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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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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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就长皱纹了。漂亮是漂亮,得知道珍惜自己的漂亮才行啊。叶子说,孩子不能要。她跟王扶洋说,她一辈子都不会要孩子,如果他就是为了要生孩子结婚才跟她在一起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去找别的女人了,你也别让我跟你结婚了。她说的很清楚,就是没有道理可讲。为什么呀,为什么?王扶洋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他真后悔把这个女人搂在怀里,就像搂了一颗定时炸弹,现在它爆炸了,弄得他遍体鳞伤。他不敢面对面跟她说这话,他怕自己受不了,他发了一个手机短信:分手吧,没办法了。 
  他把叶子推到我的怀里。那次成功的流产手术从叶子的身体里刮下一摊血肉,就像割破了她的手指头一样,那个伤口都一直不能愈合。她好像是得了流产破伤风,她瘦下来了。吃菜啊,多吃。每天我都问她,叶子,你想吃什么。她说,胃口不太舒服,不太想吃晚饭,胃口不太舒服,不太想吃早饭,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去上班。她请了病假,我告诉小熊在家里多多照顾叶子。但没有多大用处,这样的日子她熬了一个多月。我就再也不能枕到她柔软的肚皮了,现在那里两边凸着胯骨,真是让人怜惜。她还是上班,化妆,但有时回来不好好洗脸,口红都弄到枕套上,一星一点,让我想起古人说的红泪。我真怕她熬不过去。好几个晚上,给她整理完床铺,我想也躺在那里,但最后,我还是回到小熊的床上,然后我躺在床上失眠,安慰自己说,一切还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最后应该都能挺过去。 
  我打电话找王扶洋来。我说,你来看看她吧,她越来越瘦,真可怜啊。他来了。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胡子刮的很干净,刻意修饰了一番才表现出一点活力。他讪讪地坐在她的床边。他没有拉她的手,她也没来拉他的手。叶子说,你来了。王扶洋说,你还好吗。叶子说,还好。然后是沉默。叶子说,开车来的。王扶洋说,开车来的。叶子说,星期天不太堵车。王扶洋说,星期天堵车不厉害。王扶洋跑到厨房跟我说,我这就走了,不要洗苹果了,我不吃了,有个客户约我打麻将。他还跑到屋里和小熊亲热地打了一个招呼,好像跟一个新认识的哥们儿打招呼,他们都是男人嘛。他觉得我和叶子这两个女人都不了解他,都误解了他,他有些委屈。他走了。爱情没有了,两个人再见面真是尴尬。叶子说,别让他再来找我了,还不如你多点时间陪陪我呢。 
  叶子和王扶洋之间的爱情就像一座被诅咒了的建设工程,规模很大,奠基的时候很隆重,建设地也很热闹,却借着怀孕这个事情就突然结束了,成了烂尾楼。叶子清闲了下来,单人床正合适她。过年了,我要回家,小熊也要回家,叶子不回家。她说,别忘了带好吃的东西回来啊。春节有七天假期,假期结束的时候,大家都穿着过年的新衣服来上班,也都有了新面貌。姑娘们不想提自己过了年是多少岁了,她们谈论今年春节晚会的节目怎么样。我身边都是这样的姑娘,和叶子比,她们都太幸福了。叶子说,过年把我过瘦了,你们都走了,我吃了好几天的面包,火腿和方便面,我净是在沙发上野餐了。我说,外面有春节连夜的饭馆呀,她说,呵,一个人怎么去啊。她说,真后悔没跟着你回家。我知道她不跟我回家的主要原因是不想碰见王扶洋,我说,其实他也没回家。要是早知道你们两个都在北京孤孤单单的,都找在一起该有多好啊。叶子拍拍我的手,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心如死灰了现在。 
