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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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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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了。紧接着,订酒席,买房子,结婚,受婚姻法保护。现在还不行,我还是想想明天的午饭吧。什么时候小熊能够像王扶洋一样牛呢?到时候,他还肯表现的温柔体贴吗?遇到问题,小熊就发愁,他说,是这么回事,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行,但还是不行。他和王扶洋不一样,他永远都不会跟王扶洋一个德性。这也许正是小熊的可爱之处。王扶洋太有钱了,他那么镇定自如,常常让我想起一个恶毒的笑话,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嘲笑德国人的,说,德国商人都有一个皮面笔记本,旅行出发前他会在上面用工整的字体记上,“经过某地勿忘结婚。”太过于恶毒了,我没敢和叶子说起。 
  说到这儿,我也有些尴尬,我在想那个情绪激动的小熊有没有因为要用钱要活下去而刻意取悦我的时候呢。在我哭泣的时候假惺惺给予安慰,在床上刻意逢迎,那可真是可怕。比不爱还要可怕。没有,我们没有,那些吻都是真诚的,爱情是我们保留尊严的最后途径了。 
  为了结婚的事儿,叶子和王扶洋闹了一场。叶子说,我没拒绝他,但我觉的还是没有准备好。王扶洋说,关系发展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发展吗,还要准备什么吗。因为我就在隔壁,他没有再和她争论下去。他很难过地坐在我们窄小的客厅里,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给自己编工作计划,他心情不好,给自己制定了很多不切实际的任务,他在那个本子上写写划划,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叶子让他到自己屋里去睡觉,他不肯。他就是坐在那里,她拉他,他也不动。两个人都没有大声吵架,我关上房门不敢出来,怕他们看见我反倒不好意思。他给叶子写了一封信,是写在笔记本上的。天亮了,他交给她,自己去上班了。叶子昨天也没有睡觉,她的房门一直开着,她也没有睡觉,她想要保持警惕,想等王扶洋偷偷进来吻她的时候,她能及时醒过来抱住他。她眼睛肿得厉害,休了一天假。 
  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叶子情况好多了。她说了她和王扶洋的事。我们恋爱也挺甜蜜的,王扶洋有点粗心,也没关系,我也不是要找个保姆。他在那方面也完全过关。他有些习惯,比如吐痰吧,他总是吐在卫生纸里面,还要看看那张卫生纸。他不放心,他得看看自己吐出来的是什么。他对什么都不放心,他趁我不在的时候翻我的手包,我是酒店公关啊,当然认识人多,口袋里的名片也多。他就翻开看,说我想看看你都认识些什么样的无名之辈,他这么干,我挺生气的,又觉得他可怜。我想这总是他爱你,担心你离开他的表现吧。我们搂在一起,也搂得很紧,搂到喘不上气,有一次他喝多了,他还哭,说是真的爱我。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咱们家过夜吗?叶子看着我。我说,为什么。叶子说,因为你。 
  因为我?不会吧。我脸红了。上小学的时候是拉过王扶洋的手,可算不上是青梅竹马,那只是走夜路感到害怕。叶子说,他说,他知道你就在隔壁,他不能和我抱在一起睡觉,他觉得不好意思,做爱大概是件丢人的事。就算是在他自己家里,也总是有点这种感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他在夜里或者是抱着我的,可是早晨醒来总是推开我。他说爱我,不肯给我洗澡,他不看我。做爱的时候让我穿着睡衣,我不想穿睡衣,我说,我没带,我不穿。他说,先穿我的。后来,他买了好几件睡衣在橱子里。叶子弹掉手上的烟灰,所以我想我们得再多相处一段时间,我不能这样就跟他结婚。然后,叶子回头看着我,其实,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为什么,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把爱情变成义务,分享变成自私和占有。不知道,叶子说,表达不清楚,好像非常自卑,想到有人会想永远和我一起生活,我就不敢相信,认为这是虚假的。 
