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 1998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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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 1998年第二期-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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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地说,布罗卜丁奈格的那些巨人忠厚得多。他们的不义之举仅仅是,将格列佛当成奇特的展品收取展览费。布罗卜丁奈格的君王同样博学,但是他坚决拒绝那些有害的知识。当格列佛讨好地献上欧洲人的火炮技术时,他竟然向格列佛大发雷霆。这些巨人们宁愿保持简朴。
  利立浦特和布罗卜丁奈格当然是乌有之乡。有趣的是想象的逻辑:为什么斯威夫特将忠厚分配给那些巨人们?这里再度显示了人类对于强者的恐惧。如果巨人的躯体之上丧失了道德的绳索,那么,谁还能抵挡他们身上为所欲为的狂暴力量?
  躯体的尺寸不仅是一个生理事实,同时是一个社会事实——永远如此。
  (5)雷震子……方吃了杏子,又寻兵器,不觉左肋下一声响,长出翅来,拖在地下。……不防右边又冒出一只来……雷震子飞腾,起于半天,脚登天,头望下,二翅招展,空中俱有风雷之声。
  ——许仲琳《封神演义》
  飞翔是女性的姿态——用语言飞翔也让语言飞翔。女性都已学会了飞翔的艺术及其众多的技巧。几百年来女性只靠飞翔才能获得任何东西,女性一直在飞行中生活,悄然离去或者在需要时寻找狭窄的通道和隐蔽的岔道。
  ——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
  ……邓九公与众将立起,看土行孙把身子一扭,杳然无影无踪。
  ——许仲琳《封神演义》
  人类很早就征服了海洋与河流,游泳技术让人们的躯体自由自在地浮游于水面;但是,人类无法征服天空。谁能够踩住空气一步步地往上走呢?
  人类久久地仰望天空发呆。碧蓝的天空透明无垠,人类的目光不可穷尽。这产生了无限的魅力,诱使人类遐想。人类想象天空存在了一座天宫,那里有琼楼玉宇,一大批相貌各异的神仙脚踏祥云,飘然往来。人类多么想进入天空——想飞。
  飞是人类的千年梦幻。
  人类也知道,动不动就驾起云彩,腾空而去,这不太现实。更为可行的想象显然得到了飞禽的启发——长出一双翅膀来。胳膊就是翅膀的支撑骨架。的确,曾经有人自制一双翅膀绑在胳膊上,张开翅膀从悬崖上往下跳。这是飞的实验。当然,《封神演义》之中的雷震子获得了理想的解决方式。他不过是吃了两个甘美的杏子,肋下就哗啦地生出一双翅膀来了。
  其实,天空又有什么呢?天空一无所有——除了自由。的确,飞翔就是体验一种自由。超越所有的地面障碍,无拘无束地俯仰盘旋,这就是天空的真正意义。神仙的日子之所以让人羡慕,不就是因为他们摆脱了尘世的羁绊吗?
  女权主义的理论家发现,女性对于飞翔的幻想情有独钟。敦煌壁画之中“飞天”的形象集聚了女性的梦想。飞的感觉即是身轻如燕,无往而不至;飞是一种体能的解放,也是一种智慧的解放。飞的冲动时时活跃在女性的意识之中,伺机逸出。以男权文化为中心的社会环境之中,飞的冲动无宁说暗喻了女性对于自由的渴望。一些女权主义者甚至抱怨说,男权文化的森严罗网扑灭了她们飞翔的本能。
  如果自由是真正的主题,那么,退而求其次或许也能够得到考虑。上不了天空就入地吧。像土行孙一样钻入地下,这就赢得另一种自由。光线无法透入地下的世界,但是,地面上的喧嚣也将遭到拒绝。这是土行孙们所能享受的快乐。(未完待续)

  夜雨孤灯乱翻书

  
  ? 段怀清
  灯下随笔
  读书生涯中,免不了会有这样一些时候,枯坐灯下;意懒神滞。百无聊赖之中,听夜雨秋风在窗外飘摇。每逢此时,我总习惯于从书架上抽出几本“经”书,默诵静思片刻,便能入定,原本不宁的心绪,一会儿便被眼前书中那一行行或厚朴坚定、或凝重庄严的文字充满,而且,往往还会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这夜雨孤灯中袅袅地生长出来。这样的时候,窗外的风雨似乎也幻化成一片天籁,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清明澄彻的世界之中,眼前的“俗”物也仿佛放射着圣洁的灵光,如水般地流溢在你的四周……所谓“境由心造”,大抵如此罢。
  我不是任何形式上的信徒——没受过戒,也没入过会,自然用不着苦心孤诣地去守持。相反,经常地让思想去碰触一下“清规戒律”,倒能生出不少微妙的感觉。“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在这样的境况中,也能多少有点体会。久而久之,这样的碰触便生成了一种习惯的乐趣,自以为在享受着无拘无束的好处。拥有一片自以为是的自由和清静可以放任你的思绪在每一本书的每一页上轻盈地往返流荡,恰似风行水上。那种风吹水上粼的景致和感觉,不是也很诱人么?