  本来小熊说他假期一结束就回来的,但他没回来。过了半个月,他也没来,电话不通。我和叶子开玩笑,可能我的男人飞走了。她说,那多好,我早就盼着你踢了他。我知道,离开我,不告而别,为了更好的前程,向着别的女人飞奔而去,这种事小熊干的出来。春节前,是我去送他的,他不用等公众假期就提前回家了,当时他背着一个很小的包裹,问我要是这十几天夜里想我了怎么办?我的男人背着包,混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越来越远,但他心里有个问题,如果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里,他突然想起那个站在站台上的女人了怎么办。那时可能已经很晚了,他不能在身旁找到她,也不能听见她的声音,因为距离遥远,他甚至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遭遇那些报纸上写的,电视新闻里说的离奇不测,还在不在这个世界,能不能用双腿走动,能不能再一次走到他的身边。他该怎么办呢,要是他什么也不能确知,却感到双手发抖,非常地想念那个女人的手和胳膊,腿以及她整个的身体。已经彻底地拥有过了,他能忍受这种剥夺吗?他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他只有疯掉,就像叶子做的那样。叶子还是天天去上班,但在某些方面她已经疯了。她经常晚上不回来,去那些能够碰到男人的地方徘徊等待。现在她需要更加真实的感觉,才能确定自己的存在,而赤身裸体最真实。她和那些投海跳河服毒去殉情的人一样,她垮掉了。付诸行动,她要我陪她去看减肥门诊,说自己的大腿太粗了。她就是想折磨自己,王扶洋给她的影响还在,虽然他现在亲自来也不能再给她什么影响了,我是说,过去的那个他,那个确实存在过的他,就像拍下的照片一样被一点一滴遗留在过去的他还在影响着现在的叶子。因为她不能再得到一次过去,谁也不能得到过去,她就开始厌倦现在。她抽烟抽得更凶了,她一下子就老了很多,出门买了好几件单色前胸后背都印着花朵和字母的绒衣,为了看起来活泼一些,她说。 
  假期结束后的第三周,小熊回来了。分别一个月,他长大了好几岁,因为他那副踌躇满志的面孔放大了好多。亲一下吧,是他给我开门,门打开就紧紧抱住我。在过春节的时候,他也没能吃上猪肉吗?他还是那么瘦,头发更长了。我把我的爱人拉到屋里,任何亲热的镜头也不能让叶子这个伤心人看见。躲开他的舌头,我挣扎着问他,你还好吗?他说好,好得很。我说,我还想你不回来了呢,我和叶子说这个帅哥可能在陕西某处落后的农村娶妻生子啦。 
  小骗子晃晃他的脑袋,倒是有个美女邀请我去上海,我没答应她。我还是爱你的。我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我不是那种人。好像这是真的,他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呢。他没走,他本来是要走的。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吧,在那个时候,在我们相处了大半年之后,他对于我已经有些厌倦。厌倦的情绪时隐时现,他也就突然在某一天对我特别的好,看着我,说我真可爱。但这个可爱的女人越来越不耐烦了,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亲爱的,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有钱啊,我真的很想去念个进修班,然后换一份工作,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负点责任呢。她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海螺姑娘,不能吹一口气就准备好丰盛的晚饭,还能呼风唤雨变出元宝,变出大船。 
  就在一些特定的时刻,小熊和叶子,他们上床做爱了。这件事我想象不出来,也没有当场看见,是他们穿错四只拖鞋的慌乱,给我机会发现的。然后我开办了杀气腾腾的晚饭,大家坐在一起喝汤,结束了,谁也不敢先从餐桌上离开。叶子耐受力最差,她忍受不了怀疑,她看着我,语气平淡地道歉,亲爱的,我有些对不起你,我跟他做了一些出轨的事。小熊惊慌失措跑到我们的屋里,咣当把门关上,叶子继续她的坦白。杀人狂乐于坦白自己的罪行,叶子的语气甚至有些满意。 
  第一次他们都还有些心虚,他们商量好了要谨慎地守住秘密,小熊还和叶子说对不起,这只能是最后一次。叶子则嘱咐他千万不能让我知道,更要注意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万一她知道了就会当真的,这种事她受不了,说不定,她让咱们两个一起滚蛋呢。叶子说得没错,我想一想这个事情都会发抖。我告诉自己冷静啊,冷静,按照计划我先把叶子约出来了,端着咖啡当时我的手一直在抖。叶子观察得非常仔细,你的手在抖。我说,他们卖十五块钱一杯,价钱太贵。叶子说,没关系,一会儿我结账好了。我说,你结账,你埋单,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牛呢,你就这么了不起吗?叶子说,别哭了,都是我不对。我抽抽嗒嗒地问她,叶子,你为什么非要碰我的男人呢?你又不是真的想要他? 
