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下部)(出书版) by: 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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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下部)(出书版) by: 罪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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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火势旺盛,纵使垂丝君武功再高,也敌不过祝融的火舌。

  几个人只能为了主子打算,几个人拼死缠住他的手脚。

  垂丝是高手,却不是力士,难以在负荷了这许多的状况下再跳转腾挪,正推操间,地面上的屋子突然哗啦。

  一片倾倒下来,从中腾出无数火星.黑灰飞扬的景象触目惊心,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更显得凄凉无比。

  「常留瑟」这竟是出自素行沉稳的垂丝君口中。

  他仅披着一件外袍,黑发在热气中乱舞,他继续要往火场里冲,更多的人冲上来拦阻。

  自从陆公子过世之后,他们何曾见过垂丝君显露过如此癫狂的一面?几个与他交情匪浅的老头子也都流下了眼泪,也都明白这场灾祸对于他们的主子来说,又将意味着多么大的打击。

  边上粗使一直在奋力扑救,火逐渐熄落下去,四下里一阵焦糊气息,垂丝君终于排开了众人冲进火场,地下机关处火光依旧熊熊。

  .因为地势缘故,众人只记得周边向地下泼水,从|穴口处的滚滚浓烟,让明眼人都能猜测到地下的惨状。

  然而垂丝君却视若无睹。

  只夺了一桶水淋到身上就要闯下去上且即被茶叟跪下来紧紧地将腿抱住了哀求道:「您不能,您不能进去!常公子他他恐怕已经」垂丝君置若罔闻上脚已经往浓烟中迈入,这时候茶叟突然叫了一声,拿手指了后山的方向。

  大家顺眼看去,一个褴褛的身影正从后山摇晃着走了过来。

  黑沉夜色中上个人披了一身焦黑的衣袍,头发蓬乱着,白皙的面庞上也到处是黑红的痕迹。

  霎时间竟看不出是人是鬼。

  大家都呆住了,是垂丝君第一个反应过来。

  「常留瑟」他再次大喊一声,奔过去一把揽住了那人。

  躯体是实在的,尚带着些慎魂未定的颤栗。

  眼前的小常虽然形容凄惨了一些,但并无显着的伤痕。

  应该是从后山的密道逃出。

  垂丝君将常留瑟紧紧搂进怀中,揉着他那头同样凌乱的发,嗅着失而复得的熟悉气息。

  从悲恸到狂喜,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竟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或许他只对眼前这个人多情。

  「大哥。。。。。。」常留瑟被垂丝君用体温暖着,好像刚从梦中苏醒过来。

  长吁出胸中淤滞的一口闷气,垂丝君等待常留瑟停止了颤抖.立刻问他:「你怎么会在密室里!」常留瑟只把头埋在他怀里,没有回答。

  垂丝君以为常留瑟还是惊魂未定,于是用手抚着他的背脊唤道:「小常?小常?」常留瑟还是没有回音。

  男人突然觉得不安,因他联想起了昨日的殷朱离「也是如此沉默地对着摩诃,然后消逝在爱人怀中。

  同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怀中。。。。。。垂丝君不愿再思考下去,这时候常留瑟却突然抬起了头。

  男人如释重负,甚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被碳抹得漆黑的脸上那对眼珠子更显得水银般活亮。

  他顽皮地眨了眨眼,慢慢地贴到男人的耳边道:「火是我放的。

  烧了陆青侯的破琴,烧了那间密室,烧了你的棺材,看你还怎么和他一起去。」

  垂丝君的笑容凝固,常留瑟却又突然笑了,一把抓住男人的后脑勺,压低了就是一记狠。

  「你疯了!」迅速反应过来的垂丝君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而唇上的血已经不断垂挂下来。