  也不尽然。
  信徒自有信徒的得天独厚。信徒可以因信得救。不信,自然无从获救,也就只能堕身于原罪欲念的轮折磨,无法超脱尘世之苦、登临圣界天堂。信,当然包括信“经”。神的旨意包含在“经”中。“经”是凡界圣界之间的桥梁,信是神赐予你解“经”的钥匙。在每一个信徒眼里、心中,“经”绝非仅止于历史语言,而是天经地义,是宇宙间的大真理,是生命赖以维系和照亮的支撑,是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贯穿与流动,是超脱时间界域的灵魂,是弥天的大法,是深深扎根于大地的一棵心灵之树,招摇出人类精神的灵光和力量。这就是因信而产生的力量,一种完全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的力量。我寄身尘世,却向往这样的生命境界和精神力量。这样的境界和力量,对于一个尘世居士来说,可能么?
  首先想到的是一则几乎人人皆知的佛教典故。说是禅宗五祖弘忍意欲传其衣钵,嘱众僧写一偈语,以明心迹。先有高僧名神秀者在一面寺壁上书:“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俟而,有一伙房僧名慧能者,不识字,听到寺里传念的神秀偈语,乃托人将自己的一段偈语也书于同一面墙壁上,偈语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典故至此,基本一致,而结局却有两种。一说五祖弘忍听了慧能的偈语,心中暗喜,倚之为可托付之人。但恐慧能遭神秀算计,乃夜招慧能入密室,传经、钵、袈裟之类,嘱其快走。慧能听五祖言,夜走岭南。神秀遣人追慧能,欲抢回经、钵、袈裟,但慧能得神佑护,终无恙而至韶州。另一说是弘忍为慧能偈语所动,以为得禅宗真谛,招慧能来欲托衣钵之类,慧能不受,如一鹤飘然南行。两种结局,相较而言,我偏信前者而神往后者。
  这个典故很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悟不出其中的味道。后来慢慢地觉得神秀的偈语显得小心谨慎,处处有一种举轻若重般的拘泥,讲求的是一种修养功夫,以此明性见佛。而慧能的偈语空灵洒脱,透溢着一种举重如轻般的自由和超然,强调的是悟。所谓顿渐之分,实非慧能本意。《敦煌新本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慧能於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中云:“法无顿渐,人有利钝。迷即渐勤,悟人顿修。识自本心,足见本性。悟即元无差别,不悟即长劫轮。”此足以为证。只是我人属迷钝,却又向往利顿之境,无根无柢,却急于明心见性,如此南辕北辙,或者缘木求鱼,也只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身为读书人,久陷书海,既为读书所乐,亦为读书所困。总有一种沉重系压在心头,推之不动。《论语》中云“颤颤惊惊、如履薄冰”。每逢此时,便更向往慧能的洒脱。菩提、明镜这些“东西”,原本并不存在——心外无物,何必自设心狱、自寻烦恼呢?如果说神秀为历史所困,走的是渐进修持以达解脱之路的话,慧能只是极潇洒地挥一挥手,眼前的历史烟云便消散殆尽。这样的潇洒,不是天地间最有魅力的潇洒么?
