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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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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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使148 所学校相继被迫关门。安徽桐城县11所初中,有8 所的校长要求辞职……

    《新华文摘》的一篇文章则忧虑地说:某省从1983年至1989年共有9000多名师
范毕业生,分到学校的仅4000余人。倘若不是国家采取强制性措施,恐怕中小学教
师大部分都会作鸟兽散。

    能责怪他们不守“君子固穷”之道吗?谁愿用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去换一个黑沉
沉的前程?谁又肯用自己毕生的心血去换一副“穷酸”相?

    我同情他的出走。同时,我也深深地忧虑:教师都像他这样远走高飞,谁来传
道授业解惑!望着站台上来去匆匆的人流,一阵失落和茫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三“黄色”的诱惑

    近年来,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歌谣:从教之路黑沉沉,从政之路红彤彤,从商
之路金灿灿。

    小学生赚大钱,大学生挣小钱。

    拿手术刀不如操剃头刀,搞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

    有人把经商说得更诱人:摆个小摊,顶个县官;办个小厂,超过省长。

    朗朗上口的歌谣道出了一个令人忧虑的现实:“万般皆下品,惟有赚钱高”的
新价值观宣告了知识贬值,教育那神圣的面庞正被金钱的魔力扭曲。

    师道无光,斯文扫地,“夫子”中一些人不愿再熬成蜡炬成灰,油尽灯灭。于
是,一些人开始为五斗米折腰了。

    他们中,有的就地搭棚摆摊,扯起“校园酒家”的幡旗;有的当起“倒爷”
“倒婆”,弄来“歪货”兜售给弟子;有的干脆走出校门,涌上“黄道”,汇人
“十亿人口九亿商,还有一亿跑单帮”的经商热潮之中。

    青年教师刘国华就是前几年随着经商大流“下海”的。他是重庆市中区人,当
知青到了大巴山。“扎根”山区十多年,他那大都市人的精明脑袋仍十分灵光。初
“下海”时,他停薪留职与校方签合同联办了一个服装厂。说是联办,资金和场地
他样样没有,学校仅“联合”了他这么一个光人,而赚的钱却要分给他四成。尽管
如此,学校并不觉得吃亏,第一年决算时,他给学校赚了二万多元。正当校长喜滋
滋地准备同他再签合同时,他却把一份辞职报告呈了上去——已有近万元资本的他
要单干了。

    此后,他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经营战略,先把大巴山的木耳、银耳、香菇、
药材等土特产运进重庆、武汉高价出售,再从重庆、武汉等地廉价倒来服装、香烟
卖给山区的小商贩。三年不到,他就盈利十“方”。现在,他已是拥有六部“康福
来”、三部“的士”的车行老板了。他逢人便说:“就是用省长的官儿来换,我也
不得干。”

    刘国华发了,可苦了他原先从教那个学校的校长。不少教师见刘赚了钱,纷纷
缠着校长要经商,有的甚至不等校方同意,申请一交,便扬长而去。“发”了的
“黄鹤一去不复返”,有钱人潜移默化地影响无钱人。留下的教师无心思教书,不
少人一门心思办商店、当倒爷,教学质量呈一落千丈之势。

    但下海的教师也并不都是那么幸运。

    同刘国华相比,林冰先生在生意场上就太逊色了。他“全家做生意”,可折腾
了五六年,生活水平也没能“胜过县官”。每当同事们问他:“林冰,又赚了多少
银子?”他总是按着空空的口袋凄苦地一笑:“多乎哉?不多矣!”

    此君文弱儒雅,令他的弟子们五体投地。数篇发表在全国性刊物上的教学研究
文章和中教一级的职称更显示了他在学校的骨干作用。

    八十年代,经商风刮到林冰从教的那个边远山区,他匆忙赶回家中激动地告诉
妻子:“你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做点生意厂”做生意?“大字不识几筐的妻子茫然
地瞪大了眼。林冰不管妻子是否能听懂,只一个劲儿地讲做生意的重大意义:”这
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能赶上现代生活的节奏,在社会上,在亲友间能有头有脸……否
则,我们的日子太寒酸了!“

    是啊,一个上有老父,有病妻,下有小儿的四口之家就靠他每月那张“老人头”
和两张“大团结”,怎能不寒酸呢。

    他有板有眼地介绍自己“考察论证”的项目和资金来源:“周围几个乡场上的
鸡蛋一角七左右一个,区场上每个鸡蛋可卖二角三左右一个,除了车费每个蛋可赚
五六分。我120 元的工资全部用于投资可买蛋七百多个,这样算来,赶一个场,就
可赚近40元,一个月按五个场算,一年就能赚……”他兴致勃勃地计算着,可他那
操持油盐柴米的妻子提出:“把工资都买了蛋,家里吃什么?”

