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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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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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也欺负!” 
  “哼,也不知谁是臭茅缸!”刘菊花这时大声说,“谁跟谁家的事?轮得到外姓插一杠子?” 
  这话狠,既打了顾宝莲的男人卢振良一棍子,也打了顾宝莲一棍子。顾宝莲一愣,这个刘菊花和她婆婆是素来不睦的,现在大概因为触及到了她们共同的利益,所以开始互相帮起来了。她和她婆婆吵架,有她这个小辈什么事?她刚想要回骂,话就要溜出嘴边了,心里一激灵,赶紧又迅速地咬住了话尾巴,止住了。“不能骂,不能骂,不能和她对骂,”她想,“和任何人都可以翻脸开骂,就是不能和这个侄媳妇刘菊花对骂。”一来,是现在的这个关节眼不寻常,二来她也怕她要和刘菊花对骂,不一定能占先。刘菊花是个没有家教的泼妇女人,没廉耻的货,什么脏话粗话都能出得口。且别说是她,就是她的公婆,也经常被她骂得哑口无言。就是在大前年,老太太还在,她当着顾家所有老少的面,骂她公公顾宝乾是驴操出来的。是个大清早,当时二哥顾宝坤正往镇上去办事。他也听见了,从她身边经过都没敢吭声。顾宝坤是什么人?走南闯北的,他都忍了,她怎么能不忍? 
  “算了,你们这样有什么意思啊?”周兰芝说,“一大堆事情要做哩。大嫂子你赶紧带人帮嫩嫩和小青她们把纸卷完,大姑你去把我家的那床新棉胎拿来,回头铺在老太太身底下。” 
  顾宝莲不吱声,转身走了。 
  马桂英轻轻地得意地笑了一下。她是最看不得她家的这个姑子的。她是个姑姑,年纪一大把,都有了自己的儿女。但怎么说,也是外姓人。顾家的事,现在轮得上她来插嘴?她在她自己家里飞扬跋扈,可别使到这里来。可惜的是只让刘菊花骂了一句,她就不应了。要是应了,才会有好看。 
  周兰芝轻易就把这事平息了,自然就又安然地忙她的事情去了。人说:母以子贵,妻以夫荣。一点也不假的。因为顾宝坤在顾家算是一个能人,所以,周兰芝在妯娌们中也常以尊长自居。 
  “就她会做人,”马桂英小声对郑三娥说。 
  郑三娥气得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5 
   
  当天下午的四点多钟,顾宝地和白爱萍赶回来了。 
  他们是由顾小军到县里接回来的。 
  顾小军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那是一辆半旧的尼桑,是顾宝坤大前年以三万块钱的价格,从市里一个做生意的熟人手里买下的。后来据谙行的人说,其实根本就值不了那些钱。但是,顾宝坤觉得值。怎么说,它也是一辆轿车。在乡下,轿车还是一个非常新鲜的玩意。镇政府,也就只有两辆吉普和一辆旧的桑塔那。桑塔那是属于镇常委书记的专车,两辆吉普则是归其他镇长副镇长们共用。私人拥有小车的,顾宝坤是第一人。话再说回来,顾宝坤要是真想买车子,不要说是三万,就是三十万,他也照样有钱买。厂里光卡车就有四辆。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样显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不要说有钱容易遭外人妒忌了,就连自家的人,有时心里也是不顺的,恨不得让他多分点给大家才好。 
  大家都盯着他的钱。 
  顾宝坤当然不傻,他很清楚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儿子,不仅不懂藏富,他还处处摆阔。 
  二十三岁的顾小军,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张脸白白的,明显是没有干过农活的缘故。到底是因为家庭条件比较优越,所以他的形象,明显与村里别的小伙子不同。他衣着鲜亮,上衣是一件米色西装,下身是一条高档西裤,脚上的皮鞋锃亮的。他有好几项第一,他是村里第一个拥有BB机的,然后是第一个拥有手机的,再然后是第一个拥有摩托车的。家里有了轿车后,摩托车就低价给人了。手机是换了好几个了,三星、爱立信、摩托罗拉,都用过。而BB机,早就没影子了。 