  如此这般,伙房僧慧能那飘然南行的背影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不仅如此。
  《圣经·创世纪》开篇,上帝说:“要有光”,便有了光。请注意这其中的文法。只记得每次灯下读到创世纪篇中上帝这六天的工作时,总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憧憬。那种创造的伟力和神奇、意志的明晰和坚定、态度的从容和雍穆不都是文法创造出来的“奇迹”么?不过,在一个信徒眼里,我的这种看法自然是荒诞不经的了。
  除此之外,还想到了《维摩诘经》。此经自传于中土,先后有三种译本。一为后秦佛经翻译大家鸠摩罗什译本,名《维摩诘所说经》,凡三卷;一为三国吴支谦译本,名《维摩诘经》,凡二卷;一为因去西天取经而播名至今、妇孺尽知的唐玄奘译本,名《说无垢称经》,凡六卷。三种译本中,我尤喜鸠摩罗什的译本。文字优雅,几乎字字珠玑。此经《卷一·佛国品第一》中对“如是我闻”中“我闻”的诠解尤其让我心动。“我闻”,什曰:“若不言闻,则是我自有法,我自有法,则情有所执,情有所执,则诤乱必兴。若言闻,则我无法,我无法,则无所执,得失是非,归于所闻。我既无执,彼亦无竞,诤何由生?”这真是天底下文字中的极品了。读之,如沐春风、如饮琼浆。
  据说旧式文人其实也并不都自困于儒家一端。在四书五经、科试八股之外,也有或神系老庄,或喜诵佛经者,其中原委,没细想过,不清楚。不过,对于一个健康的、尘世中的、既向往自我解脱又对世俗欢乐依恋难舍的心灵来说,六祖慧能的偈语和背影也罢、上帝开启天地浑沌的伟力和仁慈也罢、鸠摩罗什缜密和睿智的诠释和宣扬也罢,一心系之,不是也很正常的么?
  人和书的关系可能很复杂,人和“经”的关系则宜极简单。即便不是一个信徒,这之间也应该是一种纯粹透彻的关系。也只有如此,夜雨中、孤灯下,融身其中,心才会变得透彻明亮。
  这是我一直向往的境界。

  世纪末读书界热门话题

  
  ? 董宇峰
  出版广角
  学者随笔 一九九三年首期《收获》有余秋雨推出其《山居笔记》,大约可以算作学者随笔热之发端。其后几年,又带动散文热。至今,学者、作家们已是极少有人没出版散文随笔集子了。更多见“一蛇三吃”,手里那几十篇文章,时而入甲丛书,时而入乙丛书,又入自选集、文集、语录集,等等,只可惜,在名利二字面前,有些大家也难得自重。
  明星出书 苍蝇围着垃圾起哄,是因为垃圾臭。读书界围着明星起哄,是因为明星香。
  人物传记 列传之体裁,始于汉代司马迁之《史记》,流行千年而不衰,于今尤烈。工农商学兵政,各界名人要员已是鲜见无专传者,又有报刊喜欢载纪实性文章,传记于是普及到平民百姓。让他人窥视自己和自己去窥视他人,是世纪末流行的心理病。
  女人文章 黄爱东西,这个笔名有“笑笑生”遗韵,尽得晚明文人风流。由她开创的一种文体,是发表于报纸副刊的小品文,情调温雅鲜活。沫沫、素素、黄茵、张妮、董清霞,皆个中高手,自成一派,俏立文坛。她们年轻,着急进入下一个世纪。
  二月河 这也是个怪哉的人名,他著作清代帝王历史小说,其势如金庸写武侠。但写武侠有梁羽生、古龙与金庸比肩,写历史小说,举世无人与二月河比肩。
  中国说“不” 书名为《中国可以说‘不’》,有跟外国打群架的气势。
  “龙旋风” 龙应台文章,在大陆一举推出四卷,又在《文汇报》开专栏,其文风,时而如骂街,时而如调情,时而如入梦,正是女子本色。她说得都对,比如正好搔到痒处——只可惜隔着靴子。
  王小波之死 天妒英才,作家王小波四十出头过世。其实这年纪死的作家还有几位,但读者似乎认为王小波格外不该死,因为他写了不少杂文,文风近鲁迅,想在世纪末流行世纪初的文风。
  作家自杀与他杀 这里不一一点名了,死人总是能让活人活得更有滋味。
  张爱玲仙逝 临近世纪末,名人去了几位,只有她堪称仙逝——没打算来惊动世人,然而,世人还是炒热了冷眼观世的她。
  诗人丛书 已出两种:其一为诗集,湖南文艺社;其二为诗人随笔,东方出版中心。作者都是“朦胧诗”的后代,证明我们确实有“看文敬子”的好传统。
  布老虎 “纸老虎”挨骂,而“布老虎”却好运不衰。春风文艺出版社又要推出“金布老虎”丛书,老虎拜金,不是世纪末,你还真看不到!
  书评书话 尽管电脑这玩意日见神通广大,书,仍然是风雅的最佳象征。
  老照片 山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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