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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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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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I5在追查他,他有那个胆量继续搞间谍活动吗?戈德利曼认为,费伯有勇气铤而走险——但总有点不大可能,因为在苏格兰那里获得的任何情报都不可能比他已经掌握的情报更重要。 
  那么假设费伯通过东海岸出逃,戈德利曼很快就想到这个间谍出逃的种种路线:用一架轻型飞机降落在荒凉的沼泽地带;偷一艘船单枪匹马渡过北海;如同布洛格斯曾经推测过的,与德国潜艇在海岸联络;乘商船经过某个中立国到波罗的海,在瑞典下船,越过边界到达被占领的挪威……途径很多。 
  无论是哪种可能,警察厅那边一定要了解这一最新动态。他们会动用苏格兰的所有警方力量,尽快查出有没有人在斯特林郊外让一位乘客搭过车。戈德利曼回到起居室去打电话,没想到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了话筒。 
  “我是戈德利曼。” 
  “有个叫理查德·波特的先生,从阿伯丁那儿打电话来找你。” 
  “啊!”戈德利曼一直在等待布洛格斯从卡莱尔那里向他报告情况。“请接过来。喂,我是戈德利曼。” 
  “哎,我是理查德·波特。我现在在当地市镇委员会给你打电话。” 
  “啊,有什么事?” 
  “唉,老伙计,说出来真是太难为情了。” 
  戈德利曼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烦躁情绪。“请说吧。” 
  “你们眼下搜查的那家伙——用匕首杀人什么的。我可以肯定,那混账是我让他搭了车。” 
  戈德利曼把话筒抓得更紧了。“什么时间?” 
  “前天晚上。就在斯特林郊外的A80号公路上,我的车子出了故障。半夜三更的,那家伙走过来,他是步行的。帮我修好了车。我当然——” 
  “在什么地方下的车?” 
  “就在阿伯丁这儿。他说要去班夫。可是我昨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一直到今天下午才——” 
  “波特先生,你不要责怪自己。谢谢你打的电话。” 
  “好吧,再见。” 
  戈德利曼轻轻摇了摇话筒,又传来作战部话务员的声音。 
  戈德利曼说:“请接布洛格斯先生好吗?他在卡莱尔。” 
  “长官,他正在等着和你说话呢。” 
  “很好!” 
  “喂,珀西,有什么消息?” 
  “弗雷德,我们又有他的线索了。在卡莱尔的一家汽车修配厂,有人认出了他。他乘的那辆莫利斯,被扔到了斯特林郊外,然后他搭便车到了阿伯丁。” 
  “到阿伯丁!” 
  “他想出境,一定要经过东大门。” 
  “他什么时间到了阿伯丁?” 
  “大概是昨天清晨。” 
  “如果是这样,除非他是神速,否则他还没来得及逃走。这里遇到了一场几十年不见的大风暴。风暴从昨天晚上开始,现在还没有停。任何船都没有出海,也不可能有飞机降落。” 
  “那好,尽快赶到那儿。同时,我要叫当地警察采取行动。到了阿伯丁就给我打电话。” 
  “我马上启程。” 

  
  
第二十一章



  费伯睡醒过来,天已差不多黑了。透过卧室的窗户,他看到最后一层暮雹正被渐渐加深的夜色吞噬。风暴没有停,雨像鼓点似的敲打着屋顶,阴沟的水也溢了出来,狂风不知疲倦地怒吼着。 
  他把床旁的一盏小灯拧亮。稍稍一动就感到很困乏,他又沉重地倒在枕头上。他身子这么虚弱,心里非常惊怕。相信力量就是胜利的人必须始终保持有力量。费伯对干自己道德标准的内涵完全清楚。在他的情绪中,表面上总是有一种担心,也许正因此他才长期幸存下来。很长时间以来,他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个人处在那种茫然的境界里,他有时也能看清自己最本质的东西。费伯懂得:他的不安全感是他选择间谍作为自己的职业的原因。只有当间谍才能立刻干掉对自己哪怕是稍微有点威胁的人。现在身体虚弱就感到惊怕,这是一种综合症的表现,其他症状还有鬼使神差般的自行其事、不安定感以及蔑视上级军官的倾向。 
