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 1998年第二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书屋 1998年第二期-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一瞬)之后,从列宁开始的试验不能继续下去了,回过头来证明马克思原来说的要更正确一些。俄国的这一页历史,对于我们思考今天“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思考当年的这一场讨论;都是有益的吧。
  史学家胡绳在接受《百年潮》杂志社的社长郑惠访问时,就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问题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其中也说到了这一次讨论。他说:
  “五四”以后,在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同梁启超、张东荪等人之间,有过一场关于社会主义的论战。现在看来,梁、张等的观点虽然有许多不对,但有一点不能说是错的,那就是认为当时中国的经济很落后,还没有条件搞社会主义。陈独秀等对他们的反驳,无非是说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好,中国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去实现社会主义。怎样跨越呢?陈等就回答不了,因而并没有驳倒他们。(见《百年潮》创刊号;1997年1月出版,第10页)
  应该说,这是一种很公允很符合实际的定评。
  张东荪的这首诗置于一九五九年所作《秋感杂事诗七首》之后,当是是年或其后所作,这已经是梁启超给他复信三十八年之后了。在这三十八年里,世界,中国,他本人,都经历了多少事情。中国共产党诞生了。中国共产党胜利了。中国进入了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期。在一段时间里他也曾参与这些事业。当他脱离政治生活之后,又看到了反右派斗争和大跃进。所有这些不能不引起他的思考。这诗是写在反彭德怀的庐山会议之前还是之后,一时无从查考了。他借到了《梁任公近著第一辑》,“寒夜千披旧赐书”,把这封复他的信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一面看,一面联想到几十年来的经历和眼前的现实,真是感慨万千。写这信的人已经不在了,还有谁能同我讨论这个复杂问题呢?“乱丝谁可共爬梳”。有些当年担心出现的事情后来是出现了,“昔日徒忧今日事”。自己曾经参与这一运动,现在又落得如此境地,如果梁任公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要笑我。这诗真可说是百感交集。
  附记:承蒙张饴慈先生提供他祖父诗稿的复印件,并且允许我引用,谨致谢意。

  我高兴得要跳起来(外一篇)

  
  ? 李 普
  书屋品茗
  这篇小文章,两年前就想写,标题打算叫做《我也“左”了一回》。一想,这个标题不大好,因此放下了。这两天注意到一个新情况,很高兴,便又来了劲头,并且改用现在这个题目。是怎么回事呢?请让我往下说。
  两年前,一家出版社出我的一本书。我要求看清样。责任编辑是老朋友,表示求之不得,十分感谢。又千里迢迢打电话来,简直是用恳求的语气说:“请你老人家一定要注意数目字。”
  我很奇怪何以他这样郑重其事,过去似乎没有这么严重。
  他说,他们去年有一本书,被查出来两百多个错。他说绝对不可能,那本书统共才十多万字,哪能错那么多?自己再查,原来是错在数目字上面,没有用阿拉伯字而用了汉字。他叮嘱我说:这本书是要送检的,搞得不好他一定倒霉,所以请我务必帮忙。他说其实也很简单,数目字一律用阿拉伯字就是了。
  这种规定我曾经略有所闻。我又听说过,个位数是可以用汉字的。不过我担心也许规定有变,或者各地章程不一,为慎重起见,我问道,个位数呢,是否也非这样不可?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用顽皮的口气回答道:“反正用阿拉伯字保险没错。”我觉得,他这个答复虽然有倾向性,却并不很肯定,他是把皮球踢给了我,让我自己来决定了。
  于是我就来看清样。