  我说也许结婚了,他就在处理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自然了呢。叶子说,不一定。我就又拉着她的细密柔软的头发问她,如果他一直这样,你想过要离开他吗。叶子说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对王扶洋是动了真感情。虽然次次恋爱都是动情,但是对他,她更加依恋。她想她的脖子不会再享受到比王扶洋的硬硬的胡子茬更加舒服的抚摩了。她还喜欢他迅速蛮干的作风,从不喜欢废话,在爱情上,简直就是讷于言而敏于行。对他的经历,举止和想法,她都要仔细的考虑一下,如果感觉和她自己的想法不同,她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为他找个借口。总之,她为他而不是为自己考虑。她在他的身上花费时间很多,他对她不信任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他不能自然地对待她是因为他自卑,他是她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这个可爱的比她大六岁的孩子,很长时间没再来看她。他在那封信里写了,为什么给你幸福,你却要拒绝,我很伤心。叶子的情况也不太好,有好几个周末,都是我陪她寻找一些开心。王扶洋在给叶子的信里说他很伤心,这就注定了是他先要主动来找叶子。男人是不会在非常伤心的状态下离开你的,你要是真的让他伤心了,他一定还回来看你。什么时候男人让你伤心了,他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他会说,我觉得亏欠你太多,没有办法面对。王扶洋开了一辆崭新的国产轿车来,车上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他这段时间没有自我摧毁吧,小胡子大概是成心留起来的,还戴着个草帽,这个伪君子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观光客,走吧,带你们两个去兜风。他表现的真神气。他让叶子坐在前面,让我和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坐在后面。他给我做介绍,我们公司做技术的小邓。小邓,一个正处于适合结婚年龄的小伙子。 
  黑色的小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车的主人各处按按看零件灵活与否。坐车的人摇下窗子感受清凉又在速度中变得狂野的晚风。看路灯,看夜景。身在城市应该有辆小车,舒舒服服地坐进车门关严的小车里,这样才能摆脱那些挤来挤去的人们。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个个都是野心家,一会儿斗志昂扬,一会儿垂头丧气,如果不是有警察看着,他们早就互不相让,拳打脚踢了。走在城市宽广的大街上,满眼都是他们,我和叶子这两个外地女孩子就混在其中被他们推来搡去,无依无靠,说起来也很可怜。身边这个小邓,可能他也是第一次在夜里兜风,他那么新奇。他问,这是五环了吧,这是哪座立交桥啊。这附近应该有个饭店,白天的时候看见过。王扶洋说,不是,这是高速路,再往前走就是石家庄了。我当时兴奋起来,咱们去石家庄吧。叶子说,不行,明天我得加班呢,石家庄有什么好玩的呀。叶子说了不去,王扶洋就不去,他是她很听话的男朋友。那么我只好看风景,夜色迷人。如果是走在通往石家庄的路上就更加迷人了,因为我的情人在那个城市生活。 
  车停下来,小邓陪着叶子去路旁的厕所。王扶洋借这个机会对自己的小妹妹唉声叹气,既然叶子不想订婚,他就把本来准备买房子付首期的钱拿来买了一辆汽车,可是现在房子越来越贵,汽车越来越便宜,他很吃亏。他回头看着我若有所思,又心烦意乱地按一下喇叭,说,我是想安定下来,可人家的意思是我再跑跑看。我说,你不知道叶子有多爱你。她知道你不喜欢她抽烟,她都为了你戒烟。为了戒烟,她嚼了好多口香糖,嚼的牙龈都出血了。王扶洋说,那她现在还抽。我说是啊,她不是后来没能戒掉吗。王扶洋说,我看她是改不了了。我说,她现在好好的一个人,有血有肉,知冷知热,你为什么总想让她改呢。如果在相爱的人中间,能够一切静止,也许王扶洋和叶子就能在这个静止里相爱到永久了。因为他为她而叹气,她为了他而难过,心心相印。 