  在粉红色墙壁环绕的卧室中,他躺在孩子的床上,仔细地把自己全身查看了一番。身上似乎到处是擦伤的地方,但很明显并没有哪儿骨折。他不发烧。船上那一夜尽管艰难,但他的体质还是抵挡住了支气管炎。现在他不过是虚弱而已。可是他怀疑自己不仅仅是筋疲力尽。他想起来当他到达斜坡顶那会儿是以为自己会死的;在他向山顶做最后的拼命冲击时,不知道是否在身上留下了永久性的创伤。 
  他又检点随身带的东西:照片的底片仍然紧贴在胸前;匕首系在左臂上;证件和钱都在借来的睡衣口袋里。 
  他掀开毯子,脚触地面,采取坐立的姿势。头晕了一会又好了。他站起身子。重要的是在心理上不能把自己看成病人。他把晨衣穿起来,往浴室走去。 
  出了浴室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放在床头,衣服很干净,而且熨得很平整。是他的内衣、工装裤和衬衫。他突然想到:早上什么时候他曾起来过,看到洗澡间里一个裸体的女人;当时的情景有点奇怪,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回想起来:她很美,这是确定无疑的。 
  他慢慢地穿好衣服,还想修一下面。不过,他想征得主人的同意后再用放在洗澡间架子上的刀片。有的男人占有刀片的心理犹如占有妻子一样。但是,他还是冒昧地动用了孩子的胶木梳子——那是他在衣柜顶端那个抽屉里找到的。 
  他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没有得意的感觉。他不自负。他知道,有的女人以为他很有吸引力,有的则不这么看。他认为,大多数男人的情况都像他一样。当然,他曾占有过很多女人,而大多数男人却做不到。但是他认为这是因为他有那种欲望,而不是外貌的功劳。镜中的形象告诉他:他很中看,这正是他需要知道的东西。 
  他走出卧室,缓慢地下楼。他又感到虚弱,想再次战胜虚弱。他紧紧扶着栏杆,谨慎地一步挨着一步,终于凭着毅力坚持走到楼下。 
  到了起居室门口,他停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便往厨房那儿走。他敲了门以后走进去,就见到年轻夫妇正坐在桌旁吃晚饭,快结束了。 
  女人见他进来,赶忙站起身,说道:“你起来了,有必要这么做吗?” 
  她挽着他来到椅子旁,他顺从她的安排,说道:“谢谢。你真不该鼓励我没病装病啊。” 
  “我看啦,你是不知道你那一段经历多么危险。”她说。“要不要吃点什么?” 
  “真麻烦你——” 
  “没什么,别傻了。给你留了点热汤。” 
  费伯说:“你们真是热心肠的人。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戴维和露西·罗斯。”她把汤舀在碗里,放在他桌前。“戴维,切点面包好吗?” 
  “我叫亨利·贝克。”费伯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报这样的姓名,他并没有那个名字的证件。警方正在搜捕的是亨利·费伯,他的证件上用的是詹姆斯·贝克,照理应该报那样的名和姓。可是不知怎的,他却希望这个女人叫他亨利——这个名字用英语说出来和他的真实名字海因里奇读音最接近。 
  他呷了一口汤以后,顿时感到饿极了。他一下子把汤喝完,接着就吃面包。见他吃光喝光以后,露西哈哈笑了起来。她笑的样子很迷人,嘴大大地张开,露出的牙齿又白又整齐,眉梢眼角还泛起了欢乐的波纹。 
  “还吃吗?”她主动问。 
  “太感谢了。” 
  “看得出来,吃点喝点对你有好处。你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了。” 
  费伯也感到自己的体力有所恢复。出于礼貌,他吃第二份的时候竭力吃得慢一些。但是他仍然感到又香又甜。 
  戴维说:“这么大的风暴,你怎么还出海呢?”戴维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 
  “戴维,你就别打扰他了……” 
  “没什么,”费伯立即搭了腔,“说起来只怪我傻。自从战争以来,我这是第一次捞到了捕鱼的假期,实在不想因为恶劣天气让假期泡了汤。你打鱼吗?” 
  戴维摇着头。“牧羊主。” 
  “雇的人多吗?” 
  “就一个,上了年纪的汤姆。” 
  “岛上还有别的牧羊场吧?” 