  顾小军还有一个别人所不及的,那就是他谈的一个对象,是镇上的,拥有正宗的城镇户口,叫张姝,非常漂亮。在整个镇上,可以说,张姝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就为了儿子能和张姝谈对象,顾宝坤就能原谅儿子的一切行为。儿子更像是他钓鱼的饵食。毫无疑问,不管最后花多少钱,他都要把这个媳妇娶进门。所以,很多人开玩笑说,这个媳妇其实是顾宝坤先看中了,然后才介绍给儿子的。需要解释的是,他所以要想让张姝成为自家的儿媳妇,只是为了证明他顾家的能力——所有好的东西,都应该是顾家的。因为,他顾宝坤有的是钱。 
  富甲一方。 
  顾宝地在城里久了,已经完全变成了城里人了。举手投足,以及说话的神态,一看就是领导模样。和他的哥哥们相比,他显得又白又胖。顾宝坤虽然也发福了,肚子比顾宝地更腆,但却不如他白皙。其实,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是看上去却显得相当的年轻。村里人感觉,他总也不变老。其实不变化是不可能的,只是村里那些和顾宝地同龄的人,老得快,而他在城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太阳也暴晒不着,细皮嫩肉的,老得慢。 
  这次奔丧,白爱萍也来了。村里人已经是很久没有看过白爱萍了。她是很少回来。她是个正宗的城里人。她的父母是城里人,自己也是在城里出生长大的。虽然父母都是老城区里的普通小市民,但毕竟是城里人。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和后进城的人还是有区别的。在村里人眼里,白爱萍好像比过去更胖了。胖得多。走起路来,她全身的肉都在晃。头发烫得一卷一卷的,浪花很大,而且染成了一种栗色,嘴唇上描了很浓艳的唇膏,红得夺目。举手投足间,显出城里女人的那种从容和优越。 
  顾宝地来到老母亲床前,跪着哭了一会。白爱萍也哭。宝坤拉了顾宝地,周兰芝拉了白爱萍。于是,这对城里夫妻也就止了哭。毕竟,自己也都是有儿女的人了,身体要紧,哭伤了身体无益。顾宝坤安慰着宝地,告诉他老母亲去世前后的经过。听说老母亲去得很从容,没有痛苦,顾宝地的表情就舒缓了不少。 
  白爱萍自然也停止了悲伤,甚至听说老太太死得从容,脸上还现出少许欣慰的神情。两人又安慰了一番老父亲,赞扬老父亲把老母亲照顾得好。然后,男人归男人,女人归女人,分成两个阵营,各自张罗。白爱萍和周兰芝扎到了一起,听她介绍起后事的一些安排(主要是妇女们在当中担任的工作)。在妯娌们中,白爱萍最待见的,也就是这个二嫂了。她觉得,也就是这个二嫂还能和她说上些话。一来是他们每次从城里回来,都是住在她家里(她家的条件比较好,住着舒适);二来二大伯子顾宝坤每次到城里去,都会带点东西看他们。由此,感情就比别人来得近。 
  村长放下了村里的事务也来了,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张罗的。顾宝坤和顾宝地就叫上了顾宝乾,再次商量起老太太的后事来。当然,还有在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泰太爷。男人们边商议边大口地抽着烟。好像烟能帮助他们的思维。村长在这里的角色很特殊,他是这个村里的最高行政长官,正常情况下,一般村里谁家逢到这种事情,达不成一致意见,最后都是由他拍板说了算。但是,这一次显然不行了。论干部级别,他没有顾宝地大,他只是一个村官,人家可是城里的科长。论财富和影响力,他又不如顾宝坤。挺起来的腰杆子,连顾宝坤的一半粗都不到。不,根本不能和腰相比,只能算是一根脚指头。说真的,很多时候,他这个村长还需要顾宝坤帮扶。顾宝坤在镇上领导面前说一句,至少顶得上他说十句。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察言观色,在顾宝坤和顾宝地面前,说些迎合他们心思的话。同时,他还不能一味地压制顾宝乾,因为不管如何,最后人家还是兄弟啊。他一个村长,还是外人。所以,他变得格外的小心和沉重。 
  经过反复的权衡和磋商,最后的协议是:老太太还是停放在老屋里。儿孙们轮流着去守灵。而吊唁的场子,是换到了顾宝坤家的门前。 
  其实守不守都无所谓,一个死人,无声无息,她是不可能再起来到各个儿子家走动的。另外,她也不是什么香饽饽,猫狗都不馋她,不会叼走。再说了,泰太爷是一直在的。所以,守,只是遵从乡下的习俗。儿女们轮流。鉴于顾宝坤有许多事要忙,而顾宝地又是从城里来的,所以,正常情况都是顾宝乾陪着老爷子。 