    “家里暂时克服一下。我背点米到学校自己煮,再带点泡菜、豆瓣就行了。”

    “这蛋怎么买、卖,我可算不来账……”

    “算不来可买个计算器。”

    林冰的“倒蛋”计划就这样开始实施了。不久,他又增加了贩鸡的项目。

    开初,因为羞于买卖,或者是为了顾及影响,林冰还只是幕后指挥。后来,见
妻子经营无方,并多次算错账找错钱,他急了,干脆赤膊上阵。不管是节假日,还
是上班时间,他都携妻带子,背着特制的大兜,倒蛋不止,贩鸡不息,上课反倒像
搞副业。最初,他还能勉强备课改作业。后来,有时连上课也找不到他。为此,学
校曾扣过他的奖金,可他付之一笑:“小事一桩,不过多贩几斤鸡,几斤蛋!”

    然而,林冰任教的学生的成绩越来越差,校长急得直跺脚:“上好一堂课,功
夫在课外。”他倒好,课内课外的功夫都用在倒蛋贩鸡上,根本没时间去钻研吃透
教材和充实新知识,没心思去构思课堂教学结构。遇上这样的教师,真是学生的不
幸,学校的不幸!“

              四“风”蚀校园

    学校是人类文明的母体,教师“传道授业解惑”,本应“智如泉源,行可以为
表仪”。然而,当商品经济的大潮汹涌而至时,校园里也起“风”了。一些“教书
匠”在向弟子们高谈阔论“理想”“主义”“奉献”时地开始自觉不自觉地把商品
经济简化成金钱第一,把价值观变成了利益得失观,有的甚至把职业当资本,把义
务当权力,用“资本”和“权力”去兑换金钱,获取好处。

    很快,家长们惊呼:“何止‘三乱’!学校刮的是‘五乱’风厂‘的确,除社
会上的”三乱“风外,一些学校还多了”乱发文凭“风和”乱发资料“风。某些为
人师表的”灵魂工程师“一改”谦谦君子“的风度,像债主一样逼弟子们交纳名目
繁多的费用,像一些城管人员一样想方设法地对学生罚款,像商人一样费尽心机地
盘算学生的钱包……师生关系罩上了一层浓厚的金钱色彩。

    1991年秋季开学时,一纸“补习生缴费通知”高高地贴在某校大门口。一群家
长和学生仰头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轻轻读着:“外籍学生费300 元,复读费250 元,
超编费150 元,附读费40元,管理费100 元,早晚自习费60元,茶水费10元,公物
押金50元,油印费23元……”

    一毛算,有人报出了数字:“乖乖!27个项目,3 100 多元!”人群中立即传
出一阵“喷喷”声:“天啊!嘟个这么贵!”有人连连惊呼:“读不起,读不起!”

    一机关干部模样的人愤愤地挤出人群,冲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就是一顿臭骂:
“你个瘟丧子,当了两年‘补锅匠’,还差你妈三分。你这三分,老子一年多的工
资又全栽进去了!”

    补习生如此,应届生也不轻松。某职工有两个孩子,分别在两所学校上学。半
学期内,他接到了两个学校的七张书面通知和三次口头通知,共交诸如“电扇安装”、
“学校基建”、“购资料”之类的款、费180 多元。1992年10月的一天,他又被读
小学的儿子喊去开家长会。会上,校方提出每月向每个学生收取15元的作业批改费。
他一听,立即惊呼起来:“怪哉!教师改作业还要收费?!‘可老师把脸一”马
“,他只好立即点头赔笑应”是“。