  又被打了。

  常留瑟耳边一阵轰鸣,眼睛像是被黑幕遮住,脸上倒并不觉太疼,只是双颊被炙烤多时之后再被针狠狠地扎了。

  他不由自主地将头偏了偏,再用手去捂。

  回过种来便看见掌心一滩温热的暗红。

  他凄凉地笑了笑,吐出被打断了的一颗牙。

  「打得好。」

  他轻轻地挑了挑眉,眼中依旧波光流转,却不再是浓浓的情意:「你打断了我对你。。。。。。所有的痴心妄想。」

  垂丝君浑身一震,虽然迅速恢复了面上的冷静,但内心还是一团乱麻。

  他质问:「你说。。。。。。火是你放的?」常留瑟从容点头。

  垂丝君无明火再起上把捉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为什么!」常留瑟将手轻轻覆在他手上:「因为看不顺眼、因为嫉妒,因为他有的,我没有,因为我本来就讨厌那个死人陆青侯。」

  垂丝君的眼神立刻在一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你。。。。。。有胆子放火,怎么没胆子死在里面?」常留瑟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竟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因为我舍不得你。。。。。。」垂丝君因他的厚颜而愤怒。

  然而这句明目张胆的爱语又唤醒了他对常留瑟的一点温存。

  一个刚刚从火场中逃生的人,方才犹自顫抖不已,何以在转瞬之间主动揽下罪名,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自暴自弃。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常留瑟愈加骄傲地说:「我不仅放了火,鲤鱼那事也是我干的。

  你。。。。。。又能把我如何?」垂丝君强压住心中怒火,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我要怎样?」常留瑟冷笑,忽然猛地拍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要、上、你!我们功夫下见真章!」话一落一拳已出。

  垂丝君惊怒,急忙招架。

  常留瑟虽然刚脱离劫难,然而使出浑身力量,处处先发,倒也能暂时封住垂丝君的进攻,不觉三五十招已过。

  雕琢双棺的辛苦,损失财产的心痛,此时完全化作了满腔怨毒。

  垂丝君不使饶人的武学,拳脚之下也未见得替常留瑟有所考量,他更想趁早结束这场无情的拳脚。

  心中一急,掌风骤然变化,只为尽快击昏常留瑟,带回屋里再作计较。

  常留瑟明白自己打不过垂丝君,便借这一掌向后疾退了数丈。

  转身足尖轻点,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边大树。

  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捂住伤处,回过头来凄凉一笑:「好,你去找别人帮你杀尸陀林主!你、我,从此恩断义绝!」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奔出山宅,悠地消失。

  「常留瑟」垂丝君第三次吼出他的名字,声音已因为愤怒而嘶哑,他青了脸,散乱着长发,看起来更像是在绝顶上与人决斗了三日夜。

  在场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喧嚣过后剩下死寂,密室里的火光也被完全忽略。

  众人正在猜测垂丝君下一步会如何反应。

  依旧是后山得方向,隐约传来了锁链撞击得声音。

  是摩诃。

  他静立在沉沉夜色之中,浑身披着一层鱼鳞也似的光泽。

  他将外衣脱了,包着一件不大的器物,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垂丝君经由旁人提醒方才回了头。

  见是摩诃,便稍稍收拾了情绪,正要开口,摩诃却主动摆了摆手,一字一句坦诚道:「那药。。。。。。是季子桑交给我的,我用了,下在酒里。」

  垂丝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摩诃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唇上,示意他噤声。

  又低头极怜爱地看了眼怀中蒙住的器物,接着便下再言语,只慢慢地穿过众人,也往前院的正门出去了。

  垂丝低头看那锁链索然依旧铐在摩诃的踝上,而中间那段铁链却已被断开了。

  出了山宅,常留瑟孤身在黑夜里的树林中乱闯。

  他数不清自己看见被树根绊了几跤,又有几次滚下陡坡,伤口里面嵌满了细小的石子,反覆磨烂了皮肉,被染成了鲜红。

  等到痛得实在走不动,他才寻了水源坐下。

  胡乱饮了几口泉水之后,肚子又开始饥饿。

  他在野地里摸索半天,最后只找到一大蓬新抽了芽的嫩草。

  他将靠近根部的那段白茎在水中洗干净,送进口中。

  草根的味道甜中带着涩,尚未完全落入腹中,整张嘴已经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常留瑟不得不停下来思索,这是他少年时用来果脯的东西,如今却为何娇贵得不能习惯了呢?山宅里衣食不缺的日子恐怕就此结束了。

