖。我相信祖母说过这句话。其实祖母的话只是对孙子的祝福,只是一种期盼。祝福和期盼是自由的,是人皆有之的权力。
  祖母病逝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所以祖母在我头脑中没有任何印象,为这事,小时候我曾经非常懊恼,极力寻找着祖母的印象,实在想不出来,我便想象着,祖母一定很慈祥,祖母一定经常笑。我喜欢祖母笑,甚至想象着祖母的笑声一定十分爽朗,十分好听。加上母亲经常提到的那句话,这就是我对祖母的全部认识了。
  儿时在良才村,在月白风清的晚上,我和小伙伴们或在村前村后的路上,或在屋后的晒谷场上疯玩。有儿歌这样唱:
  月亮月亮明光光,
  提着灯笼照四方……
  在我的心中,月亮就如我的祖母。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鬼的故事,我和姐姐很怕走夜路,有时走夜路,我怕走在前面会碰到鬼,姐姐说她在前面走,我又怕后面有鬼。我和姐姐就这样担心受怕地往家跑。现在,有祖母在前面提灯笼,还怕什么呢?
  我读高小开始住校,上了初中、高中,离家越来越远,回家也越来越少,后来考上大学,到了武汉,几年才回一次家。但不论我走到天南海北,祖母的期盼伴着我,祖母的祝福随着我。在家乡,吃过晚饭,人们一般喜欢坐在屋前聊天休息,小孩们则在一旁看月亮,数星星,有时还缠着大人讲月亮的故事。如果几天不见月亮,就会产生一种失望的。但城里人没有这种习惯,或者说他们没有这种福分,他们即使站在阳台上,也难见到月亮的踪影。也有的是不屑于看月亮的,丰富的知识告诉他们,月亮只不过是一团土,还没有发现那里有生命呢,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壮乡来的我却陋习难改,经常在高楼的树林里寻找月亮,而且每每都找到了。那是寻找我的祖母啊!
  按照家乡的习俗,祖母逝世后,父亲和两个叔叔特意给祖母选了一个墓地,祖母安葬在离良才村很远的地方。小时因为走不了远路,大人没有带我去给祖母扫过墓,后来出来读书,也再没有机会给祖母扫墓。直到前几年的一个清明节,我正好回了一次家,母亲特意要三叔(祖母最小的儿子)带我和昌弟去给祖母扫墓。那是一个晴天,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祖母安息的地方。在南方起起伏伏的丘陵地带,在一个山头上,长着家乡常见的松树,祖母就长眠在这里,坐北朝南。懂事以后,这是我第一次走近祖母。
  我站在祖母身边,往南望去,只见丘陵连绵不断,河流弯弯曲曲,近处林木葱葱,远处苍茫一片,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更显得广袤与博大。
  昌弟说,这里风水很好,祖母往南望,可以看到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道。
  我想,小时候,祖母的孙子一定天天被祖母搂着,抱着,亲着,有时去赶圩集,也会用绣有壮锦的十分鲜艳的襁褓背着,给他买糖买饼。祖母还一定会在路边折一枝枫叶插在襁褓上,给孙子避邪的。几十年后,当祖母的孙子从山外面千里迢迢回来看她的时候,祖母已经变成了故乡永恒的山山壑壑中的一部分。
  不知道在祖母生命的最后一息,是否听到她的孙子叫过一声阿婆,但现在,纵我千呼万唤,祖母已经听不到了!
  长眠山巅的祖母,她的祝福已经随着孙子从家乡的山里,沿着大道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三叔带领我们动手修整祖母的坟墓,铲去杂草,培上新土,疏通四周的水沟。我在祖母的坟头,恭恭敬敬地插上三叔用白纸亲手制作的灵幡,然后在祖母面前,深深三叩头。
  在回来的路上,在即将拐进另一个山坳的地方,我回头再次望一望祖母,只见祖母坟头的白色灵幡在风里不停地飘拂着。
  那白色的灵幡至今仍飘拂在我的脑海里。
  责任编辑李智华
  
  
  


生活短章
■  构 萌
  
  秋叶
  经过一阵风雪的轻摇,树叶厚厚地铺在地上。当清洁工把它们堆积在一起,叶子们在感叹中絮叨:唉,自由倒是自由了,自在倒是自在了,只是没有想到,离开了粗壮的树干,往日美丽的梦想却消失了。
  
  鸽子
  好像是要冲天而去,岂知在楼间低飞一圈儿,又回到主人搭建的笼子里。其实本来连低飞都不肯,只是想博得主人欢喜,勉强地绕上一圈罢了。
  
  小说
  演绎世间的故事,记述着悲欢离合,或长篇或中篇或短篇,阅读时也许让人撕心裂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掩卷回想,最后留下的只是记忆。人生也是如此。
  
  茶叶
  在树上吸收着阳光雨露,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身躯,有一天被放在锅里又烤又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形色。终于等来在水中逍遥的时候,为报答解脱的恩情,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哪怕高温熬煎都在所不惜。
  
  黑板
  有多少显赫的职位,有多少含金的数字,写上又擦去,只有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你从来不告诉人们这荣辱的秘密,因为你想把得到的启示留给自己,所以悄悄地吞咽在肚子里,只有那些明智的人才会从你的痕迹里领悟。
  
  座位
  尽管公交车的座位是大家的,谁坐上了就是谁的,至于是抢占的还是等到的,或者是央求人恩赐的,这都无所谓。别人再议论如何,反正坐着总比站着舒服。
  
  日历
  翻过一页少一页。老实人受日历启示学会珍惜宝贵的时光,奸猾人受日历启示贪婪得越来越疯狂。日历说,何必呢?如果没有印上文字,我还不就是白纸一张。
  
  车站
  人来车往好不热闹。看过多少美丽风景,见过多少各色人群。平静时想一想才知道,再美的景致再好的人,都不过是匆匆过客,留下来的依然是站台,敞开空荡荡的襟怀,孤寂地在风中继续等待。等待什么呢?不知道。
  
  钢琴
  表面上看,钢硬木坚性情铮铮,黑白浊清心中有数,其实无论是谁轻轻地抚摸,都会献出满腹华美的音韵。谁让生就一副媚骨柔筋呢?
  