    对不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别说花数千元让孩子去当“补锅匠”,就
是让孩子从小学读完高中,他们也感到似千钧压顶。在“喂肥几头猪,不够学生读
一年书”的叹息声中,不少农民的子女没读完小学便失学了,有的甚至连学校的门
也没进去过。有资料公布:在我国贫困山区,每年有100 多万适龄儿童因交不起书
杂费而辍学。据《农民之友》载:1992年秋季,某镇2946名适龄儿童中,有1920人
是靠打欠条人学的。加上因交不起“五乱”费而辍学的,其数字就更大了。

    1991年秋,某乡学生吴敬上小学一年级不到两个月,家长便接到校方的罚款通
知。他放下农活赶到学校,敬上烟问了半天,老师才数落道:“你的孩子不听话…
…罚30元的调皮费!”说话间,老师已“啪”的一声把一张用白纸写成的罚款单放
在了家长的面前。

    “调皮费?!”家长一愣,心想:“老师的责任就是教育学生不调皮嘛,嘟个
以罚代教呢?”但表面上,这位家长还是凑上笑脸,用讨好的语气请求道:“吴敬
那娃儿不懂规矩,今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这次的罚款就……”

    “今后归今后,先把这次的交了再说!”老师阴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
样。

    家长仍堆着笑脸协商:“农村挣钱难哟,是不是少点……”

    “不讲价!没钱就把人领走。”话音刚落,吴敬就被老师推出了教室。

    接连三天,吴敬都未能再跨进那间教室。家长急了,只好卖掉家中几只下蛋的
母鸡交了罚款。吴敬倒是能上学了,可他家买盐买油的“财路”却断了。

    事后,吴敬的家长很气愤:“龟儿没听到过,一年级学生还兴收调皮罚款!”
如果他到学校去看看、听听,也许就不会那么气愤了。某小学规定:迟到早退罚款
1 元,不带红领巾罚款1 元,打架骂人罚款3 元……这个学校的一些老师还规定:
做错题、回答不上问题罚款0。3 元,考试不及格罚款2 元……何况,除学校外,还
有不少单位把黑手伸向学生,自立标准或超标准收费呢!某监察局的纠风报告中就
有这样的记载:全县学校超标准和自立收费项目115 项次,收费金额441 万元。其
中,县超标准23项次,金额112 万元汇批准自立收费项目13项次,收费182 万元;
乡自立项目46项次,金额125 万元;学校自立项目25项次,金额19。3万元。

    同这自立或超标准收费相比,把资料卖给学生,从中获利就算是比较文雅的了。
“教学需要”,“为了学生升学”,谁敢不买?老师把钱赚到了,学生家长的经济
负担加重了,学生学习负担和书包也越来越沉重了。有人称过某校学生的书包,其
重量是:一年级2 公斤,二年级2。6 公斤,三年级3 公斤,四年级3。4 公斤,五年
级3 石公斤,六年级4。5 公斤顶有个别学生的书包在5 公斤以上。一个快毕业的六
年级小同学拿出一摞崭新的练习册和复习资料对笔者说:看,这次资料发下来后我
们连翻都没翻过,就要当废纸卖了。滥发滥印资料的情况,初、高中更严重。某教
育行政部门在一所农村中学调查,学生人均订复习资料、练习册达23种,计55。2元,
最高达78。7元,某中学一学生的课桌内竟有各种复习资料98本。在“单元自测”、
“年段检查”、“半期测验”、“期末考试”。“升学考试”等等名义下,从上到
下反反复复发资料,一次次将贪婪的黑手伸向中小学生,把他们父母用血汗换来的
钱一分分、一角角地“抠”出来。可以说,每年都有数千名学生被抠出校门。

    为“创收”,一些学校甚至别出心裁,想方设法赚学生的钱。某校就拿出了这
样的绝招,即学校开一个商店,向全校一千多名学生人人发一个定额60元的购物卡,
学生或家长买东西,校方商店就在上边填金额。超购不限,但绝对不能低于规定的
数字——当然,也不会有谁强迫你买,不过,你的孩子也许会被一个很“正当”的
理由赶出教室,还要交出一笔数额不小的罚款;或者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可以
让你那近视眼的孩子坐到最后一排……当你省悟过来,除背地里愤愤地骂几声“学
霸”外,将别无他法,只有乖乖地从商店里把你不需要的东西买回家。

    “五乱”的素材足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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