  “没有。我们住这边,汤姆住在那一边。两边之间只有羊,别的什么也没有。” 
  费伯点点头。好啊——真是太妙了。一个女人,一个残疾人,一个孩子和一个老头……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又强壮了许多。 
  “怎么同大陆上联系呢?”费伯在问。 
  “有小船来往,两周一次。星期一船该来了,可是这风暴不停怕是来不了了。汤姆的屋里有台发报机,不过,不到紧急情况我们并不用。比如,假使我认为现在有人可能要寻找你,或者是你需要紧急治疗,那我就得用发报机了。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没这个必要。也没有什么作用,这风暴不停,不会有人能到岛上来接你走的。风暴一停,小船总要过来的。” 
  “说得很对。”费伯不动声色地说,掩饰着心中的喜悦。其实,他脑中在思考着如何与德国潜艇取得联系。他先前已经看到,罗斯家的起居室里有一台普通的收音机,必要时,他能临时改装成发报机。现在,汤姆那里有合适的发报机,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汤姆要发报机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还是皇家观察部队的成员。阿伯丁那儿在1940年7月遭到了轰炸,当时因为没有空袭警报,有50人伤亡。从那时起,他们就吸收了汤姆。好在他的听力比视力强。” 
  “我以为,轰炸机是从挪威起飞的。” 
  “我也这样看。” 
  露西站了起来。“到另外的房间去吧。” 
  两个男人跟着她一起走。费伯既不感到虚弱,也不感到头晕。他拉住起居室的门,好让戴维摇着车进去。戴维把轮椅摇到了炉子旁边。露西让费伯喝白兰地,他谢绝了。她给丈夫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 
  费伯靠在椅子上,认真打量着他们。露西的确引人注目:蛋形脸,机灵的琥珀色大眼睛非同寻常,头发深红色,很浓密;上身穿男式的渔民毛衣,下身穿宽身裤,体态丰满,绰约多姿。如果穿上丝绸长袜,加上女礼服,她可能极其妩媚动人。戴维同样很英俊——只是下巴上留下了很深的胡须青印,否则几乎是很漂亮的。他的头发近似黑色,皮肤看上去像是生活在地中海沿岸一带的人。如果他的腿和臂膀相称,那他一定身材高大。费伯觉得,他那双臂膀一定很有力量,因为多年来摇着轮椅肌肉受到了锻炼。 
  一对漂亮的夫妻——可是他们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严重的差错。费伯对于婚姻不能说是专家,但是他在审讯技巧方面受过训练,懂得肢体表达的那种无声的语言——他能从细小的动作上了解一个人是担惊受怕还是充满信心,是躲躲闪闪还是有意作假。露西和戴维很少看对方,谁也不碰谁。他们俩和他谈得多,而彼此之间谈得少。他们互相兜着圈子,就像火鸡一样,总要设法使自己的前面有几平方英尺的空地。他们关系紧张,而且情况严重。就像丘吉尔和斯大林,不得不暂时并肩作战,而把很深的敌意压抑在心里。费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创伤使得他们之间有了距离。这小房间虽然很舒适,铺着地毯,粉刷得很亮堂,有饰着花卉图案的扶手椅,有明亮的炉火,镜框里是水彩画,可是它肯定像个压力锅,里面储存的是感情的压力。他们的生活很孤单,做伴的只是一位老人,一个孩子,两个人之间又是这样……他不禁想起在伦敦时看过的一场戏,作者是美国人,是个叫田纳西什么的—— 
  戴维突然咕咚一口喝完了白兰地,说道:“我得睡觉了,背有点疼。” 
  费伯站起来,说:“抱歉,让你们老陪着我。” 
  戴维摆摆手,要他坐下。“没什么。你今天睡了一整天——不一定马上又要回去睡觉。另外,我相信露西也想聊一聊。就是我这背,真是有点儿亏待了它——你知道,人的背就是用来分担腿的担子的啊。” 
  露西说:“今晚你最好服两片药。”她从书架顶上拿了药瓶,抖出两片药递给了丈夫。 
  他不用喝水,把药片吞了下去。“我走了,晚安。”他摇着轮椅出了门。 
  “晚安,戴维。” 
  “晚安,罗斯先生。” 
  稍停了片刻,费伯就听到戴维拖拖拉拉上楼的响声,他很奇怪,不知戴维怎么上的楼。 
  露西说话了,好像为了掩盖戴维上楼的响声。“贝克先生,你住在哪儿?” 
  “请叫我亨利吧。我住在伦敦。” 
  “我多年没去伦敦,大概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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