  我这本书稿里比较常见的只到四位数,主要是公元纪年,比如那年是1995年,原来是用汉字的,改成阿拉伯字就是,这好办。有一篇“滇南三千公里第一站”,这个标题里面就有两个数目字。这是在标题里面,也许留得住,不改。至于文内,那就必须改成“3000公里”了。顺便说一句,我这个人数学基础太差,每回看到阿拉伯字的大数目,光用眼睛不行,还得靠手指头帮忙,从个、十、百、千、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按着数过去,才能弄清楚。好在这“3000”不是个大数,总算还没有难倒我。
  说四个字的公元纪年好办,是说我思想上毫无障碍,因为汉字也好,阿拉伯字也好,我们中国人念起来全一样,发音全一样。碰到“年代”,心里可就不那么舒服了。例如“30年代”、“90年代”,有把那“0”念为“零”的吗?至少我自己,口头绝不那样说。但是,要出书,由不得我。这是两位数,逃不掉,改吧。
  有位学者提议,把“0”加到汉字里去,作为一个独立的字;又听说文字学家们不赞成,通不过。此事我不知其详,不知提议人之意这个字怎样发音。我看只能读为“零”,而正是这一点弄得我很为难。我那本书中讲到年岁,例如“那时才20多岁”,还有“距今60多年”,请你按它的发音“零”读读看,蹩扭不蹩扭。如果说写尽管这样写,读却应当或者可以读为“十”,事实上我敢说人人都是把这里的那个“0”说和读为“十”的,那么何不干脆恢复那两个汉字呢?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做诗,力求“老妪能解”,大概就像我们现在说的通俗化吧。时至今日,我希望我自己和别人的文章都能尽可能接近口语一些。不料现在有这个数目字的事,偏偏要给你作难。上面说的,都同接近口语有关。这里再举一个例,我说到太行山上的抗日战争,有一次“日军出动一万五千人”。不能用汉字,只好写成“15万”,不过,有这样说话的吗?或者,要是不怕麻烦,写成“15000”也行,但是也没有那样说话的。
  最叫我作难的是“个位数”,踌躇再三,拿不定主意。
  在《刘帅与孙子兵法》一文里,我说到刘伯承元帅的一次讲演,他“把《孙子》全书13篇的精髓概括为6个问题”。后面那个“6”,我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说服自己,既然前面那个两位数只许用阿拉伯字,后面跟个汉字太难看,干脆也用阿拉伯字算了。
  这次为了写这篇小文章,我特意查了那本书。有几处“个位数”,是无论如何应当用汉字的,我却用了阿拉伯字。这里举几个例:
  我为一位老大哥的书作序,说他“虽然仅仅比我大4岁”。又如,1983年轻工业部评“部优”,玉溪烟厂评上了“2个”。厂长说他们太缺乏人才了,那时只有工程师“2人”是大学生。再如,云南全省推行农田责任制花了“4年时间”。还有,鸵鸟身高“2米多”,养到“3个月”,也不一定能成活。
  现在来交代交代我的思想吧,当时脑子里是打过架的。
  不用说,我绝对不反对阿拉伯字,它是人类文化的伟大创造。要是当初阿拉伯民族没有发明出这些数目字来,数学和各门自然科学的进步简直很难想象。但是这样地不问三七二十一,把阿拉伯数字硬夹在任何门类的所有汉文出版物中,实在太不伦不类了,太莫名其妙了。我猜了又猜,如果真正连个位数也不许用汉字,那么,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根本上和彻底地消灭汉字的数目字的功能,然而这又是为什么呢,有什么道理呢?我再三寻思,我不相信有人回答得出来。因此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有人出这样的主意,因此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规定。
  不过,看看报纸杂志,特别是新出版的书,这种“个位数”,一般都是阿拉伯字。我说“一般”,是说也还有极少数用汉字的。绝对是极少数,我想恐怕都是漏网之鱼,而且也许已经被检查出来,作为那家出版社的“错”了。到底是不是“错”、算不算“错”,我越弄越糊涂。的确,这样的事,除了有责在身的人,谁说得准呢?
  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候,我想起了责任编辑那句话:“用阿拉伯字保险不会错。”这样一想,我立即开了窍。孔老先生说“过犹不及”,我国古人早已注意到“过头”和“不够”的问题,是很不赞成过头的,认为过头与不及同样足以坏事,同样不好。但是现在不同了。拿这件事来说,不管究竟是怎么规定的,用汉字也许会错,用阿拉伯字保险错不了。积数十年之经验,足见“过头”比“不够”好,“左”比“右”好。那些出版物上,凡属数目字,管它个位数也罢,多位数也罢,一律阿拉伯字到底,我想都是按照这个经验办事的。宁左毋右由来久矣,薰陶教化入人深矣,再没什么好犹豫的,我也“左”一回吧!