  常留瑟心中未免觉得不甘。

  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宝贝「家当」,所有一点一滴苦心经营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寒风吹过水边,钻进单薄破烂的衣袍中,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缩成了一团。

  双膝摔得生疼,衣服也被血液沾了一层在身上。

  反正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地方为他遮风挡雨,于是他索性不再前进,靠着老树等待黎明。

  刚才还在想着要学会知足,没料到一无所有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东方很快便露出了鱼肚白。

  常留瑟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到了山脚,林子的尽头便是驿道,正依稀传来不明确的马蹄声。

  是谁?他顿时有了些精神,直起腰背细细听着,一直等到那声音慢慢消失,方才失望地跌坐回去。

  不是他,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会追来。

  常留瑟在心中骂自己愚痴,然而未过多久新的声音响起,他又禁不住地去听,接着失望。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铁石心肠的人。

  然而见了棺材里的人,就是自己与那摩诃和尚,心甘情愿地自我欺骗,只为留下唯一一点点幻想。

  他坐在树下捣住自己的脸,双肩抽搐着,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可笑,过分的人明明是他垂丝君,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会觉得沮丧,会想哭。

  因为离开了不想离开的地方,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

  面上或许能够装得坚强而不屑,心里却早已经是血肉模糊。

  常留瑟撕下一块袖笼,将被散的乱随便扎起。

  过于细碎的头发他就硬生生地拔掉,粗重得好像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他指着水里的倒影嗤道:「常留瑟啊常留瑟,你究竞是个什么怪物?他这样一巴掌煽到你脸上,你居然还想立刻转回去找他?」影子无声,羞愧地碎了一池。

  常留瑟方才住了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山下。

  普天之下、朗朗九州,哪里有他常留瑟的容身之处,晨光之中,他对着满目的出神,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而孤独。

  家在何方,未来又在何方?他无目的,却不能永远停留。

  天已经大亮,他只有上路。

  第十二章

  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多天。

  常留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桃花梨花杏花都已经开败了。

  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手拄着截崩裂的竹杖,任由污垢遮住了瘦削的面颊。

  一路行来,他都是依靠着别人田里的萝卜番薯果腹。

  身上的伤口有些痊愈了,更多的则掩盖在褴褛的破衣下面。

  天气很暖,他却一直在低咳,弓着身子贴在墙根里慢慢行走。

  路过之人往往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他并不需要。

  他有各种手段来获得钱財与援助,唯有这身伤痕与潦倒他暂时不想改变,至少在尚未扳回一成之前,他不允许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

  今天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觉得耳边人声稀疏落去,便知道走入林中。

  周围很静,也有一点野菜野果之类的,他便要停下来歇脚。

  谁知半空中忽然狂风乍起,卷集四周的沙石尘土飞扬。

  他抬头,正有几根羽毛划过脸庞。

  是雪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走到了天荒坪上。

  那雪枭见了常留瑟,便从半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及至近前,常留瑟才见他嘴上还衔着类似于缰绳之类的东西,中间系了块黄布,上书二字:欢迎。

  这些天来,常留瑟第一次笑出声来,笑那位未卜先知的归尘主人。

  主人既然有请,小常便趴在雪枭背上抓紧了「缰绳」。

  大鸟振翅而起,吁胎之后飞到了峰頂,触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大雾茫茫。

  接待他的傀儡童子领着他走过老路,来到大若台上。

  金绿屏风前面,归尘主人依旧情濯出尘。

  他散发赤足,仅穿了牙色广袖单衣,手边还是原来那架琴。

  他听见了常留瑟的脚步,便远远地问道:「步履沉重,身无金石之音,你现在可否算是落魄失意?」常留瑟苦笑道:「何止落魄,何止失意,我现在只要对别人伸手,就是乞丐了。」

  常留瑟点头落座,待傀儡童子奉了茶,归尘主人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坐。」

  那山上的事,我已知八分。

  也正托了你们的「福」,季子桑与我这几日的传书,比以前几年的总和更多。」

  听到季子桑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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