  手杖
  名山胜地都有卖手杖的,为的是扶助游人登山。手杖的质地差不多,价钱却不尽一样,有的人以为价钱越贵越好。手杖告诉游人说:“侍候人是我的天性,谁让我服侍都行,主人的身价,就是我的身价。”
  
  火锅
  有这么多的人围着,又喝又吃又说又笑,火锅觉得都是为了它,高兴得献出满腔热情。等人家酒足饭饱剔牙离开,火锅这才完全明白,原来看重的是它拥有的食物。明白了也晚了,只好怏怏地熄火,感叹:“唉,这才是真正的我。”
  
  吊兰花
  别看老是高高在上,却无半点儿得意忘形,永远俯下身躯,把青春的美丽和清爽的绿色,奉献给人间。哪怕主人忘记给一杯清水解渴,只要活着,就总是无怨无悔。人说这是天性使然。不,是不曾忘记自己平凡的身份。
  
  白纸
  纯净如云,安宁似水,本想洁身自好与世无争。谁知总是有人多事,或印成数字显贫富,或印成诉状争是非,或印成讣告摆功过,结果弄得有口难辩清白。想想,反不如本来就或黑或红,免得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自讨没趣儿不说,而且更丢份儿。
  
  风筝
  梦想上天真的上了天,正忘乎所以地飘飘然,好不自在逍遥。于是忽发奇想:我干嘛不飞得再高些。一动弹才醒悟,唉,还有根绳子牵着哩。
  
  温度计
  从来与人无争,静观世态炎凉,心里明净如水,绝不修语虚言。
  
  高速路
  坦荡直爽利利索索,当然也就喜欢直来直去者。跟弯弯绕绕无缘,对吞吞吐吐不睬,别来小恩小惠这一套,惹急了当心被一脚踢开。本来嘛,认准目标就应该快行,嘀嘀咕咕算什么男子汉气概。
  责任编辑易山
  
  


芜园记趣
■  程宝林
  
  邻院的水果
  
  邻院与我们居室的院子之间,旧的木栅栏被拆除换上了新的。未经油漆的木头,在太阳西下时闪烁着质朴的光泽。小而言之,那是一棵树的光泽;大而言之,它就是一片森林的光泽了。与之相映衬的,是一大片浓郁的绿叶,掩藏着一枚低垂的柚子。
  我们的院子里,也有一株柚子树,今年却没有结出任何柚子。所以,从春天到夏天,看邻院的柚子由小而大,渐渐成熟,就成了我“移情别恋”的原因和结果。前两天,邻居一家人,提着竹篮,架起木梯,爬上树来采摘新熟的柚子。我觉得,满树的果实,挂在那里,凝绿的色彩,比任何水彩画都更为鲜艳。那是审美之树,一旦采果而食,这树,也就变成功利之树,沾了些世俗之气了。虽然心里这样想,我却并不能加以阻拦,因为,那毕竟是别人的果树。
  问题就在于,有一颗柚子,躲在伸入木栅之外的树叶中,高悬在我们这边的院子里,采摘的邻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可能无法看到它,所以,它幸免了被采摘的命运,依然挂在枝条,是一枚活着的、仍然在生长的水果。
  在院子与院子接壤的木栅这边,是我们的苹果树,在6月中旬,它的果实仍然只是红红的幼果,恐怕要等到九十月才会长得丰满而甜美吧。隔着栅栏,柚子树和苹果树的枝叶伸展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但一颗柚子和一枚苹果,却实在没有多少话可以交谈。它们隔着好几个月的时间差,生既不同,死亦有别。
  邻人将一颗柚子留在枝头,对我,构成了小小的诱惑。水果这种东西的可爱与可恶之处,就在于它能唤起人潜意识里“偷摘”的欲望,在这一点上,它的秉性简直与邻家的美人无异。所以,一本正经的吾国祖宗,在教育人们当道德君子时,会搬出“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古训,可见,行走在李树之下、瓜田之中,伸手偷摘的念头,人人几乎有之。而在我们所客居的美国,亚当夏娃的故事,更是无人不知。那枚被偷食的禁果,是红红的苹果,如果换成泥土里的地瓜或红薯,创世纪的故事,就绝不会这样美丽如诗了。
  水果的命运,不外乎三种:其一,被人或鸟吃掉;其二,坠落地上,委顿成泥;其三,悬挂枝头,由春而夏,经秋历冬,丰润渐失,甘美自消,慢慢被风吹成一枚干果。
  蓦地想起一个逝世未久的历史老人——张学良。当然,我还想起了其他人。
  
  折断一半的苹果枝
  
  院子里的苹果树刚开始挂果,其中一根树枝,却不知为何竟然折断了。说是“折断”,其实并不确切,因为树枝的一半,还与树干连接着,使得这根遭遇不幸的树枝,还多少保留着一点“折而未断”的幸运。
  在这根折断了一半的树枝上,长着一百多颗小苹果,粉红而嫩,说它们是新生的婴儿,或是巢中的幼鸟,都是很生动的比喻。在苹果树这个大家庭里,这棵树枝上刚刚绽出的小苹果,原本与其它树枝上的苹果并无二致,所得到的来自大地的养份,都是相差无几的。可是,也许是半夜里的一阵风,也许是哪个无聊住户的攀爬,总之,这根苹果枝折断了一半,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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