  事情这么做了,心里却并不那么很痛快,所以就想写出来。
  党的十五大开得好极了,开启了一个新时代。我跟大家一样,十分振奋。她伟大的意义和力量,没想到在出版物数目字的使用这件事上,也显示了出来。我有一本大会的《文件汇编》,是机关发的,是正式的定本。江泽民总书记的报告,除了作报告那天的年月日用阿拉伯字以外,全文中所有的数目字都是汉字。例如:“从一九九二年到一九九六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百分之十二点一”,“全国农村贫困人口减少了三千二百万”。至于个位数与两位数都是汉字,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令我十分高兴。太好了!太好了!当初看报纸没注意到这一点,这回看书,才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也是我亲身经历的。解决“四人帮”以后那一年,大家精神振奋,我也是。我身材矮,想定做一张书桌。经朋友介绍,找到一家木材厂。厂长热情接待,表示一定尽力帮忙。但是当我要求做得矮一点的时候,他却连连摇头。我大惑不解,问这有什么困难呢?他非常严肃地说:“这是部颁标准,不能动的。”二十年后的今天,市场上家具琳琅满目,各式的书桌之中还有各式的老板桌。所谓“部颁标准”,现在恐怕上上下下都忘记了,或者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回事。
  这是真事,不是笑话,我就拿来结束这篇小文章吧。
  一九九七年十月,北京
  我还是很高兴
  当我为汉文数目字的功能之回归而高兴,写了《我高兴得要跳起来》一文之后,又得到了一本副题为《学习党的十五大报告》的书,也是机关发的,是正式的辅导读物。我先翻数目字。开头的几分钟,我几乎要怀疑前几天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经过想了一想才又高兴起来。确实,我还是很高兴。
  这本书里,首先是总书记报告的全文,其中所有的数目字依然全都是汉字,同大会《文件汇编》一样。然后是专家学者们阐释的文章,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除了引用报告的文句一字不动以外,这些文章里面所有的数目字又全部是阿拉伯字!例如“1个百分点”、每度电费白天比晚上贵“6角”之类,总之,汉文数目字的功能似乎依然保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是我高兴得太早了吗?如果我没有写前面那篇文章,也就罢了。现在,我却不能怕费脑筋,不能不好好想一想。我想,总不外乎下面这几种可能性。当然,只是猜想。
  第一种,等级观念作怪,不过我想不至于,虽然这在我国历史上是有过的。“朕”字是古人自称之词,从秦始皇起,就成了皇帝专用的自称,不许别人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罗斯福总统发表的有些文告叫做“炉边谈话”,国民党中央社发出来的中文稿用的是半文不白的文言。那时候我在重庆新华日报当编辑,我们用中央社的稿子,通常是要改成白话的。有一次查对原文,发现同一个“YOU”(你们),中央社竟有两种译法。在罗斯福向议员们说话的地方,译文用的是“诸君”;当他向美国人民说话,这个字却变成“尔等”了。但是,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已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是讲平等的,不会再那样了。
  第二种,不是按人分等级,而是按出版的对象区别对待。总书记的报告是中央文件,所以数目字一律用汉文;其他任何个人的文章,便不能享受这种待遇。我想这个可能性极大。如果真是这样,我更有理由大大地高兴。因为中央文件不是准备藏之名山不给人看的,特别是就十五大报告而言,它是要求全党和全国人民深入学习的,看的人越多越好。因此,它越便于更多的人看越好,越能让广大的人民群众觉得比较容易看越好。汉文数目字恰恰具备这个优越性。试看报告中讲的那些百分比,用方块字印出来,无论自己看或者念给别人听,多么方便。再如我上次说到的那句“全国农村贫困人口减少了三千二百万”,让我们把那个数目用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