  叶子也哭了,她说,求求你,别哭了,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我确实是昨天喝多了,心情很坏。今天早晨起来得也晚,我就去厨房里找杯水喝,正好看见他,他也正好看见我,也是,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很容易就互相看见了。底下的事叶子就不说了。叶子尽量把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看见我伤心她有负罪感了。现在你也知道了,要不你就趁着这个伤心劲把他踢了吧。省得将来你们分开的时候还要再伤心一次。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难道她不知道所有的爱情都会使人发狂吗,争风吃醋,后宫里多少妃子枉送性命啊。我跟叶子说她不明白我对这个小男人付出了多少爱,我简直不能承受这个打击。离她和王扶洋分手相隔两个月,换成我趴在她的怀里大哭,我捶着她柔软的胸脯,鼻涕眼泪都抹到她的黑外套上,你不该啊,你不该啊,你太不该啦,我的脑袋穿透了她的胸膛。 
  事情戳穿了,叶子开始躲到外面去,她夜里很少回来。就算是回家,她也是很晚很晚才蹑手蹑脚地从客厅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她怕把我吵醒,其实我一直醒着,我不能再安然地躺在爱人的身边睡觉。我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问小熊这件事怎么办。他头朝向墙壁,手脚蜷缩着像只老鼠。他根本不看我,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说,那就分手吧,你明天就搬走。他说不,大声说,不,然后,他回过头来抱住我说,不行,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自己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不能让我走,我不走。我不能离开你。他细小的眼睛应该是看着我,屋里没有开灯,外面闪烁的霓虹照着他的影子,初春的夜晚,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能听见泪水堵塞了他的鼻腔,他的手使劲抓住我。我就只能去抱怨老天爷了,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些。我捶胸顿足,像遇到了洪涝灾害家园被毁的老太太,我做错了什么呀,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就是这样。然后安静下来,困了,这样睡着了。但是关于,明天,后天,将来的日子,将来的日子应该怎么办,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是那时候你非得问我,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但我没死。我说痛不欲生啊,在冷冷清清的街上,觉得应该是有警察保护的地方我转悠一个整夜。好孩子抽了整整一包烟,刻意把烟头弄得遍地都是,想让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看看我悲惨的样子。我可是被这两个人给害苦了,彻底地成了怨妇。我对叶子说,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三个再也没办法住在一起了,分开吧。叶子说她可以帮小熊找房子。我说,是咱俩分开,我要搬走了。叶子说,这样吗,你离开我?我告诉她说,不是,咱们两个是谁也不会离开谁的,在心里咱们都是永远地在一起,可是,那个男人就不一样了,我得时时刻刻用舌头堵着他的嘴,不然的话,他见到什么都会偷吃。叶子说,不用那么牵强地解释了,就是说你宁可和他,也不和我住吗?她说,算了,不要搬了。我保证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行吗?她拉着我的手说,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说怎么办呢,我想像力丰富,打开屋门我就看见你的床了,单人床不宽,你们两个人并排躺着肯定很挤。我会想他们两个是怎样躺在这张床上的呀?男上女下还是女上男下,叶子是脱得光光还是上衣非常整齐呢,再想仔细些就成了黄色小说,受不了。叶子语气哀婉,她说,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个男人离开我。我搂着她,说,不是离开啊,咱们之间是不在朝朝暮暮的,我天天都来看你,好吗。我嘱咐叶子说我在网上登了一个房屋出租的广告,留了我的也留了她的电话,就是把我原来住的那一间租出去,你可要开着手机啊。我就是这样从叶子的身边搬走的,搬走那天,她还一直笑着,她没帮忙弄行李,但她要我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一定要来看她。我等着你啊,她说。她的眼睛也一下子不舒服,套用一句现成的话说,就是禁不住湿润了,对和小熊睡觉这个事,看出来她非常后悔。 
  搬到一个面积比丝瓜小屋要大一些的房子里。房东家的女儿也很漂亮。我现在开始防备一切身边的女人了,我应该早生此心,可是提心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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