  顾宝乾倒也愿意守,他凡事帮不上忙,有了这样的任务以后,心里也踏实。 
  而追悼场地换到顾宝坤家门前,一下子就显得气派了许多。事实上,说是吊唁的场子也并不准确。因为,顾宝坤只是把宴请宾客的场子搬了过来。大片大片的黑布白布,搭起了一个棚子,宣示这是一个纪念的场地。同时,它还有其它的功能。一来挡雨,二来遮阳。正中部位,放着一张条桌,上面供放着老太太的遗像。同时,还请来了一班吹鼓手,演奏。一时就很热闹了。有模有样。 
  若要观瞻老太太遗容,还要移步到老屋那边去。好在两处相隔不远。真要观瞻吊唁,也很是方便的。 
  一事两治。 
  然而,真正过去的并不多。一来是本村的人早在老屋就看过了,而镇上来吊唁的,更多的只是冲着顾宝坤的关系,并不介意老太太的遗容。一把年纪了,也是死得其所。 
   
  第三章 
   
  6 
   
  消息传开去,镇上的领导真的来了不少。 
  镇长、副书记、副镇长、工业办公室主任、派出所所长、财政所所长、文教助理、妇女主任、宣传委员都来了,精神文明指导办公室主任也来了,甚至还有镇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他们送来的花圈摆满了场院,一直通到了村口的马路上。县上也有一些人来,大多是一些部委办局和顾宝坤有些联系的朋友。来了以后,他们分别和顾宝坤、顾宝地、顾宝乾握手,说一些安慰的语言。顾宝乾唯唯诺诺,一副老农民的样子。要不是他老母亲去世,自己怎么能握得上这些大领导那些富贵绵柔的手?顾宝地很客气地,有分寸地点头致谢。顾宝坤则是热烈地,表示着他的感谢。是的,这么多领导来,让他特别的感动。这让他在整个顾家,在全村,甚至是在全镇,显得特别的有脸面。 
  一些近亲和远亲也都来了,尤其是亲家们,是都要来的。不但是老一辈的亲家,小一辈的亲家也都要来。几个妯娌的父母(除了白爱萍的父母,人家在城里,不方便),都来了。郑三娥的父母年纪也有七十来岁了,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周兰芝的父亲来了,她的老母亲几年前就过世了。马桂英的父亲也来了,拄着拐,身上的衣服穿得也不整齐,邋里邋遢的。他过去是个杀猪的,几十年了,现在虽然早已不干了,但身上总是脱不了那种油腻腻的感觉。马桂英知道,就因为她父亲是个杀猪的,在妯娌中,她是不被瞧得起的。虽然她们嘴上谁也不说,但心里却是很鄙夷的。在众多的媳妇里,就她和侄媳妇刘菊花家的出身不好。刘菊花的父亲是个乡村剃头的。但一来刘菊花要比她小一辈,二来,剃头的比杀猪的,听上去还是要好一些。虽然同是劳动人民,虽然同样算是一种手艺,但是,手艺里面还是有个高下之分的。而且,别的人家虽然出身并不高贵,但人家儿女什么的都整齐,一个个谈不上什么出息,就算是种田,却也是很本分安稳。只有她,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没有一个像样子的,不是爱赌,就是爱酒。爱赌爱酒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他们全染上了偷吃扒拿的毛病。她都害怕看到他们,每次他们到她家来,都是想带点东西走。整个一个破落户!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让马桂英有种羞耻感。 
  丢人! 
  她是有苦说不出。 
  在所有的老少亲家中,最被顾宝坤重视的,当然就是顾小军的岳丈了,也就是张姝的父亲。他待他格外地客气。贵客。张姝的父亲只有四十多岁,在镇上,原来在水利站当会计。会计虽然不是什么官,但毕竟是公家人。 
  公家人和农民身份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啊! 
  和他一起来的,自然还有他的女儿。 
  张姝的父亲是带着张姝一起来的。 
  正像人们传言的那样,张姝真的是漂亮极了。一米六四的个头,长发飘飘,身材窈窕。也许是因为顾及老太太去世的缘故,所以,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但这一身素色的衣服,更显出她身材和大腿的修长。 
  “真的像画上一样啊。”村里的那些妇人们都赞叹不已。 
  是的,镇上的姑娘张姝,显得细皮嫩肉,皮肤白得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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