  王扶洋对我的好心,也很让人感动。有时候,我觉得他真把我当成是他的亲妹妹,家里人,就是那种最亲近的人了。他偶尔来我们这里找叶子,他总是先到我的屋子里来坐坐,放在桌子上的小说,堆在架子上的影碟,他总是随手就翻。但他从来不借,他大概只看励志方面的书,不过也有一回,他跟我说有个小说写得不错,就是作者不太漂亮。这样的书得看看,不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他很害怕知道别人比他生活的好,他从小受苦,现在总算有钱了就应该比大家过的都好。要是没做到这一点,他是不会甘心的。他跟我说你也是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应该谈个对象,小邓其实不错。他告诉我说,男人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他一点都不近视,黑亮的眼睛看着我,神情很温柔。他在我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就去到叶子的房间。就是他们打得最热乎的日子里,他也没改变这个先来看我的习惯。但我一直都在刻意的疏远他,自从和小熊相好,我就开始疏远所有的人,因为谈情说爱实在是需要很多的时间。 
  亲爱的,你过得还好吗?我问他。不怎么样,小熊在电话里回答说,很不顺利。本来他们答应好的事,现在都改了,同事都是些庸俗讨厌的人。石家庄这个大农村啊,是真的不能和北京比。什么活动聚会都没有。他想回北京了,他在石家庄呆了不到一个月。我还没来得及以女朋友的身份去石家庄看他,他就要回来了。最最主要的是我想你了。我说,你坚持一下吧,当初走是为了什么呀,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他说,没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他讨厌石家庄这个地方,他一天也不想多呆了。他要回来。他说,帮我找个房子吧。一两天我就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我跑去生长着丝瓜的小屋看看,窗户上挂着各色蝴蝶图案的黄色窗帘,现在是别人睡在这个屋里,我不敢去敲门。我们走了,别人住进来,小屋拆掉了,别的房子盖起来。盖起来再拆掉,没有人知道我们在那个房子里张狂的姿态,到头来,我们什么也留不下,人和恐龙差不多,恐龙给人留下几堆化石,人给人留下一捧骨灰。叶子说,抓紧黎明前的黑暗做爱吧,命运无常啊,为什么今夜我躺在你的怀中。她捧着时装杂志说自己也很像个诗人。丝瓜花开败了,还剩下淡黄的几朵。去别处看看,找了一天也没看见合适的房子。干什么这么费劲的找房子呢,让小熊搬来和我住行吗,同居,我怎么和叶子说这个事呢。叶子现在恢复了和王扶洋的约会,他站在她的背后给她拉好拉链,然后拍拍她的屁股,走吧,他们出门。坐在汽车里,叶子对着站在阳台上的我摆手。她像是一个被劫持的孩子。那一会儿,我突然很讨厌王扶洋,我很想跑到下面去把叶子从汽车座位上拉起来,撕下她身上的白裙子,让她跟我回家。为了什么,为了王扶洋好像调戏拍了拍她的屁股吗。我想,他应该脱光她的衣服,好好看看她,然后再轻柔地吻她,给她下跪,她那么美,他应该那么做。可是给自己的女朋友下跪是不是太肉麻呀,肉麻的事情叶子不喜欢。 
   
  第二天,叶子在清晨回来,身上带着王扶洋的气味非常疲倦地回来了。我说,叶子,我领一个男人回来同居行吗。她说当然行了,你自主自决。我说,那我明天就把他领来。叶子吓了一跳,她拢起挡住眼睛的头发,你是说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他叫小熊,二十岁,短头发,好了快两个月了,一直瞒着你,因为他没工作,我养活他。叶子放下手里的面巾纸看着我问,失身了。我说,失身了。叶子说,你这个人呀,哪儿都好就是太不现实。她拉住我的手,她脱下昨天夜里穿过的衣服,现在那件白色长裙上面满是躯体缠绕挣扎的皱折。她换了一件干净整齐的衣服,她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恋爱和同居还不是一回事呢。她又精神抖擞的去上班了。有时我会想,人在工作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在夜里爱人身边躺下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到底哪一个更加真实呢。小熊说他永远都是一个样子,永远真实,因为我是一个艺术家,他说自己是个艺术家。 
  将近一个月的离别给我的情人带来了新的变化,在我眼里他成了一个新的情人。我差点不能把他认出来了,直到我们抱在一起。他站在车站冲我招手,小熊更加瘦了,不过他看起来很体面。他笑着自己弯腰往出租车里搬行李,好像一个干净利落的农场主,他穿着一件新衬衣。他说,现在咱们去哪儿。我说,回家啊。坐在出租车的前面把家里的地址告诉开车的司机。他坐在后面一排,汽车的后视镜照着他的脸,他在笑,汽车的后视镜也照着我的脸,我也在笑。这么走了又来,是不是就算订了终身,在没有性冲动的情况下认真地说了我爱你呢。是不是分开了,再走到一起就证明以后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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